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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说:“我有上千人马,

“听我号令,

“有泰恩河上的九重塔,

“和蒂尔河上的三重塔。”

她说:“你的人马,

“或泰恩河上

“或蒂尔河上的塔楼

“与我何关?”

她说:“西斯,

“你得跟我走,

“听我号令吗?”

——《哈奇先生与仙女》

第二天早上,托尔潘纳发现迪克还沉浸在烟雾缭绕中。

“嗨,疯子,想明白了吗?”

“我不知道。我还在想呢。”

“你最好还是做些活吧。”

“也许吧,不过我并不着急。特博,我发现,自己还是太自负了。”

“不会吧!是不是因为我或奈尔海对你说教的缘故?”

“不,是我自己的感受,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我现在要干活去了。”

他翻了翻几幅还没有完成的素描,架起一张新的画布,清洗3只画笔,让宾奇去咬躺着的人体模具的脚趾头,把他收集的武器和军备统统整理了一遍,然后声称他已经完成了今天足够的工作量,突然就走出门去。

“迪克这很不正常”,托尔潘纳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清早的,就不干活了。可能他发现自己其实是有脾气的,艺术家的脾气或者什么的。”

这是托尔潘纳他们实施了一个月对迪克不予理睬计划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迪克之前一直都是晚上才出门的。“我得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于是他给那个秃头的老房东挂了个电话。老房东可是见多识广,处事不惊的。

“比顿,我不在城里的这段时间,赫尔达先生都是外出就餐的吗?”

“也不全是。他只是穿戴整齐地出去吃过一次。大部分都是在家里吃的,但是有那么一两次去过剧院后,他带了一些非常让人印象深刻的年轻绅士回来,他们非常引人注目。他们待在顶层,所作所为跟你一样。但是,先生,在我看来,凌晨两点半从五段楼梯上扔下手杖然后再扶梯子走下来把它捡起来,嘴里还吆喝着‘亲爱的威利,把威士忌带上楼来’。这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很多次了。这对其他租户非常不好。我想说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的座右铭。”

“应该是这样!确实应该这样!恐怕顶层不是这座房子最安静的地方了。”

“先生,我不是抱怨。我曾经很友好地跟赫尔达提过,他一笑而过。后来他送了我一张美女画,那幅画很漂亮,就像是彩色印刷出来的一样,但却没有相片那样的光泽面。尽管吃人的嘴软,但是我还是想说,赫尔达的那身衣服穿了好几周了。”

“嗯,还好,”托尔潘纳心想,“发泄发泄有利健康,而且迪克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不过,一旦涉及女人,我就不知道他是否能够保持头脑清醒了。宾奇,幸亏你不是人类啊,小宝贝。人类一旦涉及情爱都会性情大变,做起事情来也是毫无章法。”

出门后,迪克向北拐去,穿过公园,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年那一天和梅茜在泥滩上的情景。一想起那天他用纸剪成的火腿片装饰阿莫玛的羊角,梅茜为此气得脸色发白,用巴掌打他——想到这儿,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回想起来,那四年似乎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而那四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梅茜的倩影相依!一切都历历在目。风暴肆虐,横扫大海。海滩上,穿着灰色裙子的梅茜,一边用手拨开被暴雨打湿遮住眼睛的头发,一边大肆嘲笑那些匆匆返航的渔船;炙热的太阳照耀着泥泞的海滩,梅茜抬起脸,下巴向上,深深地呼吸着海洋空气,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风暴卷起海浪,冲击海岸夹带沙砾就要刮上梅茜耳朵的时候,她就飞快跑开;梅茜非常淡定地对珍妮特夫人撒谎,完全没有跟迪克通气,迪克不得不费尽心力为她圆谎;梅茜小心翼翼地走在石堆上,手里拿着枪,嘴唇紧抿;穿着灰裙子的梅茜坐在一尊大炮口和一株随着海风上下摆动的海罂粟之间。记忆中的画面一张一张地掠过,最后定格在最后一张。

