这时,田续终于押着八千多疲惫已极的将士赶到。
远远看到曝晒在烈日之下的邓忠尸体,田续心头又是兴奋又是惊惧。
兴奋的是,邓艾痛失爱子,自己连日来被他针对羞辱的怒气终于得以发泄。
惊惧的是自己贻误了战机,指不定这老东西会被趁机对自己严惩。
怀着这样的心思,田续只得躲在大部队中,不敢主动来到悲愤到几近丧失理智的邓艾身边。
倒是一旁的牵弘,见大部队终于赶到,抢前一步,对邓艾朗声道:“将军,卑职这就带儿郎们抢关!”
邓艾扭头望了眼满面决然的牵弘,终于面露欣慰,点头道:“好!带上所有儿郎,一旦抢下此关,关内蜀军,一个不留!”
这,算是对江油关下达了屠杀令!
牵弘轰然答喏,领着刚刚赶到的八千多魏军,奋不顾身地往江油关下赶去。
可怜这些历经千辛万苦,本以为可以在遍地是黄金、处处有美女的蜀中大肆劫掠。
却没想到,他们这一路,屡经生死,连番遇险,两万五千人到现在只剩了八千多。
更让人郁闷的是,他们损失如此之惨重,却连蜀中一两黄金、半个女人都没见着。
此时此刻,更不知道征西大将军邓艾许下的那些宏愿,他们是否有命实现了。
八千兵马又累又饿,护甲器具也残缺不全,根本没有半点斗志。
但碍于主将有令,牵弘打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邓艾常年带兵,自然看出这仅剩的八千魏军根本毫无战意,不由怒从心起。
真想拔出长刀,上前砍翻几个以壮士气。
手中刀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强抑心头怒气,转头狠狠瞪着躲在远处的田续,冷声道:“田护军,你去督战!但有一人敢无令逃返,本将必取你项上人头。”
田续被邓艾如此瞪着,又听到如此言语,全身好似坠入了冰窖。
想要争辩两句,但看到邓艾那张可以吃人的狰狞面目,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肚子,嗫嚅了下嘴,闷闷地应了声“是”,然后领着二十几个亲卫作为督战队,扯开长刀,尾随在大部队后。
只要出现一个怯战逃兵,定会被立斩当场。
有田续的督战队押阵,原本精疲力尽毫无斗志的魏军只能强打精神,加快冲刺的速度。
原本就不远的距离,经过几个呼吸的冲刺,八千魏军眨眼间便冲到了江油关下。
可是,这些人兵器不全,攻城器械更是几尽于无,即便冲到了关下,也只能凭着蛮力撞城门。
个别身手较好的,也在腰间系了绳索,口衔长刀,沿着山石和城墙,徒手往关上攀爬。
初时,关上十分安静,连刚刚射死邓忠的数百弓箭手,好像都从关口上撤了下去。
八千魏兵没有感受到关口上的猛烈攻击,又是激动又是庆幸,不由加快动作,期冀赶紧抢下此关。
远处的邓艾见到此等情形,只把眉头紧锁,一时间也不知道江油关的这份安静,到底是因为田章给他们造成了重创,让他们无法组织起有力的抵抗,抑或是江油关内,另有什么惊天的阴谋。
邓艾心中忐忑,只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双拳也捏得嘎吱作响,希望那些攀墙而上的魏军儿郎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世上事,又几桩能如人愿?
就在八千魏兵全部聚集到关墙之下,那些攀岩爬墙的儿郎也接近一半时。
异变突起!
原本寂静非常的关口上,突然旌旗展动,鼓声隆隆。
接着,无数鲜血淋漓的人头突然从关内掷出。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等到半边天空都是血雨,至少有四五千颗头颅从关墙内掷到空中。
“嘭嘭嘭——”
无数人头砸落地面,砸在正准备抢关的魏兵头上、身上、脚上。
狰狞的面容,怒睁的双目,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气。
瞬间,那些意志不坚的魏兵竟然弯腰埋头,口中呕吐出黄的白的,酸的咸的。
八千本该生死不惧的曹魏儿郎,在这一颗,看到一颗颗同袍死不瞑目的头颅,终于溃不成军。
近处带头抢关的牵弘,远处在后督战的田续,甚至是三箭之外的主将邓艾,见到此情此景,都是齐齐一怔。
谁也不会想到,田章的五千人马竟会全军覆没。
他们更不会想到,蜀军竟然如此残忍,直接将五千魏国儿郎的头颅给割了下来。
一场人头雨落下,八千魏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斗志,瞬间瓦解得渣渣也不剩下。
已经攀到一半的矫捷之士立马哭爹喊娘地原路返回,有些胆子较小的,更是手脚发软,直接从半腰坠下,摔成了肉泥。
“不许退!不许退!违令者斩!”
邓艾远远见到魏军未曾交锋,便已呈败象,厉声在后狂吼!
押阵的田续听到邓艾的呼吼,终于也反应过来,挥动手中长刀,直接一刀削掉一个正从他身边逃跑的魏兵头颅,对督战队下达死命令:“退者斩!”
督战队早已举起长刀,听到田续的命令,长刀狂劈,瞬间便砍死了十几个惶惶奔逃的士兵。
迫于此等威胁,原本慌了手脚只想后撤的魏兵终于冷静下来,赶紧转身,继续迎着人头雨往关下冲去。
但一轮人头雨下,关上战鼓声愈发急促。
旌旗展动下,一排排顶盔贯甲的弓箭手、刀斧手、盾牌手突然闪身出来。
衣甲鲜明,军容整齐,士气高昂,远不是狼狈已极的邓艾大军可比。
很显然,这些蜀军,早已作好了以逸待劳的迎敌准备。
邓艾和师纂看着关上情形,直吓得面无人色。
且不论蜀军军容士气如何,单单是数目,密密码码排列在关口上,少说也有过万之数。
“将军——这——这——这这——这江油关——怎——怎冒出了这许多人马?”
作为参谋向来能说会道的行军司马师纂这时也变成与邓艾一样的结巴,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邓艾全身一软,手中长刀脱手掉地。
长长一叹,悲声道:“蜀军早有防备,吾与谯周、黄皓所谋,怕是已经泄露了。今日,你我怕是真要葬送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