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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话说宋仁宗之后,经过英宗、神宗两代,到了哲宗,国势已经走向衰败。当时东京开封府有一群泼皮无赖,干着赌博放债、敲诈勒索的勾当,平日里只是武拳弄棒、惹是生非,百姓都很讨厌惧怕他们。其中一个名叫高二,学过些诗书词赋,因为踢得一脚好气毬,被人称为高毬。后来他发达了,觉得“毬”字不雅,就改名为“俅”。

高俅很懂得巴结权贵,经常投其所好,从中赚些钱来花。他结识了王员外的儿子,经常带他去喝酒取乐。那王员外为人吝啬,痛恨高俅教他儿子乱花钱,就把高俅告到开封府。高俅被判打四十脊杖,赶出京城,他只好到淮州投奔一个叫柳世权的开赌坊的人,在此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后,朝廷宽赦天下罪人,高俅于是想回东京。柳世权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就写了一封信,让高俅去他那里谋个事做。董将仕知道高俅品行不端,怕自己的孩子跟着他不学好,又怕拒绝柳世权会坏了情面,只好暂时收留他。过了半个月,董将仕对高俅说:“我家的萤火之光照不亮你,会耽误你的前程。你也读过些诗书,我引荐你去小苏学士府上。”高俅很高兴。小苏学士也知道高俅不务正业,又把他推荐给驸马都尉王晋卿做个随从。

王晋卿是哲宗的妹夫,喜欢书画,为人风流,人称小王都太尉。高俅写得一手好字,又会吹弹歌舞,在驸马府上很受重用。不久,王晋卿过生日,专门邀请了端王。端王是哲宗的弟弟,身为皇室子弟,虽然没有治国之才,但是精通琴棋书画,也喜欢踢球打弹、游乐宴饮。酒席间,端王起身上厕所,路过书房时,看见一对玉狮子镇纸,就拿起来仔细端详,显得爱不释手。王晋卿看出端王的心思,便把这对镇纸和一个玉龙笔架装在一起,叫高俅次日送到端王府上。

第二天,高俅来到端王府,看见端王正和几个仆人踢气毬,不敢过去打扰。碰巧有个人把毬踢向高俅,高俅就使出一招“鸳鸯拐”踢给了端王。端王大喜,收下玉器,让高俅表演踢毬。高俅不敢,再三推辞,最后不得不上场,把所会的全部招式都使了出来,只想讨得端王欢心。端王见高俅技艺高超,就把他留在身边了。两个月后,哲宗皇帝驾崩,没有儿子,就由弟弟端王继位,他就是徽宗。新皇帝登基,起用了大批亲信,高俅被提拔为殿帅府太尉。

高俅新官上任,心里很是得意。殿帅府里的将官属吏都来祝贺,只有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没来。高俅很不高兴,问道:“王进怎么没来?”有人回答说:“王教头请了病假,正在家里休养。”高俅不信,认为王进看不起他,就派人去招王进前来拜见。

王进没有办法,强打精神来到殿帅府,拜见高太尉。高俅问道:“你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王进回答说:“正是小人。”高俅呵斥道:“你说你生病了,我看你没事,分明是看不起本官!”王进回答说:“小人不敢,确实是有病在身。现在太尉召我前来,我怎么敢不来?”高俅很生气,命令手下狠狠地打他。众将官大多和王进交情不错,为他求情说:“报告太尉,今天是上任的好日子,当堂打他不吉利,就饶了他这一次吧!”高俅说:“好,看在各位的情面上,我先饶了你,以后再跟你算账!”王进拜谢高俅,抬头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街头的泼皮高二吗?”原来,高俅以前在街上欺负人时,曾被王进的父亲打伤,因此怀恨在心,如今他成为王进的上司,肯定会趁机报复。

