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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精神:原则比赚钱更重要

在商业历史上,很多人在失败后还会成功,但失去信用的人,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信用就是财富,这是很多人都懂的商业道理。遵守契约是商业的基本准则,能够恪守这一点的人,便是对专业精神具有极致追求的人。放弃一个承诺很容易,但要践行一个承诺很难。所以,遵守契约这件事看似简单,却是最难的“小事”。

契约精神不仅是一个企业家专业主义的体现,也是一个正直的人应当遵循的准则。南存辉向来尊重市场规律,遵守市场规则,对于他来说,商业契约是企业必须履行的至高责任——一旦失信,过去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因此,追求长期主义的他断不会因为一时的利益而放弃信用。南存辉坚守与消费者、社区、政府等相关利益者的契约和对他们的承诺,构筑起了“厚实”的市场经营准则,这成为正泰赢得市场尊重和支持的一大利器。

质量:与消费者的契约

产品质量是一个企业与消费者最重要的契约,也是企业经营的一大底线。尤其像正泰这样从事“电”的制造业企业,出产的产品关系人的生命安全,一旦出错,就有可能造成重大的危害。因此,守住质量,是正泰的立企之本。正泰对于质量的追求,大致经历了三次“质量突围”。

好的产品质量能够给企业带来长远的效益和回报,但如果追求质量只是为了效益和回报,如果企业家只因为效益和回报才关注质量,那还谈不上契约精神。用契约精神来看质量,是把质量当作原则底线,不管有没有回报,都要做好。换句话说,企业家对质量的关注,独立于他对企业效益的考虑。消费者愿意购买企业提供的产品或服务,企业向其提供,这是两者间的社会契约。在契约精神下,契约双方都应该通过把自己该做的做好来履行这个契约,不管物质回报会是什么。

从创业初期至1994年期间,是正泰质量管理的第一次突围。这个阶段主要以提升产品质量为主,走出恶性竞争的围城。在那个年代的特殊环境里,电器产品生产能严格符合标准实属不易,但是南存辉并不满足,在他看来,标准只是个门槛,是对产品的最低要求。他总是对技术人员说,不要觉得产品符合标准就自以为了不起。在他的标准理念里,一是国家标准,二是企业标准,三是客户标准。他经常要求技术人员:技术要最先进的,质量要最好的,成本要最低的,服务要最优的。

正泰质量管理的第二次突围发生在国内低压电器行业同质产品泛滥时期。为了走出同质化竞争的泥沼,正泰组建了一支400多人的专业队伍,花费1.5亿元耗时3年不断进行升级,开发全新系列产品,延伸产品链,扩大有效供给,打造价值链竞争优势。这个系列产品被命名为“昆仑系列”,全面涵盖低压电器系统的产品规格,累计申请了360多项专利,进行了7860项可靠性测试,多项指标远超行业标准,实现了低压电器的智能化,有力地推动了低压电器产业转型升级,赋予了中国制造新的定义。

正泰质量管理的第三次突围发生在正泰实施全球化战略期间。2014年,正泰实施全球化战略,加大并购整合力度,积极提升智能制造水平与国际接轨,强化质量品牌,以此应对全球化竞争。同一年,正泰太阳能收购德国著名光伏企业Conergy位于法兰克福的组件工厂,年产能300MW,实现海外资本经营,让资本“走出去”,提高了国际竞争力;在杭州建成了代表业内领先水平的智能工厂,被国家工信部列为“中德智能制造合作试点示范项目”,同时,在海宁建成了首家向全球用户开放的“光伏制造+互联网”透明工厂,成为光伏领域“中国智造”的先行者和探索者。迄今为止 ,正泰在北美、欧洲、亚太设立了三大全球研发中心、五大国际营销区域、14家国际子公司和22个国际物流中心,为140多个国家和地区提供产品和服务,整体运营基本与国际标准接轨,成为一家名副其实的世界性企业。

