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正当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自夷道出发时,西面三百里外的永安,也有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进城。
这支队伍,身着轻甲,骑着快马,扛着汉字大旗,虽然个个生得精壮勇猛,却满脸都是风.尘仆仆。
不过,他们来到永安城下亮明身份后,正在官署呼呼大睡的镇东大将军阎宇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便奔出西门,亲自将这支队伍迎了进去。
“柳将军,您怎么亲自来啦?”
阎宇将这支队伍一直迎到官署,看着坐在下首一个须发苍白的将领,一脸堆笑地问道。
这将领,他自然认得,本是汉中黄金围督柳隐,现已年过七旬。
当日钟会率军伐蜀,攻入汉中,沿途戍守堡垒多被攻克。
除了蒋显、蒋斌两兄弟驻守的汉、乐二城未被攻破,柳隐驻守的黄金城,也顽强地坚守住了。
后来钟会屡次派兵攻打,柳隐以七十高龄,带着仅有的一千兵马,亲自在城楼督战,打退了魏军一波又一波攻击,并手挽三石硬弓,射杀了一名偏将!
钟会见屡攻不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分出五千精兵围住黄金城,确保将这一千蜀军锁死在这座堡垒中,然后率大军南下,进攻剑门。
在本来的历史上,柳隐驻守的黄金城,一直坚持到蜀汉彻底灭亡后,刘禅亲自用手令叫他归顺,他才到钟会军前投降。
不过,在刘善发起的这场抗魏大战中,正因为有黄金、汉、乐等城池依旧掌握在蜀汉手中,偷渡阴平反杀汉中的罗宪,才能那般轻易地连夺数城,断了钟会的老巢,将十几万魏军逼入了绝路。
抗魏大战胜利后,如柳隐这等老将功臣,刘善自不会亏待,一举将他从黄金围督,直接连升数级,提拔到了秩奉比二千石的羽林中郎将。
如此提拔,足可见刘善对这些功臣老将,丝毫不吝啬封赏。
阎宇也是蜀汉宿将,与柳隐相识甚早,只是交往不多。
因为柳隐多次跟随大将军姜维北伐,既能参赞军事,又能冲阵杀敌,深得姜维信任。
而他阎宇与姜维素来不睦,自然与姜维麾下将领,也没什么亲近的理由。
现在执礼甚恭地迎着柳隐,只因柳隐此来,带着皇命。
柳隐听到阎宇不知真假的关切,哈哈一笑,对阎宇抱拳道:“镇东大将军,恭喜恭喜啊!”
阎宇闻言,心头一突,预感到什么,却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装作一脸懵逼地问道:“羽林中郎将此话何意啊?”
“将军重创陆抗五万大军的功绩,真是让老朽羡慕得紧啊。有此大功,您可大发了啊!”
柳隐边说,边伸手自箭袖取出一张黄帛,然后缓缓起身,来到房间正中,笑意盈盈地望向阎宇,道:“阎将军,接旨吧。”
阎宇闻言,浑身一震,难以压制的笑意在嘴角一闪而逝。
连忙撑膝站起,几步踏进堂中,弯腰躬身道:“臣阎宇接旨。”
柳隐这才展开那张黄帛,缓缓念道:“镇东大将军阎宇,坚守永安不失有功,重创五万吴军甚壮,念卿如此功劳,特擢为平尚书事、大将军。京中稳重之臣甚少,卿素有大臣,着卿即刻将永安卫戍之责交予羽林中郎将柳隐,入京助孤匡扶天下。”
“这——”
阎宇听完刘善这道圣旨,顿时呆住了。
他本是军中宿将,之所以愿意与黄皓这老阉货相互勾连,沆瀣一气,主要是权力欲作祟,心心念念想要顶替姜维的大将军一职。
现在好了,皇帝一道旨意,不仅让自己连跳数级,把四镇大将军的四镇二字去掉,甚而还把录尚书事这样的朝中要职,也给了自己。
如此拔擢,真可谓是大大的重用啊。
一时间,阎宇只觉心跳加速,热血狂涌,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了。
看来,杨忠这副将还算靠谱,亲自写的那封奏表起了重用。
现在,只要等文鸳那厮惨败的消息传来,自己便可高枕无忧矣。
一时间,阎宇心中思绪如潮,有兴奋、有激动、有算计、有幸福,不一而足,难以言喻。
“大将军,录尚书,接旨哇?”
柳隐念完圣旨,却没见阎宇谢恩领旨,不由凝目看去,才发现这家伙眼珠子乱转,已忘乎所以。
阎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作揖道:“臣阎宇,谢吾皇隆恩!”
说着,双手摊开,伸过头顶。
柳隐将圣旨递给阎宇,温声道:“大将军,录尚书,以后,还请多多提携在下啊。”
阎宇忙双手接过圣旨,捧在手中看了又看。
听到柳隐的话,也不抬头,随口回应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啊。”
柳隐见阎宇如此,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一闪而逝,然后低声问道:“大将军,录尚书,陛下誉您为国之柱石,御前肱股,甚是器重。”
阎宇闻言,这才抬头,嘴角都快笑到了耳门坡,连连摆手道:“陛下过誉了,陛下过誉了,臣惶恐,臣惶恐啊。”
柳隐也跟着他笑了笑,又道:“臣来时,陛下千叮咛万嘱咐,大汉屡经大战,国力凋敝,特请大将军速速回京,助陛下稳定民心,繁荣民生,恢复国力。”
“速速回京?”
本在极度兴奋中的阎宇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微变,有些不解地望着柳隐。
柳隐看他这表情,便知这货大概只听到圣旨的前半段便晕了头,根本不知道后半段内容。
只得对他努努嘴,笑着道:“陛下圣旨中,已特意嘱托了您呐。”
阎宇闻言,这才埋头,再看圣旨。
当他终于把这短短几句话的圣旨看完,再想到杨忠那边还未传回消息,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副将杨忠未回,自己若就这般回了京,后患无穷。
沉吟了会儿,阎宇对柳隐道:“柳将军,我给陛下的圣旨已然言明,文鸳那厮贪功冒进,正带着一万大汉儿郎东进,妄图打下江陵。
“我苦劝不听,为防万一,只得在此留守。不管文鸳那厮东去如何,至少得保住永安不失。
“因此,我还是等文鸳那厮那边有了消息后,再回京可能更为合适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