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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

话说武松听了施恩的诉说,哈哈大笑,问道:“那蒋门神有几个脑袋,几条胳膊?”施恩说:“也只是一个脑袋,一条胳膊,还能是三头六臂?”武松说:“既然不是三头六臂,为什么怕他?”施恩说:“他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小弟实在打不过他。”武松说:“既然是这样,还不快去夺回快活林!有酒肉,带着在路上吃喝。看我把他像老虎一样来打,如果拳头重打死了,我自己偿命!”施恩说:“哥哥别急,等家父出来相见之后再走。明天先派人去打听一下,趁那蒋门神不在家,我们再去。如果打草惊蛇,就不好办了。”武松说:“你被他打怕了?做事不像个男子汉!要去就去,等什么明天!还怕他有准备吗?”

正在这时,屏风后面走出老管营,他对武松说:“义士,老汉听了多时了。今天有幸见到义士,我儿就像拨云见日一样。请义士到后堂商议。”武松跟着来到后堂。老管营命人端出酒食果品,亲自敬酒说:“义士令人敬佩,我儿在快活林做些买卖,却被蒋门神仗势欺人夺走了。只有义士这样的英雄,才能为我儿报仇雪恨。义士如果不嫌弃,就干了这杯酒,与我儿结为兄弟,以表恭敬之意。”武松当即喝了这杯酒,与施恩结拜为兄弟。武松非常高兴,喝得大醉。施恩命人把他扶到房里歇息。

第二天,施恩父子商量说:“武都头昨晚喝醉,难免头痛,今天不要让他去了,先派人去打探消息,看那蒋门神是否在家,然后再想对策。”施恩去见武松,说:“哥哥昨天醉酒,今天别去了,明天再去不迟。”两人吃了早饭,谈论些枪棒拳脚之事。吃过午饭,武松回到客房,施恩派来两个仆人服侍。武松问道:“你家小管营今天只是请我吃饭,却没有酒,是什么意思?”仆人说:“都头昨天喝醉了,老管营和小管营怕都头伤了身体,所以不敢拿酒出来。明天还要请都头去干正事。”武松说:“原来是怕我醉了,误了你们的正事?”仆人说:“就是这个意思。”当天夜里,武松辗转反侧,恨不得赶快天亮。

终于熬到天明,武松很早就起来,洗漱之后,用一小贴膏药盖住脸上刺的字。施恩过来请武松吃了早饭,又说:“请都头选一匹马骑着去。”武松说:“我又不是小脚女人,骑马干什么?这一路上,只要依我一件事就行。”施恩说:“哥哥请说,小弟怎么敢不依!”武松说:“我和你出城去,只要‘无三不过望’。”施恩说:“哥哥,什么叫‘无三不过望’?小弟不明白。”武松笑着说:“我跟你说,你要打蒋门神,出城之后,只要遇到一家酒店,就要请我喝三碗酒。酒店门前挂着酒幌儿,又叫望子,喝不到三碗,我绝不走过那望子。这就叫‘无三不过望’。”施恩听了,心里想:“出了城到快活林有十四五里路,算起来卖酒的也有十二三家,如果每家喝三碗,要喝三十五六碗,还没到那里,恐怕武都头就醉了,这怎么行?”武松看出施恩为难,大笑说:“你怕我喝醉?我没喝酒就没本事,喝一分酒就有一分本事,喝五分酒就有五分本事。若是喝了十分酒,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若不是喝醉了,景阳冈上怎么能打死那只老虎?到了那里,我喝得烂醉正好下手,又有力量,又有气势!”施恩说:“原来如此。我家里就有不少好酒,只是怕哥哥醉酒误事,昨天才不敢拿出来。既然哥哥酒后更有本事,就让两个仆人带上家里的好酒,去前面的路上等候哥哥。”武松说:“正合我意。看我今天打倒那家伙,让你们痛快一场!”挑酒的仆人先出发了。施恩和武松也出了牢城营,老管营又暗自挑选了十几个健壮的随从跟在后面。

出了孟州城东门,走了三五百步,只见一家酒店挑着望子在路边,两个仆人早已在那里等候。施恩请武松到酒店里坐下。武松说:“不要用小杯,用大碗,我只喝三碗。”仆人倒了三碗酒。武松也不谦让,一碗接一碗地喝了那些酒,然后起身离去。当时已经是七月时节,武松喝了酒,觉得很热,就解开衣襟。就这样,武松遇到酒店就停下喝三碗酒,大约走过了十来家酒店。施恩看武松,并没有烂醉。武松问施恩:“这里距离快活林还有多远?”施恩说:“没多远了,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是。”武松说:“既然快到了,你先在别处等我,我自己去找他。”施恩说:“那太好了!哥哥一定当心,不要轻敌。”武松说:“没关系。你叫仆人送我就行,前面有酒店,我还要喝。”