迪克非常开心能有这么平静的一刻。这一时刻让他思考了新东西,这在他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就这样一大上午的,除了到公园去走过来走过去外,迪克根本没有想到,也许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干。

“现在光线很好,很适合画画啊。”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说,“一些可恶的家伙应该感激吧,今天我不作画。啊,梅茜来了。”

她从大理石拱门那里朝他走来,他看到她特有的走路姿势一点也没有变。很高兴一点也没有变化,也就是说,梅茜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梅茜。他们没有互打招呼,以前他们也是从来不互相打招呼的。

“这个时候你离开画室做什么去啊?”迪克说,一副理所当然问个究竟的样子。

“逛逛。随便逛逛而已。上色怎么上都上不好,真令人生气。我把颜色给刮掉,一把扔到废弃画作堆那里,就出来了。”

“我知道怎么调色。你主要想调什么颜色?”

“就是没办法具体说明白啊——好郁闷啊!”

“我不喜欢在刮掉颜色的画上刷上新的颜色。因为等画干了后,那些涂料颗粒就会像毛毛一样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如果你使用正确的方法去刮掉那些颜色就不会了啊。”梅茜指手画脚地描述她的方法。看到她白色袖口上沾着点点滴滴的颜料,迪克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爱整洁。”

“学你的。你看看自己的袖口。”

“天啊,还真是啊!居然沾得比你的还要多。我觉得好像我们都没有什么改变。不过,还是让我好好看看。”他上下打量梅茜。只见梅茜身穿灰色裙子,头戴黑色天鹅绒无边女帽,在萦绕公园树干间的淡蓝色秋雾的衬托下,光彩照人。

“真的,一点都没有改变。真好!你还记得以前我用手包的卡扣去卡你的头发吗?”

梅茜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她转过头来整张脸对着迪克。

“等一下,”他说,“嘴巴撇撇的,谁惹你了?”

“没有人,就我自己。尽管我很努力了,但是我的工作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卡麦说——”

“‘小姐,继续加油。我的孩子们,你们要继续加油。’卡麦很失望。你们要用心点。”

“是的,他是那么说的。去年夏天他告诉我,要是我做得好,今年他就给我办一场画展。”

“肯定不会是在这个地方吧?”

“当然不是。在画廊。”

“你要出名了。”

“我准备的时间够久的了。迪克,你在哪里办画展呢?”

“我不办画展。我卖画。”

“那你卖什么画呢?”

“你没有听说过吗?”迪克睁大了眼睛。这可能吗?他尝试让她相信他真的是卖画的。此时,他们在离大理石拱门不远的地方。“去牛津街吧,我会让你明白的。”

好几个人正站在迪克很熟识的一家印刷店旁。

“这家店里在复制我的作品卖,”他给梅茜介绍说,一本正经的脸上隐隐透着洋洋得意,心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成功是如此甜美。“你看看我画的那些东西,喜欢吗?”

梅茜盯着那副展现野战炮兵连在战火密集下冲锋陷阵的画作。这时人群中有两个炮兵站在她的身后。

他们正在窃窃私语。只听见其中一个对着另一个说,“他们已经放弃那不服管的马匹了。它根本就不合群。不过他们与其他马匹却相处愉快。汤姆,带头的那个骑得不比你差哦。看,他是多么灵活地驾驭着他的坐骑。”

汤姆回答说:“再颠簸一次,第三号就会掉队了。”

“不,才不会。没看到它的铁蹄扎得稳稳的吗?不会有事的。”

而迪克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梅茜的脸庞,满心洋溢着一种功成名就的沾沾自喜。梅茜事实上对这些人的交谈更感兴趣,因为那是她所能理解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哦,我就想要这样的啊!”最后她在心里说。

“我——我想要表现的——”迪克平静地说,“看看他们的脸。这让他们很震撼。因为他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让他们目瞪口呆,但我知道。我非常清楚我的作品要表现的是什么。”

“嗯。我明白。哇,把所有的一切都融会进一幅画作里面,真是令人惊叹啊!”