正泰持续重视以优质产品赢得客户,实施了一系列改进质量的举措。为了坚守高质量生产,南存辉甚至遭遇过生命危险。20世纪90年代,在国家整顿假冒伪劣产品期间,正泰因为长期坚持高质量,从一众企业中脱颖而出,产值很快升至千万元级别,而且还收获了不少荣誉。这样的成果招来了一些同行的嫉恨,在他们眼中,正泰是一个异类。因此,一些不良商人想尽办法打击南存辉,比如造谣正泰破产、产品不可靠,或者写信到政府告状,等等。更有甚者,给南存辉寄恐吓信、打恐吓电话,威胁他的人身安全。面对各种危险,南存辉没有丝毫畏惧,更没有妥协,他只是默默地坚持着。但他并不孤独,事实上,南存辉对产品质量的坚守,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人活着是为了价值,而不是为了金钱,至少不仅仅是为了金钱。践行质量契约是一件有价值的事情——供应商赵瑜谈到,当时自己力争与正泰合作的机会,就是因为知道南存辉是一个重视质量的人;还有很多人都是因为与南存辉有共同的质量追求而与他并肩。他们相信南存辉正直、正义,而且说到做到。

南存辉经常讲,质量是正泰的生命。他意识到,要让质量成为企业的第一信条,就必须使每一个正泰人都认识到质量立企的重要性。南存辉对质量执着追求,想方设法招募质量管理人才。曾为江苏省发证组工作人员的季九如,经朋友推荐于1992年加盟正泰。初进正泰,季九如就被他们艰苦奋斗、敢为人先的创业精神感染了,她暗下决心要干出一番成绩。当时柳市假货横行,生产电器产品没有图纸、工艺,产品质量更是无从说起,一切都得从零开始。而申领生产许可证必须按标准、按图纸、按工艺,给每个产品设计一套标准的图纸和工艺文件。那时办公条件非常艰苦,设备简陋,全靠人用制图板、圆规、丁字尺一笔一笔画出设备图纸和工艺文件,工作量可想而知。季九如没日没夜地干活,用她的话说,在正泰一天干的工作量,好比在国企十天半月干的。经过一年艰苦奋斗,正泰终于拿到第一批生产许可证。1995年,正泰将每年5月定为“正泰质量月”,这意味着正泰的质量管理进入规范阶段,质量意识自上而下地深入每一位基层员工。如今,正泰已形成人人关心质量、人人重视质量、人人监督质量的良好局面。

为了持续改进质量,正泰努力打造全面质量管理体系,并取得了很大成效。建立全面质量管理体系一直是正泰质量管理工作的重中之重,其采取多管齐下的质量管理方法持续改进质量。正泰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开始谋划全面质量管理体系,季九如带领同事“从无到有”,让正泰成为业内第一家通过ISO9000国际质量体系认证的企业。接下来,正泰通过了ISO14000环境体系认证、一级计量体系认证等体系认证。正泰人这样评价:“认证是一场持久战,季九如打开的是正泰追求产品质量的一道阀门。” 正泰在2005年引入源自日本丰田的精益生产管理理念与方法,通过不断减少浪费,提升质量。正泰初期导入的是6S管理,即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安全。它是精益生产推进的基础,倡导每位员工从细节做起,养成标准、良好的工作习惯,从而提高整体工作质量。2015年,正泰从精益生产管理升级到产供销全价值链管理:一方面,以客户需求为中心,优化客户与供方全价值链上的物流、过程流、信息流,减少全价值链上的管理、库存、搬运等浪费,快速响应市场需求;另一方面,通过增强供应链整合力度、供应商管理库存等手段提升供应商的运营效率,强化正泰与经销商、供应商的对接与沟通,实现市场预测与订单执行的快速实时对接。为普及精益生产理念,传授精益生产知识,正泰创立了工业工程学院,打造全价值链培训课程,涵盖生产管理、精益生产、质量管理、设备技术、设备维保等84门课程,通过理论培训、案例分享、道场实践相结合的方式开展培训与认证,培养了一大批既懂管理又有专业技术能力的管理人员。

