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薄云蔽日,淡淡的雾气弥漫着整座慈山市,氤氲朦胧。
从案发现场收队后,云硕便安排了张若一去打探一下王子嘉那孩子家的情况,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身行头,让她乔装打扮,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走在东郊荒凉的平房区,城市里的喧嚣逐渐远去,代替的是鸟语花香,杂草斑驳的多彩世界。只可惜,张若一没有心情欣赏身边的美景,一直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穿着。
她穿着一身的碎花连衣裙,背着一个斜跨的帆布包,像极了从农村来城市串亲戚的村姑。她嫌弃地甩着裙摆,嘴里止不住地嘟囔:“该死的云队,从哪儿弄来这么土的衣服!还说是化妆调查,也不能给我弄的这么挫啊?”
张若一穿过荒草地,按照乔楠给的地址找了好久,才发现了那扇已经被锈迹侵蚀,几乎都要看不出门牌号的大门。王子嘉家的大门没有关,微微虚掩着,她推门进去,映入眼底的是干净的院落。
小院被收拾得错落有致,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院子是呈四合院的形态,左右两侧的房子都空着,没有人住。大门正对面的堂屋就是王子嘉和母亲的住所,案发后,王子嘉的母亲孙秋兰已经被警方安排好了去处,大门自然紧闭,人去楼空了。
靠近大门这边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侧耳听去,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咱们也搬家算了,这院子死了人,不干净啊!”一个女人的声音抱怨着。
“别胡说!”一个男人呵斥了一嗓子,“什么年代了,还迷信!再说了,那孩子又没死在家里,怕什么!”
“我说你还不信!”女人压低了声音,“那天我回家碰到了个道士,他说咱家之所以没有钱,就是因为这地方风水不好!咱还是搬了算了!”
“我看你就是嫌贫爱富!”男人看似是生气了,“你要是不想和我过,就赶快走!”
女人也似乎是生气了,一推门从屋里走出来,好悬和张若一撞在一起。
那女人狐疑地看了看张若一,开口问:“你谁啊?”
张若一刚要开口说云硕为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她又补充道:“看你这打扮,农村来找亲戚的吧?难不成,你是来投奔这孤儿寡母的?”
张若一傻兮兮地笑了笑点点头,顺坡就问道:“是啊,我娘说城里好找活儿,本想着来这边投奔婶子,就是不知道这怎么锁门了?”
“这一大早的还真是晦气!”那男人也推开门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张若一,“一个死了,一个植物人,你还投奔个屁啊!”
“啊?”张若一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急迫地追问着,“他家咋了?我还没等见到人,咋就都没了呢?”
“你和他家关系不太好吧?”那女人撇撇嘴,“这家人说来也真是够倒霉的,老王三年前在厂子出了意外死了,因为那场意外媳妇也成了植物人,就留下一个十岁的孩子。现在可倒好了,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谁,竟然被人杀了!抛尸在了大野垫子里,可是个惨呦!”
“唉……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男人也附和着,“这不,他家小孩一死,警察来了就把植物人的大姐也带走了。不过说来也对,都没有人照顾她了,放在这里不就是等死么!我俩也不能帮他们一辈子?”
“帮?”张若一有些费解,“你们是……”
“说来惭愧,要不是老王当年救了我一命,估计我现在已经下去和他作伴喽!”男人一边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一边和张若一解释着,“自从他家出了事儿,亲戚再没有来往过,我也是为了报恩,才把自家的房子借给他们可怜的娘俩住。多多少少还能帮助他们一些,也算是报恩吧!”
张若一喏喏的点点头,笑起来傻兮兮的又问:“那……这门能不能打开啊?我想进去瞅瞅。”
“有啥好看的?剩下的都是些破烂,我还没腾出空收拾呢!”那男人随手从窗台上拿下来一个钥匙,“你要是不害怕,就去看吧。你这女娃子也是奇怪,亲戚都疏远成这样了,人都没了,才想起来关心……当年啊,出事儿的时候,咋不见你们出来帮忙?”
张若一也懒得多解释,她打开了房门,一股尘土味儿吹出来,她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走进去……
房间里略显有些凌乱,许是王子嘉平时不太会整理屋子,再加上带走孙秋兰时候有些匆忙,把屋子弄得更乱了。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两张简单的床铺,窗子下放了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零散地摆着一些杂物还有药,唯独有些不太符合这里的是那个黄色的日记本,摆在桌子上竟然那么扎眼。
张若一走上去,拿起日记本,翻开上面已经泛黄的封面,映入眼帘的是歪歪扭扭的字体,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笔记。
翻开第一页,上面记录这王子嘉写下生活的点点滴滴——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这个日记本是他们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爱爸爸妈妈……”最后是一个笑脸的表情,似乎很幸福的样子。
第二页,上面的语言刺痛了张若一的心——
“爸爸走了,妈妈被恶魔附了身,我好害怕,我怎么办啊?”
又隔了两页,这些话让张若一心中不安,似乎所有人都在“欺骗”——
“今天来了很多叔叔,他们来看望妈妈,可是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好假,关心也好假……还有房东叔叔,他并不喜欢我们住在这里,却表现出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虚伪?”
张若一一页一页仔细看着王子嘉的日记本,看到了从他父亲王谷成死了之后的日子,看到了孩子的心酸,痛苦,纠结,无奈,也看穿了这个孩子对生活所有的“灰暗”想法。
从王子嘉对所有人都失去希望之后,为了生活,他开始偷东西,而这也只是他想让母亲早点好起来的希翼。
日记里提到,案发前一周,家里来了一个自称为爸爸好朋友的“叔叔”,他给王子嘉留下了一笔钱,还和他说,要给妈妈买好吃的,多吃肉,妈妈才能好起来。
昨天,也就是案发前,王子嘉还在日记里提到了偷了食杂店的香肠,他在日记里忏悔,觉得自己做的是不对,可当老板娘骂他是“有娘养,没娘教的孩子”时,他真的气哭了。他也想有人教育,也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上学学习,可是他没有办法……
这篇日记还没有写完,句子写到了一半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
而打断他的这件事,或者这个人,许就是案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