“的确如此!就一幅画!为了寻找创作的灵感,我可是四处漂泊啊。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就是成功。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一边聊,一边返回公园那里。一路上,就像所有热恋中的年轻男人对年轻女人那样,迪克滔滔不绝地夸耀着自己的英雄事迹。

从故事一开始,迪克就一直不停地说,“我怎么样……我怎么样……我怎么样……”。而梅茜则一直认真聆听,不停地点头回应。迪克讲得精彩纷呈,对那些战争的冲突和穷困潦倒述说得有声有色,梅茜听着,却没有感动分毫。迪克在每个故事结束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这给了我一些处理颜色或光线的想法”,或总会总结出那是他孜孜以求和最终理解的东西。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带她体验了他横跨半个世界的扣人心弦的故事。他一直说个不停,就好像之前的生命中没有机会说过话一样。

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强烈地渴望得到梅茜的共鸣,渴望她说“嗯,后来呢?”渴望她能够跟上他的思路,与他心心相印。因为她是梅茜,因为她会理解他,因为她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他在芸芸众生中唯一渴望拥有的女子。

“就这样我获得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曾经为之而奋斗的东西。”说着,他突然就停了下来,“现在轮到你说说你的故事了。”

梅茜的故事就像她灰色的裙子一样乏善可陈。那些年,即使被经销商嘲笑,即使大雾延迟工作,梅茜也一直坚韧隐忍,辛苦劳作,从不退却。而卡麦是个刻薄的、喜欢冷嘲热讽的人。与其他画室的姑娘们相处也不过是一种维系表面的彬彬有礼而已。当然,其间也曾有过令人兴奋的时刻,如在省级展览中展出画作。但总体而言,日子过得让人苦闷不已。“就这样,迪克,你也看见了,尽管我很努力,但是迄今一事无成。”

梅茜的一番话让迪克听得心疼不已,甚至比当年在梅茜亲吻他之前的半个小时里听到她说她不可能能够开枪射击到防波堤时的感觉更甚。一切恍若发生在昨天。

“不要紧的,”迪克说,“要是你相信的话,我想对你说,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基林堡坡地下那株高大的黄色海罂粟。”迪克的语言中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梅茜会意,不禁羞红了脸。“说得真简单,可你如今功成名就,而我却是默默无闻。”

“听我说,好吗?我知道你会理解的。梅茜,亲爱的,虽然我说的听起来可能会有点荒谬,但是你知道吗?我们之间仿佛分开的那十年从没有存在过一样,而且我现在也回来了。我们之间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个人啊。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交给我就好了,亲爱的。”

此刻他们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闻言,梅茜用太阳伞轻轻地戳着地板。

“我明白。”她缓缓地说,“可我有我的工作要做,而且我必须做。”

“那么,亲爱的,让我和你一起。我不会打扰你的。”

“不,我不能。这是我的工作——我的——我一个人的——我自己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独自一人生活,我不会属于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我跟你一样记得那些事情,但是,那不算什么。那时,我们都还小,我们根本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迪克,别太自私了。我觉得,我明年会取得成功的。请别把我这点点成就带走。”

“亲爱的,对不起。我不该说出那么愚蠢的话,我不能要求你因为我回来了而抛下你自己的生活。我会回到自己的地方等你。”

“但是,迪克,我——我并不希望你走出我的生活,你才刚刚回来。”

“那我听你的,请原谅我。”迪克凝视着梅茜那苦恼纠结的小脸,眼睛里满是欣喜。他深爱她,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出有一天梅茜会拒绝他。

“是我的错,”梅茜缓缓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可我……我,一直以来我都太孤独了!不,你不会理解的。现在,我又见到你了——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我就是想让你留在我的生活中。”

“那是自然的,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们并不是彼此的。但是,你总能理解我,总能在我的工作中给予我很多很多的帮忙。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你得帮帮我。”

“我会的。我想,就算我自己也不懂,我也会帮你的。你不用担心见不到我。你,你真的希望我工作上给你帮助?”