多年来,正泰对质量的坚持始终如一。对内部,正泰打造了三大质量工程:一是质量素质提升工程,设立质量学院,专门培训质量人员;二是质量可靠性工程;三是对标提升工程,即产品质量要和竞争标杆进行比较。正泰在2013年首次设立首席质量官一职,其可行使质量安全一票否决权,对企业质量安全承担第一责任。首席质量官要全面负责组织制定企业质量发展战略,组织实施质量改进等群众性质量活动及企业的各项质量安全工作,主持企业内质量考核等活动。这也成了正泰质量管理建设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对外部,正泰将质量管理延伸到产业链(即供方)。2008年,正泰设置供方优抚办公室,对供方进行个性化、定制化帮扶。正泰每年投入大量人力、财力、物力用于帮扶,免费协助供方引进人才,建立薪酬体系。此外,正泰还帮助供方提升管理水平,帮助供方推动技术与工艺装备改造,优化工艺流程,实施精细化管理,构建电子商务平台,实现产销有效衔接与信息共享,提高交货及时率与库存周转率。这从源头上保障了正泰的质量。

随着对质量的理解不断深入,正泰对质量的定义和管理已经从“小质量”转向“大质量”(南存辉把质量划分为“小质量”和“大质量”)。“小质量”,即从技术层面讲,主要聚焦产品质量。在南存辉眼里,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所以要坚持以国际标准严格要求产品质量,大力投入研发力量以提高质量。因此,高质量产品成为正泰赖以生存的一大优势。2003年之前,正泰的质量管理在大体上属于“小质量”的范畴。

随着正泰不断发展壮大,南存辉发现,仅凭提高产品质量远远不够,若员工质量意识薄弱、服务跟不上、抓不到客户需求,产品质量再好也无用,更何谈跟国际接轨?南存辉讲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问题出现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所以树立“大质量”观便显得异常重要。经过一番思考,他从技术角度转移到科学角度,延伸了质量内涵,把质量意识融入企业经营管理的方方面面,提出“大质量”的概念,将质量管理贯穿企业生产经营过程的所有阶段。2003年,正泰的质量管理活动迈入全面提升阶段。2004年,正泰电器获得全国质量管理奖。2005年,正泰引入精益生产管理理念与方法。2010年,正泰结合自身经营管理和实际情况,打通内外部质量反馈渠道,强化产品开发质量,提升全员质量意识,建立全面质量管理体系。如今,正泰已从关注传统的“产品质量”上升到关注“经营质量”——质量不再只是狭义的产品质量和服务质量,也不再仅仅包含工作质量和过程质量,而是将质量整合到企业战略和经营绩效之中。正泰电器质量管理部总经理王先锋讲道:“老板一直讲‘技术最先进,质量最好,成本最低,服务最优’,这一‘大质量’理念对我触动很大。经营质量涉及方方面面,应该由点到面地去看待。”

正泰成功走上了从“小质量”到“大质量”的进阶之路。曾获上海市质量管理奖、上海市质量金奖的正泰,在成立之初就将提高质量管理纳入发展战略规划,从产品研发设计、生产、检测到最后出厂,建立起一套严格的产品质量管理体系,实现质量管理的规范化、标准化。在实际工作中,正泰导入了FMEA(潜在失效模式与后果分析)、SPC(统计过程控制)、PPAP(生产件批准程序)、APQP(产品质量先期策划和控制计划)、MSA(测量系统分析)汽车行业五大核心工具。通过运用六西格玛管理、质量管理(QC)小组、事例研究、卓越绩效管理等先进质量管理方法和理念,加之不断改进研发设计、采购、制造、销售、试验检查及安装等环节,正泰实现了从“小质量”到“大质量”的全面管控。面对企业高速发展的新情况、新问题,正泰加大质量方面的投入,推出多种形式的质量管理创新举措,其中一个就是实行质量监督特派员制度,即在质检员过程把关的基础上实行企业级质量监督,以双保险架构实现卓越绩效。

