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董厥这老狐狸心里发慌,刘璿、刘瑶等年轻小崽子可不会发慌。
听到刘善那淡淡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刘瑶再次充当了大兄刘璿的打手,撸了撸袖子,朗声道:“怎么,咱们这里共有三百余人反你这无道昏君,难道还不够么?还不能说明你这昏君早该退位了么?”
刘善看着这个像窜天猴一样的便宜二儿子,又扫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其余四子,面上带笑,温和道:“孤是尔等皇父,你们,今日真不念这一场父子情谊么?”
刘瑶闻言,冷哼一声,道:“我们倒想念你是我们的父皇,可你这当爹的,可有半点当爹的样儿?
“咱们都是你的孩子,皇族血脉,堂堂太子和亲王。即便是行差踏错了,你要打,也该如父如母一般,私下里教训便是。
“若是那样,我们几兄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你呢,你这当爹的,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竟然将咱们扒了裤子,当着几万贱民的面,打咱们的屁.股。
“如此荒唐又狠毒的行径,是一国之君所为么?是身为人父该做的么?”
说到最后,刘瑶眼中已泛起泪水,看似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般。
其余几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满是怨恨。
看来,自己那一场打龙鞭,虽然在万民眼中树立了威信,但终归是让这几个便宜儿子彻底记恨上了,也没完全赌住,那些受罚权贵的悠悠之口啊。
刘善听完刘瑶的话,也不说什么,而是移目看向他旁边的太子刘璿,淡淡问道:“璿儿,你身为孤的长子,也是这般人认为的么?”
这太子刘璿,自站起之后,便一直像个吉祥物杵在那里,自始至终不曾发一言,都是刘瑶这窜天猴在上窜下跳。
当然,作为今日的第一反派,即将登上皇帝宝座的人,他自不可能亲自下场与自己老爹撕逼。
毕竟,他还是讲点储君风度、人子礼仪的。
现在,刘善直接点名问他,刘璿自不可让旁人代劳。
他也是眼含泪水,面带不忍,演得一手好戏。
听到刘善的问话,身体晃了晃,然后遥对自己的父亲,深鞠一躬。
行礼完毕,才带着哭音开口道:“父皇,念大汉江山不易,蜀地百姓不易,群臣士绅不易,儿臣不孝,恭请父皇退位!”
说完,刘璿又对着刘善,平伸双手,微微抱拳,深深弯下腰去,半天没有再直起。
不得不说,他身为太子,这演技,这细节,还是到位的。
董厥见刘璿如此,也跟着对刘善重重施了一礼,如刘璿一般,深深弯下腰去,沉声道:“臣董厥,恭请陛下退位!”
有这两人带头,其余群臣,也如法炮制,深深弯下腰去,齐声道:“臣等,恭请陛下退位!”
声音洪亮齐整,久久不散。
高台之下的姜维见到太子一党如此,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他毕竟是军中宿将,擅长战阵厮杀,这时,翻身便爬到高台边沿,一把扯过一名银甲御林军拄在木板上的银枪。
力气之大,差点连那御林军也给拽了下去。
银枪到手,姜维大喝一声:“乱臣贼子,姜维今日非得将你们全宰了不可!”
话刚出口,他持着长枪,已踏步奔出四五丈外。
速度之快,当真罕见。
“姜维!给孤回来!”
眼见姜维一人一枪,便要冲进太子阵营之中。
而太子身前两百名东宫宿卫,此际也从衣服的夹层里扯出了明晃晃的长刀。
刘善不想这忠心耿耿的老臣送死,不由大声喝止道。
姜维哪管哪顾,提着长枪,便已杀到了董厥面前。
刚要挺枪往董厥喉咙刺去,斜刺里却闪过一道黑影,飞起一脚,从侧旁踹到姜维右边臂膀。
姜维略显单薄的身体竟直接被踹得横飞出去,手中银枪掉落,身体砸进坐在三丈之外的人群之中。
如此重击,对于已是六旬老人的姜维而言,无疑是致命。
他砸进人群,挣扎了几下,最终没有再爬起来。
“姜维!”
原本神色一直十分淡定的刘善,陡然见到姜维被东宫宿卫长一脚踹成这样,面色终于微变,同时朗声唤道。
但是,姜维倒在地上的身体,再无什么反应。
看样子,多半是没救了。
不见姜维反应,刘善的一张脸,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抬首,看了眼头顶越来越密的雪花,长叹一声。
然后,低首,俯视场下众生,对刘璿喃喃道:“你我父子,今日恩断义绝,从此后,再无任何情义可言,如何?”
刘璿一直躬着身子,闻言也不起身,而是朗声答道:“谨遵父皇教诲!”
说完,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看向刘善的眼神中,果然再无一点父子之间的情谊在,而满满都是,对他的痛恨,以及对权力的无穷贪恋。
这演技,当真做到了收放自如。
随着太子刘璿直起身子,其余群臣,也陆续起身。
面朝刘善,眼神中同样没有半点敬畏。
到了此刻,众人都知,今日这场逼宫,不是眼前的皇帝退位,就是他们这些造反者死,根本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
所以,事态发展至此,也根本没有再演戏的必要了。
刘善见到众人的面色变化,又是冷冷一笑。
扫了眼周围那些惊慌不安的无辜之人,终于开口,对刘璿道:“今日事,是孤与你太子之间的事,与这些子民无关,且放他们离去吧。”
听到刘善这话,几万无辜之人,眼望刘善,满眼都是感激。
有少数容易动情的,已然脸挂泪痕。
眼前的皇帝陛下,即便到了这等险境,仍旧念着他们这些百姓的安危。
如此雄主,一代明君,怎能退位呢?
可是,他们这些人今日来此,都是买了高价门票而入,不仅没有带半个护卫,就是连一把削水国的短匕都不准带入,当真算得是手无寸铁。
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又手无寸铁,哪敢与这些手持利刃的东宫宿卫抗衡?
一时间,他们又将目光望向太子刘璿,眼神之中,满是乞求。
乞求他这国之储君能够放他们一马?
可是,已经下了杀心的刘璿早已心硬如铁,哪会在乎这几万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