“是啊,不过,迪克,记住哦,没有什么好处的哦。那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什么就不能够一切顺其自然呢?可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我会帮你的,但是首先,我得先看看你的画,彻底检查下你的素描,找出你的绘画风格。你应该有看过那些报纸中是怎么评价我的画风的!之后我才能给你一些建议,你再画。应该这样做,对不对,梅茜?”

迪克的眼中再次流溢着喜悦的光芒。

“太好了——你真是太好了。我知道,画风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有的事情,你可真会说话。可我还是希望能把你留在身边。请你以后不要责怪我。”

“我会睁大眼睛找出来的。再说了,你那样做没有错呢。在我看来,这可不是自私的行为。不过居然敢求我帮忙,你还真是勇者无畏啊。”

“切!怕什么。你不就是迪克嘛,而那也不过是一家印刷店而已。”

“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但是梅茜,难道你不相信我爱你吗?我不想让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误解为兄妹之情。”

梅茜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了双眸。

“尽管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相信你爱我。我希望在惹你生气前能把你赶走。但是——和我住一起的红发女孩是个搞印象派艺术的,我们的观念完全是相悖的。”

“我想,你我的观点也是相悖的。不过,别担心。相信我,三个月以后,回想起我们之间的这一点的时候,我们会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可笑。”

梅茜难过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的,等到你明白的时候你会心伤不已的。看着我,迪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两人站起,面对面相视片刻。

这时浓雾聚集,掩盖了栏杆外伦敦交通的喧嚣。迪克费力倾尽平生所学,将目光瞄准眼前那黑天鹅绒无边女帽下的明眸、小嘴和下巴。

“你还是原来那个梅茜,而我也还是原来的我。”他说,“我们各自都有自己心中的美好愿望,而且我们之间总得有一人做出让步。现在让我们谈谈未来,改天我一定得来看你的画作——我想最好是那位红发女孩在家的时候。”

“星期天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你一定得星期天的时候来。到时我会有一摞故事要告诉你,顺便征求你的建议,现在我必须得回去工作了。”

“你最好在下星期天之前弄清楚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迪克说,“好好想想我说的,不要不当一回事。再见,亲爱的,好运。”

梅茜像只小灰鼠一样疾速离开。迪克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直至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但他并没有听到梅茜冷静地自言自语,“我是卑鄙之人——一个可怕的自私鬼。不过,那是迪克,他不会怪我的。以后迪克会理解我的。”

虽然有很多人像迪克那样深思熟虑过,但还没有人能解释当不可抗力在遭遇不可动摇的力量时会发生什么。他努力地坚信,自己的出现和自己的劝说会在几周内改变梅茜,引导她更好地思考。而且他非常清晰地记住了梅茜的面庞以及面庞所承载的所有情感和思绪。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他说,“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爱意,而我却自欺欺人地说她有爱。只是她那俏皮下巴和樱桃小口却让我义无反顾。但是她是对的。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正在为之努力。真是理直气壮啊!就我,这世上所有人中,她就单单利用我!可是我又能如何呢?她是梅茜,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庆幸能够再次见到她。这一重逢时刻我已等待多年——她利用我,就像我在埃及塞得港利用比奈特一样。

“她说得完全对,明白这一点还真令人难过。我得每个星期天与她相见——就像一个年轻人在追求一位女孩一样。她肯定会过来的,不过,她的小嘴还真是硬气啊。我好想亲吻她,而且我还不得不看她的画作。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作品属于哪种风格。我还得跟她谈论艺术——女人的艺术!所以谈什么艺术呢?特别的?还是永恒的?该死的,还真多!以前艺术曾让我受益匪浅,而现在却是我的情路障碍。我得回家做些艺术的准备。”

在去画室的半路上,大雾中一个孤独女人的身影使迪克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独自一人在伦敦,和一个搞印象艺术的红发女孩住在一起。这女孩可能很能吃。大多数红头发的人都很能吃。

“而梅茜可是一个坏脾气的小家伙。估计她们会像其他单身女人一样——餐无定时,餐餐饮茶。我记得那些在巴黎的学生都是吃了睡,睡醒吃,像猪一样地生活。那时候她可能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生病,而我却不能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哇!这可比拥有妻子还要糟糕十倍。”