一些事例可以证明南存辉和正泰对质量生死线的严守。1993年,季九如碰到北京客户要求退货的情况时,立即给库存里十多万台电度表贴上封条,不准发货,并决定做一次跑车试验,看是不是运输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抽取三箱成品从乐清运到雁荡山,再运回公司,不出所料,确实有产品不合格,原因在于紧固件松动,弹性垫圈的开口处变成了平口,失去了弹性紧固的作用。随后在进货检验时,正泰增加了弹性垫圈24小时静压试验的项目,以保证产品在运输过程中完好无损。经过此次事件,南存辉提出“宁可少做亿元产值,不让一件不合格产品出厂”的质量管理理念。1999年,有客户反映正泰旗下几家分公司和成员企业的个别产品合格率低、品质不合格,南存辉得知后,立即召集整改会议,当场决定停止销售涉及质量问题的所有产品——用最高标准衡量产品质量,在这一问题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一次,一批产品即将出口到希腊,南存辉发现其中一台产品的外观色泽与其他产品的不一样。那时已临近交货日期,但南存辉坚决不让发货,并责令马上全部重检。厂长急了,对他说:“你到柳市看看,哪一家的产品质量比我们好?”南存辉更急,回道:“这不是代表柳市的产品,是代表中国的产品。” 为了不耽误交货日期,产品由原来的海运改为空运,这意味运费就得多花80万元。但南存辉认为,正泰这个品牌不止80万元,信誉也不止80万元,为了恪守诚信、取信于人,别说80万元,就是800万元也值得——信用比赚钱更重要。

南存辉一直强调,人无信不立,商无信不兴——做人要有人格,做产品要有质量,人格与质量同在。有一天下午,上海诺雅克公司9B车间赶制一批交付至澳大利亚的产品,车间加班加点比原计划提前2天完成,允诺第2天交付。但是,就在90%左右的产品都完成包装时,一位员工发现了质量问题。车间组长把问题反馈给技术和质量部门,两个部门立即派工程师到达现场,对可能引起问题的零部件逐个进行排查。最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某个零件尺寸偏大上,原因归结于供方加工质量不稳定,导致批次来料不一致。既然找到了问题源头,就意味着待包装的全部产品都要拆卸检查。眼看快下班的车间员工又回到工位,9B车间灯火通明,大家通力协作,仅花4小时便完成返工,按承诺把可靠的产品顺利地交付给了客户。

产品质量源于工作质量,正是有一批坚守岗位、无私奉献的员工保证了正泰能够生产出优质产品,因此引来更多的“回头客”。冯正军是一位普通的过程检验员,自2009年进入正泰仪表公司后,他十年如一日地在检验岗位上始终把产品质量放在首位。他有一个原则:如果在现场发现产品存在质量隐患,坚决停工整改,直到他亲自确定质量问题全部处理完毕。有一次,他在日常巡查时发现DDZY666表在检表过程中,并未按技术单的要求用70%的电压进行跳、合闸试验。反复核查后,他要求追回全部产品并返工。还有一次,他发现包装工序人员补焊时,存在批量性漏焊排针、虚焊等情况,原因是包装人员不熟悉焊接工艺,他随即联系工艺员对包装人员进行培训。正泰仪表与也门电力局首次合作是在2007年:经过多次现场考察,正泰仪表的生产工艺控制手段、质量管控方法,以及所提供的良好服务、稳定的产品质量得到了对方的认可。2012年,也门电力局来到正泰仪表感应式制造部验收DD701长寿命电能表,出于对正泰出品的信任,对方当场决定再续签5万台。在正泰的客户中,有许多这样的“回头客”——在产品质量有保障的基础上,双方在一二十年的时间里建立了“心理契约”和互信关系。