王进回到家中,跟母亲说:“没想到新来的高太尉竟然是被父亲打伤过的高二,看来我的性命不保了。”母亲想了想,对王进说:“孩儿别担心,你父亲与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有交情,我们可以逃离京城,去延安府投奔他。”母子俩商量了一番,于是赶紧收拾行李,连夜就匆忙上路了。二人白天赶路,夜里投宿,走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母子俩路过一座大庄院,见天色已晚,就打算在这里借宿一晚,天亮再继续赶路。庄主同意了,母子二人住了下来。

当夜,王母因为劳累,心痛病发作。庄主听说以后,用偏方治好了王母的心痛病,又留母子俩住了几天。王进非常感激庄主。

有一天,王进在院子里看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手持一条棒在练武,他光着膀子,刺着一身青龙。王进精通枪棒,就观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这棒使得还不错,只是有点儿欠火候。”小伙子听了很生气,说:“你是谁?难道我不如你?你敢跟我比试比试吗?”这时庄主赶来,斥责小伙子说:“不许无礼!”小伙子说:“他笑话我的棒法,实在可恶!”庄主问王进:“客人会使枪棒?”王进说:“懂得一些。请问这位小伙子是谁?”庄主说:“是我儿子。”王进说:“既然是庄主的公子,他若是爱学,我倒是愿意指点一下。”庄主高兴地说:“孩儿快来拜师。”小伙子不肯拜,非要和王进比武。王进只是笑,不肯动手。庄主说:“不要紧,就算打伤了他,也是他自讨苦吃。”王进听了,就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条棒,走到空地上摆开架势。小伙子举棒扑向王进。王进不慌不忙,拖起棒转身就走。小伙子抡棒赶上来,王进突然回身举棒劈向小伙子。小伙子见了,慌忙举棒招架。王进却收了手,朝小伙子前胸一捅。小伙子没有防备,被捅倒在地。王进扔下棒去扶。小伙子心服口服,便立刻跪在地上,要拜王进为师。

王进为了报答庄主的恩情,同意收小伙子为徒,并且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庄主说:“我家世代居住在华阴县,前面就是少华山。这个村子叫史家村,村里三四百户人家大多姓史。我这个儿子叫史进,他从小就不务正业,只喜欢舞枪弄棒,身上刺着九条龙,人们都叫他九纹龙史大郎。如果王教头能教他真本事,我自有重谢。”

王进在庄上又住了半年,尽心教导史进,把平生所学的十八般武艺都传授给他。王进担心高俅早晚会找到这里,连累史进一家,就决定离开史家村。史进父子苦留不住,只好设宴为王进母子送行,师徒二人挥泪分别。

王进走后,史进每天三更起来练武,白天到庄后骑马射箭。时间过得很快,不料半年之后,史进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

转眼又过去三四个月,正是六月炎热天气。有一天,史进在柳树下乘凉,看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张望,原来是村里的猎户李吉。史进叫住他问道:“你以前总来我庄上卖些野味,我也没有欠过你的钱,最近你怎么不来了?难道怕我没钱买?”李吉说:“小人不敢,只是最近打不到野味了。”史进说:“胡说!那么大一座少华山,难道连獐子、野兔也打不到吗?”李吉说:“大郎不知道,最近少华山上来了一伙强人,有三个头领,分别叫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手下有六七百小喽啰、百十匹好马。他们占山为王,不让我们猎户到山上打猎。”史进说:“我也听说了这三人,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今后你若有野味尽管送来。”李吉应允后便离开了。

史进回到庄上想了想,吩咐庄客摆酒设宴,邀请庄民前来。他对庄民说:“听说少华山上来了一伙强盗,我猜他们早晚会来村里打劫,所以把大家请来商量对策。如果他们前来骚扰,我庄上就打起梆子,大家听见后就各自拿着枪棒,共同保卫史家庄。”庄民知道史进武艺高强,都愿意听他指挥。史进命令庄民各自回家准备兵器,他自己也加紧战备,防御山上的强人。