走了三四里路,武松又喝了十来碗酒,已经有五七分醉了,他却装作十分醉的样子,东倒西歪地来到那片林子前。仆人指着前面说:“那就是蒋门神的酒店。”武松说:“既然已经到了,你们先躲远些。等我把他打倒了,你们再过来。”

武松摇晃着来到快活林,只见一个大汉正坐在门口一棵大树下的椅子上乘凉,心想:“这家伙应该就是蒋门神了。”酒店屋檐上挂着望子,写着“河阳风月”四个大字,旁边插着两把旗子,分别写着“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武松走进酒店,环顾店内陈设,一边是肉案,一边是厨房,里面靠墙摆着三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下,缸里各有多半缸酒。正中间是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少妇。武松走过去,睁着醉眼看她,在旁边挑了一个位子坐下了。他盯着那少妇看。少妇见了,立即回过头看别处。

店里有几个伙计忙前忙后。武松就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店主人在哪里?”一个伙计跑来问:“客官,打多少酒?”武松说:“打两角酒,我先尝尝。”伙计到柜台叫那少妇打了两角酒,拿过来说:“客官,请品尝。”武松闻了闻,说:“不好!换别的酒来!”一连换了两碗,那少妇有些不耐烦。伙计劝她说:“娘子,别生气,他喝醉了,胡乱换一碗好的给他,别和他一般见识。”那少妇又换了一碗酒。武松尝了一口,说:“这碗酒还有点儿意思。”然后他又问:“你家主人姓什么?”伙计说:“姓蒋。”武松说:“为什么不姓李?”那少妇听了,知道武松是来故意捣乱的,说:“哪里来的醉汉,敢来这里撒野!”伙计劝那少妇说:“是个外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别听他在那里胡说!”武松问道:“你说什么?”伙计说:“客官,跟你没关系,你喝酒吧!”武松对伙计说:“让柜台前那娘子来陪我喝酒。”伙计呵斥他说:“别胡说!那是我家主人的娘子!”武松说:“就算是你家主人的娘子,又能怎样?陪我喝酒也不打紧!”那少妇大怒,对武松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东西!”说完,她就要过来找武松理论。

武松把酒泼在地上,一把抓住少妇,把她丢进一个酒缸里。几个伙计跑过来,也被武松打倒。其中一个爬出来,跑去大树下向大汉报信。武松心想:“那家伙一定是去找蒋门神了,等我迎出去,在大路上打倒他,让众人解解气。”

武松走到门口,见蒋门神踢翻了椅子,正朝他走来。他挥舞拳头在蒋门神脸上虚晃一招,然后转身就走。蒋门神追了上来,却被武松一脚踢中小肚子,疼得站不起来。武松又飞起一脚,踢中他的额头。然后武松举起拳头就打,蒋门神招架不过,大呼饶命。武松说:“让我饶你也容易,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蒋门神说:“好汉请说!”武松说:“第一件,把快活林还给施恩;第二件,向施恩赔礼道歉;第三件,离开孟州,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见十次打十次,轻则打你半死,重则取了你的性命!”蒋门神连忙答道:“我答应,我答应!”

这个时候,施恩已经到了,身后跟着一帮健壮的随从。他看见武松赢了蒋门神,不胜欢喜。武松指着蒋门神说:“你听着,快让出酒店,请人过来赔罪!”蒋门神说:“是,是,好汉,请到店里坐一坐。”武松等人来到店里,见满地狼藉。两个伙计正把蒋门神的娘子从酒缸里扶出来。她身上湿淋淋,头脸也磕破了。武松叫人把酒店里收拾干净,摆酒设宴,找来镇上十几个头面人物。喝了几碗酒,武松说:“众位高邻,我武松在阳谷县杀了人,发配到这里时,就听说快活林酒店是小施管营的买卖,却被这蒋门神仗势强夺。我不是谁的打手,只是见不得这不道德的人,所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算死也不怕!今天我本想一拳把这家伙打死,也算为本地除了一害。只是我看在众位高邻的情面上,先饶他一命。今晚蒋门神必须离开本地,如果以后再让我碰见,就让他像景阳冈的老虎一样!”这时众人才知道他就是打虎英雄,于是都起身替蒋门神赔礼。

蒋门神吓得不敢说话,当晚就与家人狼狈逃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Ry6YMGpz7OgdRYKpRRtEiJHfmsUq5Pq73j9qQsKcLp6D8RqmTWwNkcVLvo0UXzZ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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