名声:与社区的契约

一个企业家,不仅会通过产品质量与消费者建立契约,也会通过企业的经营行为与当地社区建立契约。企业家的成长、创业、经营,必然是在一个社区环境内进行的,他个人与他的企业都不可避免地贴着社区的标签,虽然这可能不是他个人意愿的选择。“温州柳市”,不论南存辉愿不愿意,这个标签会一直跟随着他和正泰。诚然,温州的名声好了,正泰也会沾光。但是,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这种为了物质回报的考虑还谈不上契约精神。至多,这只是“长远的经营眼光”。作为企业家的“我”与社区的契约,是指既然认识到了社区已经是“我”个人生命中无可回避的重要定义——它标识了“我”,让“我”有了归属,赋予了“我”特殊的社会意义,那么,“我”就有义务通过“我”的行动使“我”的社区荣耀,不管“我”的行为的物质回报会是什么。南存辉的“一个民营企业的责任与担当”,应该从这个层面来理解。当然,在其他省份的人面前,正泰是“温州”企业,但是在外国人面前,正泰就是“中国”企业。下面这个例子,很好地说明了南存辉是如何践行他与“中国人”这个大社区的社会契约的。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柳市“商流”涌动。人来人往间,柳市的名气传遍全国,即便寄信只写“柳市”二字,信件也未曾丢失过。柳市非市,只是一个占地不到50平方公里的集镇,归属于温州市下辖的乐清市。一个小集镇为何能闻名全国?柳市的出名就靠一个行业:低压电器。

《经济日报》于2008年12月4日这样报道过:“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柳市农民闯入市场,以门市部和家庭作坊相结合的‘前店后厂’方式进军低压电器行业。1981年,柳市低压电器企业发展到300余家。到了1984年6月,柳市的低压电器门市部已达到1000多家,供销员队伍达1万余人,低压电器从业人员超过5万人,生产的低压电器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向市场。” 2007年,柳市低压电器生产总值突破480亿元,占全国市场份额的60%以上,二柳市“电器之都”的名号响彻全国。

在柳市众多的电器企业中,正泰堪称标杆。1999年,全国低压电器行业仅有两家“中国驰名商标”企业,正泰便是其一。30余年来,正泰从家庭小作坊到如今的全球性企业,从员工8名、总资产仅5万元到员工超3万名、总资产超650亿元,“中国民营企业100强”“温州民营企业的标杆”“全国质量管理奖”“中国工业大奖”……正泰头顶的光环愈发耀眼。

在光环背后,身为温州企业,正泰也曾有一些难言之隐。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许多人声讨温州假冒伪劣问题。以“温州鞋”为例,因价格低、款式新,“温州鞋”于20世纪80年代迅速掀起全国热潮。但好景不长,人们很快便发现“温州鞋”的质量令人担忧,经常穿不了三五天就脱线、开胶。消费者拆开一看,鞋底居然是草浆纸板。这样的行为让温州商人集体背上了忽视市场道义的坏名声。

低压电器行业也是如此。低压电器的触头需用白银制作,但柳市的制造商因为没有足够的白银指标,就拿白铜代替。如此一来,电器产品的安全性能、寿命、质量便大打折扣。1990年国家技术监督局权威调查表明:全国共检查了7000个经销单位,查出的伪劣低压电器产品超过170万件,价值3000多万元,其中大多数源于浙江温州,特别是乐清的柳市。 那时,柳市电器产品深陷质量危机。

一时间,山雨欲来。1990年,根据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技术监督局等部门《关于温州市乐清县生产和销售无证、伪劣产品的调查情况及处理建议的通知》(国办发〔1990〕29号)的要求,国家有关部门专门成立工作组,严厉打击温州假冒伪劣产品,整顿市场经济秩序。几乎一夜之间,大量不合格的温州企业惨遭淘汰,当年柳市全镇就关闭了1267家低压电器门市部,1544个家庭工业户歇业,而且还有359个旧货经营执照被吊销。

此次打击整顿对正泰没有太大影响,反而使其脱颖而出。这是因为建厂伊始,正泰就以质量为重。在国家有关部门打假时,正泰扛起了温州低压电器行业的“质量大旗”。对于“宁可少做亿元产值,不让一件不合格产品出厂”的决心,南存辉说到做到。也正是如此,1988年,求精开关厂成为当时温州地区率先拿到全国工业品生产许可证的低压电器企业。1994年12月,正泰率先通过ISO9001质量体系认证,成为全国行业内第一家获得该证书的企业。