这个时候,少华山上的三个强人也在商议。朱武说:“听说华阴县出三千赏钱捉拿我们,恐怕免不了一场厮杀,我们应该多囤积一些粮草,随时准备应战。”陈达提议攻打华阴县抢粮。杨春说:“攻打华阴县,就要路过史家庄,听说庄里有个九纹龙史进武艺高强,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朱武也觉得事情很难办。陈达不服气,带上一百多个小喽啰向史家庄赶去。

且说史进的庄客发现有大队人马赶来,赶忙敲起梆子。史进骑着火炭赤马,拿着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带领庄民直奔庄口,挡住陈达的去路。陈达向史进行礼。史进大声说:“你们这帮该杀的贼人,竟敢来招惹我史大郎!”陈达说:“我们山寨缺少粮草,打算去华阴县借一些,还请大郎放行!等我们回来了,必有重谢。”史进说:“胡说!我正要捉拿你们这伙贼人,怎么会放你们过去?除非你赢了我手里这把刀。”说完就挥刀来战陈达。陈达手持长矛迎战。两人打斗一会儿,史进故意漏出破绽,引诱陈达来刺他心窝,他却一闪身,把撞进他怀里的陈达一把抓起来,扔在地上。众人上前绑了陈达,赶走了小喽啰。

史进把陈达绑在庄上,想等捉住另外两个头领再一起送到官府去领赏钱。

少华山得到陈达被绑的消息后,杨春想出动全部人马跟史进拼命。朱武不同意这样做,他想用苦肉计救出陈达。杨春听后非常赞同,就跟着朱武一起下山去见史进。

史进正在考虑捉拿少华山另外两个头领的事情,听到庄客报告说他们一起来了,高兴地说:“这两个贼人真是自寻死路。”他又命人打起梆子,然后带领庄民来到庄外。

朱武、杨春走到村口,哭着跪在地上。史进下马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朱武回答说:“我们三兄弟因为被官府欺压才上山当了强人,当初发誓要死在一起,现在陈达不听劝告,冒犯了大郎,我们不求大郎原谅,只求让我们兄弟死在一起。就算大郎把我们交给官府,我们也不会有怨言。”史进见他们很讲义气,心想:“如果捉拿他们去官府请赏,只怕会让江湖上的好汉耻笑。”于是他就把陈达放了,并且告诫他们三人不要伤害无辜百姓。

朱武等三人回到少华山,准备了黄金三十两,派小喽啰连夜给史进送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史进推辞不过,就接受了,还赏了小喽啰一些碎银子。过了半个多月,朱武等三人又派小喽啰在夜里下山,送给史进一串大珠子。史进也回赠了一些布匹和肥羊。

中秋佳节临近,史进派庄客王四上山,邀请朱武等三人来庄上赏月饮酒。三人答应了,于是设宴款待王四,写了回信让他带上,还赏了他几两银子。王四喝醉了,在下山的途中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碰巧猎户李吉经过,他认识王四,过来扶他,不小心看到他包袱里的银子,就想偷偷拿走一些,于是解开包袱抖了抖,把银子和书信都抖出来了。李吉认识几个字,拆开书信看,得知史进结交了少华山的三个强人,就拿走了书信,向官府报告请赏。

王四睡到半夜才醒来,发现银子和书信都不见了,怕史进怪罪,回到庄上对史进撒谎,说少华山没有回信,只是口头上答应中秋节来赏月饮酒。史进也没有怀疑。

中秋节当天,天气晴朗,月光明亮。史进命人宰杀一只大羊,准备宴席等待少华山的客人。朱武等三人只带了三五个随从,步行下山来到庄上。众人一边饮酒赏月,一边谈天说地。这个时候,只听墙外一阵大喊,一眼望去,院子外面灯火通明。史进叫庄客不要开门,他把梯子架在墙上,爬上去看,原来是华阴县的县尉带兵包围了庄院,两个都头大喊:“不要让贼人跑了!”史进和朱武等人听到后心里暗暗叫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bjTw/2DAGC4r0rFuEg0k384Z9IvqFYbH7w8H2MWV5fjRXRI+LFlBysv3+OEPRl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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