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浑没想到,自己这一场升堂问案,竟审出了如此大瓜。
他只当张皇后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四五十岁的黄脸老太婆,却不曾想,她还不到三十。
更让刘善没想到的是,张皇后贵为一国之后,入宫近十年,居然没被刘禅宠信过。
十年深宫,虽然有着母仪天下的尊严,但却得不到刘禅的恩宠,这对于一个正常的女子,是何其残酷?
刘善听完霍仙儿的话,一时无言。
良久,才深吸了口气,接过霍仙儿的话头,冷冷道:“所以,你便招巫师进宫,欲用蛊术对孤不利,对不对?”
霍仙儿将心中郁积已久的话畅快吐露,一时只觉酣畅无比,看向刘善的眼神,也无半点畏惧。
但她没想到,刘善突然问出这句,顿时又有些懵了。
一双狡黠的大眼望着刘善,见他面色冷峻非常,长长的睫毛不由闪了闪。
敢情皇帝姐夫兜了大半个圈子,竟是为此而来?
一时间,霍仙儿只觉脊背微凉。
巫蛊之事,可大可小。
大则,足以灭族。
小则,不过就是谈笑间事。
看今天皇帝姐夫这架势,怕是要按大的处理啊。
可是,这肥头大耳的狗皇帝,自己不就喜欢听大太监黄皓讲那巫蛊之事吗?
不对不对,黄皓已经被这狗皇帝给砍了。
三十八条罪状之中,这巫蛊之祸,便高居第五条啊。
刹那,万千念头在霍仙儿的脑海中翻转。
“怎么?被孤说中了心事,不敢答话了么?”
刘善看着霍仙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转个不停,不由再次出声喝问。
霍仙儿闻言,收回思绪,微微抬头,望着刘善。
眼中泪水早干,这时看向刘善的眼神,竟是坚定莫名,没有半分慌乱。
双眸直把刘善也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轻启红.唇,平淡道:“陛下想治我的罪,刚刚我所说的各项罪状,便足以砍了我的脑袋,又何必罗织这样的罪名?”
说完这句,双目一挑,又似想明白了什么,补充问道:“莫非,陛下志不在我这小小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而是,要废黜皇后么?”
刘善没想到霍仙儿看似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但一动起脑筋来,竟然会想得如此深远。
若霍仙儿先前所说属实,那刘禅对张皇后,怕的确是没半点好感。
之所以让她坐在皇后位置,十有八.九也是为了政治上的合作。
毕竟,张皇后背后,可是有刘关张三个大家族的利益在。
但也正因为此,刘禅未必没想过,要废黜张皇后,另立新宠的念头。
现在,霍仙儿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更是印证了这种可能。
但霍仙儿做梦也想不到,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早已不是那个脑满肠肥的二世祖刘禅了。
至于想要借这巫蛊之事废黜皇后,刘善可从未动此念头。
一时间,刘善不禁被霍仙儿的自作聪明给逗乐了。
看着气鼓鼓跪在地上的小美人儿,特别是胸.前护心镜遮挡下,仍旧难掩的两座小山峰起起伏伏,刘善的火气,顿时消了七分。
但此行目的仍未达到,因而脸上的冷峻表情依旧,厉声道:“你觉得,孤要废黜皇后,需要找什么理由吗?”
霍仙儿本以为猜中刘善的心思,但听他的语气,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儿,因而脸上神情又转为好奇,道:“难道不需要理由么?”
刘善这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耐着性子道:“孤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立谁为后还做不了主?!”
霍仙儿嘟囔着嘴,低声道:“做得了主才怪。”
当然,这声音很小,即便刘善也听不太清。
刘善此刻也不想和霍仙儿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了当地问道:“孤且问你,半个月前,你带进乾宁宫的苗疆巫神,现在何处?”
霍仙儿不明所以,老实道:“做了那场巫事,我便打发他们回南中了啊。”
刘善和诸葛瞻听到霍仙儿此话,齐齐惊道:“什么?已经放回南中了?”
“怎么,不放回去,难道还留在京中过年么?”
霍仙儿眨巴了下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姐夫不会还想亲自感谢他们么?这倒不用姐夫操心了,我和皇后姐姐已经重重打赏了他们。”
说到这里,霍仙儿脸上已经泛出异彩,继续道:“姐夫你别说,这些巫神真灵。
“起初我和姐姐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想让他们进宫为我大汉十万将士祈个福。
“却哪料到,那场巫事刚刚做完,便传来姐夫先后在江油关、剑门关取得大捷。
“姐夫,你老实给仙儿说说,你在前线冲杀时,是不是感觉身上有神光护体,天灵盖有王霸之气笼罩啊……”
说到最后,霍仙儿已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喋喋不休。
得,感情自己在这丫头片子眼中,就是一匹死马。
而自己御驾亲征,大破二十五万魏贼的赫赫伟绩,在这小丫头片子看来,都是她与张皇后那场巫事的功劳。
一时间。
刘善:“……”
诸葛瞻:“……”
好半晌,霍仙儿才一波三折絮絮叨叨地将巫神之事讲完。
小小一件事情,在她的讲述下,剧情之跌宕、情节之紧张,直比北地战事还要精彩。
不得不说,这丫头片子,是个讲故事的天才,比城角说书的先生还能侃。
刘善耐着性子等霍仙儿讲完,面上神情依旧,把石桌再重重一拍,喝道:“跪下!”
霍仙儿这时才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扑通一下重新跪在地上,但脸上神情,已不如先前那般委屈和紧张了。
刘善怕这小丫头片子又把节奏带偏了,连忙道:“你且老实交代,那些巫神,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霍仙儿低垂着脑袋,怯怯地道:“那些,那些都是仙儿在南中苗寨中,花鬘将军引荐给我的。仙儿知道姐夫信这个,所以才特地邀请回来,与皇后姐姐一起,为姐夫祈福的。不曾想,姐夫你——你——你竟不识好人心、恩将仇报。仙儿这是献的哪门子殷勤,呜呜呜——”
说了几句,霍仙儿又开始抹眼泪。
但刘善却瞧得清楚,在她修长的十指缝间,那一双灵动大眼扑闪扑闪转个不停,哪有半点要流泪的意思。
刘善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侧头问身边的诸葛瞻道:“花鬘将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