除了在内部严管质量,正泰在外部也紧抓声誉保护。随着正泰名气愈大,其影响力愈广,一些不法商贩便利用各种渠道,仿制“正泰电器”并贴牌售卖,牟取暴利。这样的冒牌“正泰电器”带来了很多安全隐患,也严重损害了正泰的声誉。于是,南存辉决定成立“打假办公室”,主动与政府执法部门联合打假。河南经销商黄星金回忆说:“当时假冒正泰的不少,我们在郑州地区发现了很多。然后我们经销商就提供信息,让集团法务部门来查处,用法律的手段来保护自己。”正泰法务经理赖志高则谈道,正泰采用了许多打假办法,比如发动广大群众举报假冒,并规定举报者可获涉案金额30%的重奖。自1996年以来,正泰每年的打假经费都超过200万元,并用打假罚款建立起“打假基金”。

正泰打假维护的不仅仅是一个品牌的声誉,更大的意义是维护温州声誉,为温州正名。作为一家温州企业,正泰深受温州假冒伪劣名声的恶劣影响,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正泰不得不挂牌为“上海××电器厂”来避风头。南存辉为这样的温州形象而痛心,1993年正泰打出“重塑温州电器新形象”的旗号,这表明了南存辉以及正泰员工的雄心壮志。

多年来,南存辉始终心系温州经济发展。他在接受《温州日报》采访时曾表示:“正泰的根在温州,温州是正泰的发源地,也是正泰发展的指挥‘枢纽’。”他多次就温州经济发展环境、温州模式发展道路等提出建议,积极为温州建言献策,这不仅仅是一个优秀企业家的表现,更彰显出一个民营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担当。南存辉始终认为,正泰“不是代表柳市的产品,是代表中国的产品”,如果正泰没有把好质量关,会影响人们对整个“中国制造”的看法。在外国人面前维护祖国的荣誉,不管这样做对自己是否会造成物质损失,这是所有有情怀、有担当的企业家应该践行的契约之一。

如今,再提起“电器之都”柳市,人们脑海里便浮现出正泰的身影。这家企业数十年如一日坚持质量第一,从来没有生产过假冒伪劣产品。正泰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温州。曾经假冒伪劣盛行的温州,正因为有像正泰一样坚守自我的企业存在,才恢复了气正风清的市场环境。

纳税:与政府的契约

南存辉认为,法律是底线,守法是企业长远发展的基础。在南存辉看来,法律是企业与政府的契约,是社会生活参与者与社会生活监管者的契约。偷税漏税,如果没有被抓到,从结果的层面看,就是没有犯法,但是这有悖于对法律的契约理解。主动守法,不管政府是不是要来抓自己,这才是对法律的契约理解和践行,也是所有企业家应该有的理解和践行。

2001年,享誉全球的《福布斯》评出中国民营企业纳税50强,南存辉成为当时仅有的企业、个人同时上榜的4位“福布斯富豪”之一,此事引起舆论轰动。时隔一年,国家审计调查结果显示,788家企业在2002年少缴税款133亿元, 由此掀起了一场税收审计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中,南存辉因依法纳税成为榜样人物,他半年缴纳个税276万元,也因此入选CCTV2002年中国经济年度人物,成为民营企业家楷模,改变了“民企老板都会偷税漏税”的偏见。2003年,正泰上缴国家税收超5亿元,在温州区域缴税就有3亿元,南存辉对此表示,“拼命挤进纳税排行榜,拼命退出富豪榜”,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依法经营的决心。2011年,正泰成立税务风险管理领导小组和工作小组,制定《税务风险管理手册》,建立和完善税收风险内控制度和内控体系,设立税务管理机构。同时,正泰还在生产、采购、投资、销售各环节设置税收管理岗位,开展纳税风险的识别、分析、评估、应对,营造了良好的公司经营税务环境,确保企业依法经营、健康发展。

2013年正泰又做出一个重大决策——由集团财务部牵头带领各业务板块共10人成立纳税专业小组。结合企业实际,纳税专业小组负责宣贯税务政策,收集涉税问题,及时提交解决方案,指导各板块开展涉税事项的风险防范等。这就倒逼纳税专业小组必须充分认识国家宏观经济大形势,充分认识税收工作的重要性,每位组员必须努力做到规范账务、熟知税法、正确计税、如实申报。这一举措为正泰建立税收风险管理控制体系夯实了基础。

