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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我们彼此
很透明

“郑小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清清写了张纸条递给我。

“放心,永远不会。”

我很快回复了她,还画了一张笑脸。

“小贝,妈妈晚上要陪广州来的客户吃饭,钱在抽屉里,你自己去楼下买个晚饭。吃完抓紧写作业,乖。”

回到家,家里乌漆麻黑的,如寻常很多个夜晚一样。我打开客厅的灯,一眼瞥见妈妈留在餐桌上的字条。

哦,又是客户,来自广州的客户,前两天是福建的客户,上个星期是湖南的客户,再上个星期是吉林的客户……总之,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全国各地的客户都陆续到访,作为公司骨干,妈妈当然应尽地主之谊了。

爸爸呢?他应该又是去图书馆泡着了,他最近要评职称,发表论文迫在眉睫。他恨不得在图书馆支一张行军床,晚上直接睡那儿。

我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罐草莓酸奶和过期两天的鲜奶,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了。

我打开橱柜,空空如也,前几天买的老坛酸菜牛肉面这么快就吃完了?

别无他法,看来只得下楼买点儿吃的了。

我们家地处闹市,小区正门对面就是一排小吃店,兰州拉面、上海生煎、陕西小吃、羊肉馆、四川麻辣烫……选择还不少,每天换着花样吃,一个星期也能撑下来。

不,已经不止一个星期了,自从钟点工张阿姨因为婆婆生病让她回老家照顾后,我已经连着在小餐馆吃了半个月了。

“等妈妈忙完这阵子,再去家政介绍所找个新的阿姨。小贝,你先将就一下。”妈妈万分抱歉地说。

在新阿姨到岗前,我得学会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我下了楼,站在马路上,看着对面一家家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饭馆,经过一番点兵点将,最终,我选择了麻辣小香锅。

小小的店里挤满了人,没有多余的座位,只能拼桌了,服务员把我带到了靠窗的二人桌前,让我和一个埋头闷吃的男孩拼桌。

和往常一样,我点了份麻辣小锅,在等菜上桌的间隙,我把口袋里的英语单词卡片掏出来读背。进入初三,老师再三强调,要利用一切碎片化的时间学习。

“你是一附中的?”对面那个把头埋在大锅里的男生吸溜了一根粉丝,抬起头来问我。

我?

猛地被陌生人这么问,我愣了一下,赶忙点点头。我身上穿着校服,胸前佩戴着校徽,只要是识字的人都知道我是一附中的,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一附中的人都像你这么刻苦?”他又问。

呃……这让我怎么回答好呢?比我刻苦的人多了去,比我贪玩的人也多了去,我不过是中位数,没法代表整个学校。

“也……没……没有啦。”面对一个陌生男生的询问,我竟结巴起来。

“哦,你继续背吧。”他没看我,自顾自地说。

我的脸一阵发烫,刚才还背得挺溜的单词一下子都忘了,单词卡片抓在手里汗津津的。

他没再说话,低头把锅里剩下的土豆片、海带结捞掉,然后起身抓起一件黑色防风外套就走了。

我这才看清,他原来个子这么高,比许博还要高出半头,得有一米八五了吧?他身材健硕,剃个板寸头,单眼皮,高鼻梁,棱角分明,和我们学校里篮球队、足球队的男生有几分相似,但皮肤要比他们更黑。

他走出店门时,我的小锅端了上来,贡丸、洋芋、麻辣牛肉、鹌鹑蛋,在汤里汩汩翻腾着,好香!

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等不及啦,我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心贡丸往嘴里送。突然有个黑影蹿到了我面前,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到嘴的贡丸又掉进汤里,溅起的汤汁溅到了我的脸上、眼睛里,一阵疼。

“对不起,我回来拿我的钥匙,它掉在座位上了。”

还是刚才那个男生。

我捂住自己的脸,眯起眼睛,看清了眼前这个黑影。

“给,用纸擦擦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在我面前,然后双手插进口袋,快速离去,带起了一阵风。

“小贝,你运气这么好。”清清在听说我的糗事后竟无比羡慕,“吃个麻辣香锅也能遇上这样的怪人,关键是很帅对不对?我告诉你,我今天才糗了,公交车司机一个急刹车,我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在一个中年阿姨的身上,那个阿姨哇啦哇啦大叫:‘小姑娘,你像一堵墙一样倒下来,我要吃不消了。’然后全车的人都看着我——一堵墙,小贝,你说有这么形容小姑娘的吗?”

清清激动地比画着,向我演绎当时的情形,我差点儿笑疯。要知道,她平生最讨厌人家议论她的身材,因为她是全班公认的微胖一族,除了学习之外,她的人生两大目标,一是接近五月天,二就是减肥成功。

“小贝,如果有时光隧道,你想穿越到哪个年代,成为什么样的人?”课间操,我和清清一起下楼的时候,她突然问我。

“我没想过,你呢?”我问。

“我想回唐朝,这样就可以不用减肥了。或者,随便哪个年代都可以,只要不用上学考试就行,每天在家赏花、刺绣、吟诗作对什么的,多开心!”清清憧憬着。

“那万一你穿越了,五月天没有穿越怎么办?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提醒她。

“对哦,小贝,我得带上他们,尤其是阿信,我就是回到了唐朝,也想每天听他唱歌。”

如果我和阿信同时掉到水里,不用问,清清一定是先救阿信,也不知道阿信怎么就有这般魔力,把清清迷成这样。

“哎,那人是谁啊?”

