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贼将!是那贼将!”
城头上的吾彦将城门口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当看到那名残兵的凶猛气势,瞬间想起,这人身材,与当日于万军之中趁乱偷袭陆抗的那名将领,身形何其相似?
至今,他们都不知道那名贼将是何姓名。
现在,再次看到文鸳杀到自己的面前,吾彦是又惊又怕。
但是,秭归于东吴,何其重要,怎能有失?
他心中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呜呀呀,吾彦来取你项上人头也!”
一声咿哇乱叫,吾彦扯过身边长矛,几步下了城头,便往文鸳杀去。
文鸳此时,正在与城门守兵鏖战。
他右手一把长刀已砍得卷刃,而左手又已夺过一把长刀,双刀在手,斩敌十余,所向披糜。
城门口原奔就不多的守城兵,哪里挡得住他和五十个儿郎如此狂砍烂杀?
片刻的交手后,吴兵便纷纷溃退,直接把西城门拱手让给了文鸳。
文鸳哪敢有丝毫耽搁,急急命令四五十个汉中儿郎,齐心协力推开城门。
“嗖——”
恰在此时,文鸳耳听背后风声乍响。
本能地一拧身,便看到一杆长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啊——”
他能躲过这记偷袭,但身前儿郎却遭了殃。
一声惨叫,便见那杆长枪直接从这名蜀军后背透胸而出,当场毙命。
文鸳见此,顿时心痛得目眦欲裂,豁然转身,看向来处。
这时,便看到牛高马大的吾彦率着两百兵马,气势汹汹而来。
“贼将何人?报上名来,某吾彦不杀无名之辈!”
吾彦手提长矛,边冲边喊。
文鸳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半开的城门,轰隆隆的蹄声已经近在耳边。
只需再坚持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踏破这秭归城门。
“大汉关中都督、奋威将军、你爷爷文鸳在此!”
文鸳何曾输过战阵,听到吾彦的喊话,立马高声回应。
同时将手中双刀一抖,独自大步向吾彦那三百兵马迎去。
“文鸳?!”
听到文鸳二字,本在急急前冲的吾彦神情一滞,而身后三百将士,也全部顿足。
一个个浑身都有些颤抖,你眼望我眼,不可置信地道:“他就是文鸳?!”
“文鸳不是在曹魏吗?怎地又到了此处?”
“……”
对于文鸳之名,东吴大小将领,可是如雷贯耳。
能够在司马师大军中七进七出,生生将这一世枭雄吓出心理阴影,最终嗝屁的猛男,也曾与其父文钦一起,做过东吴的短暂降臣。
没想到,如此猛将,竟然又降了蜀汉。
前日在永安城下,带着四千骑兵凿穿他们五万大军阵营,并以一人之力差点一枪刺死了陆抗,再带着几千兵马追得他们两万残兵只剩一半的贼将,竟然便是这文鸳?
他的种种英雄事迹,在五万吴军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象。
确切地说,是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吾彦也是亲见了文鸳那日的行径,当真可以说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际,眼见文鸳一人双刀,向他们三百将士杀来,吾彦终是去了心中胆怯,也把手中长矛一抖,对身边的将士喝道:“兄弟们,跟我并肩子上!”
话音落地,吾彦再不犹豫,大踏几步,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长矛递出,借着身体猛冲之势,直直往文鸳胸膛刺去。
文鸳见吾彦来势,也颇有章法,不敢大意。
熊腰一拧,右手长刀顺势向那矛尖磕去。
“当——”
金铁交击,吾彦的长矛被文鸳的长刀磕中,带起几点火花。
矛头也微微向旁偏了一尺,恰恰擦着文鸳的手臂刺空。
文鸳右手刀磕飞了吾彦的矛尖,双足在地上一错,直把八尺虎躯旋转了半圈,左手一直没有动作的长刀也借势抡个半圆,直接砍向吾彦的脖颈。
这等千钧一发的临机应变,不仅要靠眼力,还得靠刚强的身体和过人的勇力。
吾彦也没想到自己平平一矛刺出,竟会引得文鸳如此巧妙的化解。
并且在化解的同时,后手杀招也已倏忽而至。
此刻,吾彦用矛回击已然不太可能。
眼见长刀距离自己的脖颈不过三尺,吾彦双眉倒竖,右手一松,直接将被文鸳磕飞的长矛矛尖坠地,继而手腕一抬,便将矛杆抬至面门,横在脖颈前。
同时手中用力,欲要借这矛杆撑地的劲道,让自己身体倒退一点。
“咔——”
刚做着这高难度的动作,文鸳的长刀已斩到面前。
一声脆响,酒杯粗细的矛杆瞬间便被长刀斩断。
刀势不止,仍旧往吾彦脖颈而去。
“唰——”
一道破风声响,文鸳刀锋便划过吾彦的喉,带起一点血珠。
吾彦这时,已退出一步,手中也只拿了半截矛杆。
“将军——”
在他身后的三百将士见他如此,也终于冲到面前,赶紧扶住他。
吾彦面色惨白,望着文鸳,伸手抹了抹喉头。
便见手掌上有几滴血珠子。
见到鲜血,吾彦心头一凉,赶紧吸了两口气,发现并无漏风的情况。
“还好还好,只是破了点皮。”
吾彦侥幸躲过一劫,不由暗自庆幸,如果自己退晚了一步,自己的喉咙,恐怕已被文鸳的刀锋给割开了吧。
文鸳这时,也看清了吾彦的情况。
不由眉头微皱,甩了甩刀锋上那点血珠,摇头道:“可惜!”
他也着实没想到,吾彦居然有如此见机,在那毫厘之间,硬生生躲过了自己的致命一击。
“好小子,能躲过俺一刀,还能躲过第二刀否?”
眼见吾彦和三百名将士被自己这一刀惊住,文鸳嘴角微拧,吼了一声,便再次抡刀杀了上去。
吾彦身边三百将士,这时也不敢让吾彦单枪匹马去对敌,纷纷亮出武器,一齐朝文鸳招呼。
文鸳见此,丝毫无惧,手中双刀左劈右砍,直把身周护得密不透风。
以一人对三百,竟然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将他们阻在身前。
此时此刻,文鸳怎么看,都像是一头嗜血猛虎,冲入了圈养的羊群中。
“轰隆隆——”
随着文鸳再次猱身而上,城门外的骑兵,也终于冲到了城门门洞。
吾彦此刻,也终于明白,秭归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他身为陆抗心腹爱将,一直谨记着陆抗的死命令: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所以,吾彦即便对文鸳之勇,心惊胆战,但也没有退路,唯有奋身而上,死战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