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翼话刚落地,坐在他斜对面的诸葛瞻却已连忙起身。
离案入殿,对刘善劝道:“陛下,不可啊。陆抗的五万大军虽然遭受重创,但东吴全境,尚有近二十万兵马。
“经此大败,东吴必然往荆州补充兵力。
“此去荆州,道阻且险,等我们大军抵达时,指不定东吴已在那里做好了准备。”
诸葛瞻说完,还没退回座位,姜维却又起身,离案入殿,向刘善恭敬行了一礼,才道:
“陛下,臣以为,伯恭所言甚是。我大汉与他东吴,虽是盟友,但也仇深似海。
“当年壮谬侯举兵伐魏,孙权老儿与那吕蒙狗贼偷袭荆州,杀了壮谬侯,占了我大汉荆州,此为旧恨
“现而今,曹魏大举犯我汉境,他东吴竟害死咱们的车骑将军宗预,并兴兵五万,攻我永安,此为新仇。
“新仇旧恨,注定了我大汉与他东吴不可能成为真心的盟友。
“既然已非盟友,咱们便应趁我大汉声威正隆之际,举兵伐吴,报了那新仇旧恨,以慰先辈们的在天之灵。”
姜维说到最后,神情已激动无比。
等他说完,近两百人的朝臣,便有过百在默默点头。
“陛下,镇远侯所言,臣附议!”
就在姜维缓缓退回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董厥终于开口起身。
来到殿中,朗声道:“陛下,各位同僚,想必大家都知道,自壮谬侯被东吴吕蒙狗贼所杀,我大汉东出楚越、北进中原的路便断绝,困守益州,已愈四十年。
“四十年来,诸葛武侯为摆脱困境,六出祁山,想要在北地关中,为我大汉争霸天下蹚出一条血路。
“可惜,天不佑我大汉,天不佑诸葛武侯。我等后人,也有负先帝,有负武侯,未曾实现克复中原的宏愿。
“如今,永安大捷,荆州空虚,我大汉挟大胜之势,正该趁势而为,举兵伐吴。
“若能灭了他东吴那自然是好,即便不能,也该抢下荆州,打开我大汉入主中原的门户。”
董厥于武事可能比不上姜维、张翼,但在全局战略上,却要远胜姜维,分析起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许多朝臣本就对姜维的提议心动,后来听到诸葛瞻的劝阻,又有些退缩。
现在再听到董厥力挺姜维,心中的天平终于又倒向了姜维。
于是,当董厥说完,便有许多朝臣纷纷起身入殿,附议姜维和董厥的建议。
唯有郤正、叶正等二十几个坐在诸葛瞻那一列的朝臣,没有任何表示。
很显然,这些多是文臣,更倾向于诸葛瞻的保守策略。
眼见大势既定,刘善却没马上表态,而是转头望着不再言语的诸葛瞻,问道:“诸葛爱卿,你意下如何?”
诸葛瞻心头本还有许多话说,但刚刚姜维和董厥都将自己的亡父诸葛亮给搬出来了,自己又怎好出言反对。
现在得刘善询问,诸葛瞻才算顺理成章地起身,回道:“陛下,倾国之力的抗魏大战刚刚结束,民力消耗甚巨。
“为此,您才定下停戈止伐、休养民力的国策。
“若现在又要对东吴大举用兵,失信于民事小,粮草补给不上事大。征战将士若是没了粮草补给,又如何作战啊?”
说到这里,诸葛瞻停顿下来,转头看向主战派姜维等人,缓缓道:“何况,现在隆冬将至,各地府库几无余粮。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百姓度过这个冬天。不然,极有可能引起民变啊。”
说完这话,诸葛瞻才又对刘善抱拳躬身,缓缓退后。
这下,姜维等主战派尽皆哑口。
打仗打仗,说一千道一万,打的是综合国力。
即便你兵强马壮,名将云集,但将士要是吃不饱也穿不暖,一切都是扯淡。
到时,不仅战场上胜不了对方,甚至还会后院起火,老巢都有可能被端。
在座诸人都心知肚明,蜀汉连年征战,到了现在,早已是外强中干。
因为府库没有钱粮啊,老百姓也吃不饱穿不暖啊。
若是没有刘善穿越而来,强行为蜀汉续命,现在座下诸人,十个有九个怕都做了亡国奴了。
那唯一没做亡国奴的,也做了无头鬼。
刘善见两方激烈的争论,到此时终于停止,心头也微微叹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若是让自己穿越到兵强马壮、地广人多的曹魏,哪还用如现在这般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过日子。
一时间,包括刘善在内,满场近两百人,尽皆沉默。
“报!喜报!”
正当殿中刚刚陷入沉默,殿外又响起一声又尖又细的鸭公嗓。
不过片刻,一个小内侍便手持竹简,飞奔入殿。
边跑边喊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喜报?”
刘善见那内侍奔的匆忙,说话也简略,不由眉头一皱,不知又是哪门子的喜报。
难道自己考上清华北大啦?
尼玛,做梦呢!
难道刚刚被自己临幸的皇后怀孕啦?
尼玛,这才过去两个时辰呢!
除刘善一脸迷惑外,其余朝臣,一双双视线也随着那内侍的奔跑而一点点移动,脸上也全是懵逼。
“大——大喜啊!皇——皇上大喜啊!”
那内侍好不容易跑过长长的殿堂,跑到刘善跟前,气喘嘘嘘地兴奋叫道,同时将一个布袋递到刘善跟前。
看到又是这样的布袋,刘善都有些木然了。
淡然伸手接过,熟练地从布袋里倒出竹简。
却发现,竹简只有三片,串在一起。
刘善微觉讶异,随意展开。
只看了一眼,刘善面色顿时一变,一把合上竹简。
重重喘息两口,才又重新打开竹简,凝目细看。
短短二十余字,刘善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
脸上神色,也是一连数变,无法看透。
座下近两百文臣武将,定定望着高居主位的皇帝陛下。
见他神色数变,久久无言,一个个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喜报,竟让近来一向稳重威严的皇帝陛下,如此失态。
“陛下,您——”
“啪!”
姜维天生便有当出头鸟的潜质,见刘善久久不语,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可话未说完。
刘善好似醒悟过来,将手中竹简往身前案上一拍,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阵儿,刘善才望着群臣,朗声道:“天助孤也!天助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