“好像挺帅呢。”

……

赶着下楼的女生一个个把头探出去,对着校务楼议论纷纷。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单手提着书包的男生,人站得笔直,校服的帽子整个盖住了脑袋。他是背对我们站立的,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怎么那些女生都说他帅?

“看那个身形就觉得很帅。”

“也许转过身来吓死人,哈哈。”

……

隔壁班的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从我们身边经过。

一到初三,学习压力陡增,但凡学校出现丁点儿新鲜事,都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比如,班主任最近不穿牛仔裤改穿裙子了,是不是恋爱了?数学老师的秃顶似乎又严重了,是不是做历年压轴题死了太多脑细胞?英语老师手指上那个婚戒一定很贵吧,那颗钻石又大又闪。

眼前这个背影很帅的男生又是什么来头?

“借读生呗。”清清瞥了一眼,不以为然。

每年都有人从四面八方慕名到我们学校借读,就像四面八方的蟹在阳澄湖里洗个澡,就可以以阳澄湖大闸蟹自居卖个高价一样,那些借读的人也想来我们学校“洗个澡”沾个光,期待中考能一飞冲天,谱写一部逆袭神话。

既然有人要来借读,那一定有人会离开,这样才有空位。果不其然,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宣布,孙颜要转学了,回老家参加中考。

“也许未来,你们会在大学重逢。”班主任的眼里泛着泪花,“山高水长,来日方长。”

我们是她大学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她又是单身,几乎在我们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精力和感情。而孙颜又是她尤为看重的学生,孙颜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光散文,连小说、影评都有所涉足,在数本杂志上发表作品,和班主任在文学、电影这两块特别聊得来。因为孙颜的户口不在本市,没有参加中考的资格,班主任到处为她请命,得到的答案都是遵循规则,公平起见,不能为一个人破例。孙颜不得不回老家。

因为消息来得突然,我们都没时间给孙颜准备礼物,只好把书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找出自己心仪的一支笔、一本笔记本、一个挂件递到孙颜的手里。

欢送会很简短,因为紧接着就是讲评周练卷。孙颜离开得很仓促,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她的老家在哪里。

“郑小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清清写了张字条递给我。

“放心,永远不会。”

我很快回复了她,还画了一张笑脸。

“我们无话不谈。”

她很快又把字条递给我。

“我们彼此很透明,没有秘密。”

我写完还没来得及给清清,就看见班主任朝我们的方向瞪了一眼,我赶紧把字条压在了卷子下。

清清把脸转向我,我们相视一笑。

也许,当我和阿信同时掉进水里时,清清还是会犹豫一下先救谁的吧?

周五下午放学早,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F大。F大的自修教室很友好,对附中的学生也都开放。不过要抢到一个合适的座位不容易,但凡进F大的人大多勤奋、刻苦,除了完成日常的学习,还都忙着考托福、GRE,为出国留学做准备,自修教室常坐得满满当当。相比之下,许博倒是过着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整天捣鼓音乐。我问他,不担心挂科吗?他胸有成竹:“放心吧,考前我会烧香拜佛,临时抱佛脚的。”听爸爸说,计算机系没那么好读,挂科率很高,等第一学期结束,许博估计就能尝到滋味了。到那时,我要好好观摩一下他的成绩单。

我走到校门口的海报栏,看到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告示:阶梯教室有建筑大师的讲座,学生活动中心有舞会,勤工俭学中心有新的岗位等待应征,丢失饭卡一张有人捡到请归还,等等。蛮好玩的。

“小贝!”

许博从外语楼那边走来,离得老远就大声喊我的名字。

“小贝,你怎么来了?”许博跑到我身边,气还没喘匀,就接过我手中那个38斤重的书包背在肩上,嘟哝了一句,“你这‘炸药包’真够沉的。”

“许博,读计算机系的人物理都挺好吧?”我问。

“是啊,怎么了?”

“那你辅导我物理呗。”我说。

他一听,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这个……会做不代表会教,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你得好好向老师讨教。”

“小气。”我噘起了嘴,“要么你也是靠加分进的计算机系。”

“是是是,人长得帅加50分,歌唱得好再加50分,羡慕吧?”见我作势要打他,他马上又转移话题,“刚才你在海报橱窗那儿看得那么专注,有什么精彩的内容,分享一下?”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博,我刚才透过橱窗看到自己的身影,觉得暮气沉沉的。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在图书馆看到一本书,书名叫《十七岁开始苍老》,顿时吓了一跳,再过两年,我也要17岁了呢。”

许博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剧烈抖动。晕,我的烦恼有这么好笑吗?我明明在很认真地和他探讨人生好不好?

