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孙俊也不弯腰也不行礼,只双手抱拳,直直恭了恭手,行了个平辈之礼。
见此,诸葛瞻等文臣武将,无不对他怒目而视。
其中,一名青年文官便即起身,呵斥道:“亡国之使,见了皇帝陛下,安敢不执臣子之礼?”
那人话落,其余文臣武将也纷纷起立,指着孙俊,喝骂道:
“你是孙吴鲁王又能怎地?在我大汉皇帝陛下面前,还敢这般张狂?”
“你孙俊既是孙皓那狗贼的嫡弟,便更应该懂得朝堂礼仪,见陛下而不躬身,太缺教养了。”
“……”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只差没指着孙俊的鼻子骂了。
刘善对这三人身份,已从诸葛瞻那里获知。
当中那个最为年轻的,正是吴帝孙皓的同胞亲弟弟、鲁王孙俊,站在他右边的那个须发花白的儒士,乃是孙吴镇西大将军、荆州牧、左丞相、嘉兴侯陆凯。
这陆凯作为孙吴重臣,乃是前丞相陆逊堂兄的儿子,是刚刚被文鸳打败的陆抗的隔房族兄。
而站在孙俊左边的那名武将,乃是孙吴前将军、假节、武陵太守、秦亭侯钟离牧。
这钟离牧与陆凯一样,也是出身豪门,乃东汉尚书仆射钟离意的七世孙。
可以说,孙吴出使蜀汉的这三人,无论是家世还是官职,在孙吴都算出类拔萃的,算得上是一支豪华天团了。
因此,他们也有他们傲慢的资本。
刘善听着朝臣们对孙俊大声喝斥,也不说话,以手撑膝,俯身凝望三人,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淡淡笑意。
孙俊三人,虽被蜀汉朝臣责骂,仍旧神态自若,双手拢袖,昂首闭目,好似在打盹儿。
待众朝臣骂声渐缓,孙俊才缓缓睁眼,昂然看向端坐龙椅的刘善,笑着道:“大汉皇帝陛下,非是某目无君上,实乃某为大吴之臣,孙氏血脉,上跪天,下跪地,也只能对我大吴之君躬身,还望陛下海涵。”
说着,孙俊将拢在袖中双手耸了耸,算是对刘善行了一礼。
这等样儿,比之前的行为更加无礼。
一众蜀汉朝臣见此,喝骂之声又起,有几个年轻的愤青,便要挽袖提裾,预备上去揍他丫的。
刘善见群情激愤,淡淡一笑,挥挥手,制止了那些群臣的动作,对孙俊道:“孙使者说的极有道理哩。”
现在留在朝堂的群臣,都是经历千人杖刑和青羊肆政变两次清洗后,被筛选下来的。
无论是为官品行或者是对刘善这皇帝陛下忠心,都无可挑剔。
此刻见皇帝陛下如此大度,即便再是愤慨,也只能赶紧闭口,静等皇帝陛下示下。
见群臣重新气鼓鼓地坐回太师椅,刘善又笑了笑,对孙俊道:“不知鲁王殿下,今次出使我大汉,有何事啊?”
既然孙吴派出了阵容如此豪华的天团,态度又这般傲慢,想必应有所恃吧。
孙俊见刘善直接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喃喃开口道:“陛下既然如此直接,某也就有话直说了。
“吴、汉两国,素来有姻亲之好,联手抗魏,也是历来国策。
“本以为咱们两国能够一直好下去,至少,也得等曹魏衰弱,才会撕破脸皮。
“我大吴前日闻听曹魏侵汉,特遣抚军大将军步协和镇军大将军陆抗领兵往永安支援,哪曾想,大汉不顾道义,击退魏贼后,竟然将兵锋指向咱大吴。
“用奸计害了我东吴五万援汉大军不说,还趁虚一路东进,占了咱们荆州。
“如此背信弃义之举,实在令我大吴上下,寒心至极。今次前来,便是要向大汉皇帝陛下,讨要个说法。”
刘善没想到孙俊一开口,便是倒打一耙,顿时都气乐了。
不过,他也不想反驳,脸上表情依旧是那幅高深莫测的笑容。
等他孙俊说完,将目光移向他旁边的陆凯,笑问道:“嘉兴侯,陆抗那不成器的狗东西,乃是你陆家余孽。好像荆州一战后,便没了踪迹啦。孤想问问你,他到哪去了哇?”
陆凯没想到刘善根本不鸟孙俊那洋洋洒洒的讨伐之语,而是问自己陆抗去了哪里,不由一愣。
堂堂一国之君,说话怎地这般粗俗?
陆凯回望了眼身边同样有些错愕的孙俊,嘴唇嗫嚅,正要答话。
可刘善根本没想要他回答,移过视线,又望向另一边的钟离牧,淡淡道:“秦亭侯,你身为武陵太守,不在武陵驻扎,怎地跑到咱大汉地界了?难道不怕那残暴的孙皓小儿,治你个擅离职守的罪责吗?”
钟离牧正在为刘善对陆凯的话而错愕不已,再听此语,顿时呆若木鸡。
尼玛,荆州都没啦,老子这武陵太守要不是跑得快,铁定成了你蜀汉的阶下之囚。
你丫的如此羞辱我这个败军之将,良心不会痛么?
钟离牧也是嘴唇翕动,在脑海中快速思考如何回答,可刘善只是想羞辱他们,哪会真的听他们如何回答。
对两人问完并不需要答案的话,才将目光凝聚到中间的孙俊脸上,淡笑依旧,语因却极为寒冷地道:“鲁王殿下,你这次,可是为孤的镇军大将军扶灵而来啊?”
“啥?”
饶是他孙俊聪明机警,听到刘善这问话,也像是听到天书一般,脸上顿时一脸懵逼。
刘善听到孙俊那一个本能发出的“啥”字,本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一双虎目盯着孙俊,语气格外森然地问道:“怎么?鲁王殿下这次不是护送孤的镇军大将军灵柩才来我大汉的么?”
孙俊这时,才感觉听清楚了刘善的话中之意,脸上的懵逼之态更甚。
得,感情自己刚刚那一番精心措辞,这狗皇帝居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迎着刘善那双森冷无比的虎目,孙俊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自脚底突然窜到脑门。
但他还是勉强稳住心神,依旧昂着那颗好像落了枕的头颅,对刘善回道:“陛下,宗预将军出使咱们大吴,甚得礼遇。奈何他毕竟年老体衰,旅途奔波,这才一病不——”
“好了!”
刘善根本懒得听他的絮絮叨叨,直接挥手强行打断他的话,将身子俯得更低,一字一顿地问道:“孤只问你,此次,你们,是否,将孤的镇军大将军,送回来了?!”
问到最后几个字,刘善已缓缓离座而起,手按剑柄,冷目瞪着下面三人。
脸上,怒意腾腾。
孙俊、陆凯、钟离牧哪看不出来刘善已动了真怒,心中本还有千言万语可以反驳,可偏偏在如此威势之下,竟是呆在当场,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一众蜀臣,也没料到,自己的皇帝陛下如此威猛霸道。
王霸之气,这才是真正的王霸之气。
在刘善的带动下,一个沟通无不双拳紧握,与刘善一般,豁然而起,齐齐怒瞪着当中站着的三人。
这一刻,三人便感觉自己是独羊入虎群,除了恐惧,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