傍晚时分,托尔潘纳走进画室。他看着迪克,眼里是浓浓的慈爱。这种爱滋生于男人间的同舟共济,是并肩作战的亲密,是纯粹自然的爱。它包容甚至是鼓励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相互间的指责揭短,甚至是残酷的坦诚无欺。这份爱永生不息,足以跨越生死,抗衡世间一切恶行。

迪克给托尔潘纳递了装满烟丝的烟斗后,就静静地陷入沉思中。他想到梅茜,想到她种种可能的需求。对迪克来说,能够想到托尔潘纳以外的人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毕竟托尔潘纳是个很会为自己着想的人。结果他想来想去,能够想到的就是花钱,在梅茜身上大肆花钱。他想象自己可以毫无节制地把梅茜装扮得珠光宝气:给她那小小的脖子上戴上粗重的金项链,在她圆润的手腕上套上精美的手镯,给她的手指戴上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戒指。他曾握过那双手,那双凉凉的、润润的、光洁的小手。这是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可能梅茜甚至不会允许他在其中一个手指上戴上一个戒指,她可能还会嘲笑那些金制佩饰的粗俗呢。迪克想象到最美的画面是:他环抱着她,她的小脸挨着他的肩膀,两人如同神仙眷侣般静静相依相偎看夕阳西下。可惜这一晚上托尔潘纳都在那里走来走去,他的靴子嘎吱嘎吱的,而且他一直在大声地叽叽呱呱,很是烦人。迪克忍不住眉头紧蹙,嘴里忍不住骂娘。在迪克看来,自己的成功是上帝对自己过去的苦难的补偿,他应得的补偿。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停下了脚步。这个女人钦佩他所有的成功,却没有为他所倾倒。

托尔潘纳一两次试图与他搭话无果之后,直接问他:“我说,老兄,我近来没有说什么话惹怒你吧?”

“你?不。怎么可能呢?”

“那你肝火旺盛?”

“真正健康的人是不会考虑自己的肝脏问题的。我只是正在忧心一些事情而已。这是我要思考的事情。”

“错,真正健康的人是不会整天忧心忡忡的。什么事情让你忧心忡忡到这个份上?”

“自然而然就想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岛,大言不惭地向对方说大话,妄图消弭横亘于彼此间浩瀚的误解。’这句话是哪个人说的了?”

“说得还真对。管他谁说的。除去误解这一点。我认为我们没有误解对方。”

看着口中吐出的蓝色烟圈如云般一直上升至天花板然后又反弹回来,托尔潘纳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迪克,困扰你的是女人吧?”

“如果跟女人有任何一点关系,我就不得好死;而且如果你开始唠叨那样的事情,我就不待在这儿了。我就去租一个红砖构造的画室,用白漆修边,用秋海棠、牵牛花装饰点缀,蓝色的匈牙利花夹杂在便宜的盆栽棕榈间;我将把我所有的绘画作品高挂在苯胺染料豪华涂层的墙壁上,并邀请那些只有看指导书才知道艺术为何物又喜欢胡说八道的女人来做客。特博,你得身着褐色天鹅绒大衣和黄色裤子,再配橘色领带,专门负责去接待她们。你喜欢吗?”

“太刻薄了啊,迪克。好人是不会乱诅咒和发誓的,你刚刚说得过分了。当然,这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想到这世界上在某个地方居然还有事情让你大受打击还真是很令人欣慰的。不管是来自天堂还是地狱,但它肯定能让你心烦意乱、苦恼神伤,你需要教训。”

迪克寒战了一下说:“好吧。等我这个岛屿支离破碎的时候,我会向你求救的。”

“我一定会马上过来,让你再破碎一点。好了,废话讲完。一起去看歌剧吧!” C9RHX71g76LfHce0qpxufmezReuGqLVOcqHYTSmdL4LK1ASq158J+tMzHt/ppW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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