他笑了好一阵子,然后拍拍我的脑袋:“这位小朋友,我建议你再去趟图书馆,找一本书,书名叫《七十岁我还依然年轻》。”

“你看过这本书?”我狐疑地问,一个吉他手也会看这样励志的书?

他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我,我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骗我!可恶!

我佯装伸手要去打他,他闪得可快了,一溜烟跑走了。

后来我时常会想起那个时刻,无忧无虑的许博、蒙在鼓里的我,那么快乐。

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打不动他了,靠着他的胳膊歇了好一阵儿。许博说为了赔罪,他可以请我去全校最高级的第三食堂好好吃一顿。正中我下怀,刚想着要好好敲他一顿竹杠,却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说,今晚必须回家吃饭,有要事商量。

妈妈的口气很严肃,在“要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我没法说“不”。

只好先记在账上,让许博下次再请了。

书包里那张分数难看的物理卷子看来得回家劳烦老爸出手了。

进了小区,从电梯里一出来,我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嗯,应该是乌骨鸡炖山药。虽然妈妈很忙,很少有机会做饭,但只要逮着空隙,她就会熬满满一锅汤给我们喝,鸡汤、猪蹄汤、排骨汤、鲫鱼汤,变着花样来。

“小贝,你怎么才回来?周五不是早放学吗?”妈妈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赶紧给我开门,把拖鞋递给我。

“哦,我本来想去F大的自修教室学习,后来遇到许博,就聊了两句。”我走进客厅,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炸药包”压得我肩膀疼。

话一出口才想起来之前许博的叮嘱,在他参加比赛拿到好名次前,别跟爸妈提起他。可是妈妈刚才一问,我没多想就照实说了。

“是吗?他怎么不上我们家坐坐,好多年没见了,估计走在大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了。”妈妈走进厨房去盛汤。

“妈,你当年的判断很准,他现在果然长得很好看,很多小姑娘喜欢他。”我端起妈妈给我盛的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真鲜。

“想喝自己再去盛。”妈妈说完,解下围裙,急急忙忙上楼去了,走到拐角处,又回头提醒我,“对了,小贝,你和许博虽然一块儿长大,感情不一般,但现在长大了,不比小时候了,拿捏好分寸和距离,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

这样的话进入初中以来不知道听妈妈说过多少次了,我耳朵都起茧了。小学时去春游,男生忘带水,我把自己喝过的水借给他喝,妈妈会表扬我乐于助人。一到初中就不行了,妈妈如临大敌:“分寸,距离,男女有别,知道吗?”所以现在我也不太爱跟她说学校里的事了。

妈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哦,忘了说,我们家是复式房,爸妈的房间在楼上,我在楼下,这么安排是为了让我少跑几步楼梯,把时间省下来学习。所谓争分夺秒就是这个意思吧。

妈妈上楼没一会儿,把行李箱拖了出来,又急急忙忙下楼:“小贝,妈妈要去美国培训三个月,明天就走。”

妈妈在电话里说要商量的“要事”就是指这个吧?可这是商量吗?她自己都决定好了才来通知我。每次都这样,她这是在家里搞独权!

“三个月?这也太久了吧!”我大叫一声,“妈妈,你是为工作舍小家的劳模吗?”

“到我这个年纪,再不往上冲一冲,可就没机会了,后面一拨又一拨的年轻人候着呢。我可不像你爸,只求安逸。”妈妈从阳台上收了一堆衣服上楼整理箱子去了。

只要我每次抗议妈妈工作太忙不着家,她就借机吐槽爸爸几句。爸爸只求安逸,爸爸没有宏图伟志,爸爸的清高不能提升家庭生活质量……其实,爸爸也不算太差劲,当年他才华横溢,是大学里的才子,若不是这样,心高气傲的妈妈怎么会嫁给他?

“那好吧,我会帮你看着爸爸的,如果他身上有香水味,我会向你报告;如果有陌生女人打电话来找他,我一定问清楚她是谁;如果……”我脑子一下打结了,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的场景应该不止这些吧?

妈妈在楼上,没听到,一直没吱声,枉费我一腔热诚表忠心。

说曹操曹操到,大门啪的一下开了,爸爸回来了,身上湿透了。

“外面突然下雨了。”爸爸边说边把外套脱了,“天气预报不准。”

哦,爸爸回来了,我赶紧把书包解开,拿出物理卷子,堆起一脸讨好似的笑,态度十分端正:“爸,有几道题……”

我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爸爸打断了:“小贝,你先去写作业,我和你妈妈有事要商量。”爸爸抖落掉头发上的雨水,汤都没喝,就上楼和妈妈嘀咕开了,神神秘秘的。难道妈妈此行去美国还背负着家庭重任,比如帮我去考察学校,在当地先置业再办理全家移民? GVASpLFvQ4ywanR+CCSzUmetLe4bdpWvoiIfKCp7uKKPvNNBHpRo4Gf6VRT/T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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