多年来,正泰已经逐渐形成了独有的纳税文化——主动与税务部门互动,邀请税务部门对企业进行纳税辅导,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随着国家大力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智能制造战略,正泰找到了新机遇,但是这也给企业在高端涉税事项管理方面带来了新挑战。在此背景下,正泰在2015年与浙江省国家税务局签订了《税收遵从合作协议》 。借力此协议签署的契机,正泰有机会获得税务机关更多的个性化服务——通过主动与税务机关沟通高端涉税诉求,可以提升高端涉税事项管理能力,提升企业税收管理的效率。这一协议的签订意味着税务机关对企业的信任,也意味着企业对税务机关做出了依法纳税的郑重承诺,南存辉称其为企业诚信经营的“金名片”。

正泰将依法纳税作为立企之本,逐步形成诚信守法的核心价值观。2019年,南存辉与马化腾、李书福等民营企业家共同发起《法治民企倡议书》,呼吁中国民营企业家积极投身于营造法治化营商环境的实践之中,以“法治民企”建设的新成效,加快迈入高质量发展轨道,担当法治社会建设生力军。具体来说,民企一要崇尚法治精神,坚守诚信守法的经营之道;二要增强法治素养,大兴尊法、学法、用法之风;三要厚植法治文化,凝聚企业发展价值认同;四要共担主体责任,共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五要参与法治建设,同心推进全面依法治国。

康德曾经说过,对结果的考虑不能定义一个行为的道德价值。因为,行为能够给“我”带来“我”想要的结果,不管这种结果是物质的回报、社会的褒扬,还是自我内疚感的消失,其本身都不足以赋予行为以道德价值。唯有脱离结果的考量,才具有道德价值:“我”这么做,不是因为行为的结果,而是因为这么做是对的,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这么做!

在企业的现实经营中,企业家很难摆脱对结果的考虑,毕竟,企业的存活与发展关系着很多人的利益。事实上,每一个社会人,在大多数时候,考虑的也都是行为的结果。但康德的意思是,考虑结果并非不道德,但是单凭此,我们不能声称自己道德。事实上,我们的日常思维总是多维度的:在我们思考行为结果的同时,我们也在思考其他东西。只要我们的思维里,包含“我这么做,因为这么做本身是对的”这一层意思,那么我们的行为就是有道德价值的。企业家在思考契约时,自然会想到违约的后果,以及履约的好处(比如对方的长期信任),但如果他同时还在思考“我必须这么做去履行契约,不论结果如何”,那他就是一个有道德的企业家。从这个意义上说,南存辉的关注质量、维护社区荣誉和主动守法,都是有道德价值的,都是对契约精神的践行。

有道德的人感到的不是相比于其他人的优越感,他不需要用其他人的行为来衬托自己的伟大——这种思维本身由于关注结果而不具有道德价值。有道德的人感到的是满足感,是幸福感——满足和幸福是因为他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我们相信,正是这种满足和幸福驱动着南存辉在他的事业中不断地去践行和“荣耀”他所认可的社会契约。

我们从南存辉和正泰集团身上看到的是三种不同的专业精神。首先是对所从事的细分工作的专业——尊重专业知识,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同时,专业做好领导者。其次是对“商业”这个职业的专业。办企业永远要面对市场,企业家必须倾听市场的声音,用市场来驱动创新,同时,要用市场规律来敦促自己的成长。最后,是对“企业家”这个社会人角色的专业。企业家嵌入不同的社会契约中,关注质量、维护社区荣誉、主动守法都是企业家对应这些契约应该做的事。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做好这些事(关注行为价值本身而不是其结果),将使企业家成为一个专业的社会契约者。 JV50p/ThUEhjS8AI/yiuXUO41r43/sglZcSKnMd5asxF3zlR1NvJupBPlwf8qu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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