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

江晚没有特权，公司内部流程一个都不能少，走合同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合同必须经过采购和法律部门的审核。采购部规定，必须邀请三家以上的供应商公示之后，进行比较，而且合力咨询没有进入公司的供应商名录，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江晚哪肯让步，拿着合同找到了大管家庄雨农，他面善脸笑，却坚持原则：“规矩是咱们定的，带头破坏，传出去多不好？”

江晚做过调查，合力咨询规模不大，口碑不错：“庄叔叔，特事特办，对不对？我真的很急招人，前面都打仗了，咱们这边不能因为手续不全，不给前线批子弹，是不是？”

鸿鹄技术内部喜欢用战争语言，庄雨农翻了翻资料，看见了耿晔的名字，哪肯答应？从座位上站起来，和江晚坐到沙发上：“你负责美国市场的事情还没定，怎么就开始组建队伍了？你现在还是CFO，就像你是炮兵，偏要找我要步枪。”

江晚极为耐心，为庄雨农沏茶倒水，甜甜地说道：“要到听见炮火的地方指挥战斗，我一直在总部，想到前线看看，听听炮火，想抓紧时间把队伍搭起来。”

“负责海外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小晚，你的任命要上执委会的，不能这么急，等任命定下来，庄叔叔亲自给你招人。”庄雨农坚决反对，江晚要把耿晔弄到公司来，没门儿！

如果等待任命，再走正常的采购流程，就要几个月之后，江晚站起来说道：“您是大管家，必须按照规矩来，我这儿确实也需要人，我再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庄雨农从小看着江晚长大，她性子很像江远峰，在虎跳峡都敢向下跳，没什么能够拦住她。

“我手头工作太多，实在忙不过来，公司流程又必须走，我只好请私人助理帮忙咯，拿不到胸卡，就每天去接一趟，连不上公司网络，就走电信网，钱我自己付，不用公司出，这样不违反公司规定吧？”江晚其实是威胁，语气却很柔和。

庄雨农挡不住古灵精怪的江晚，又设置了一道障碍：“这样吧，特事特办，只要老总同意，我这儿就算过关了。”这与其说是障碍，不如说是提醒，江晚的办公室挨着江远峰，抬头不见低头见，把耿晔带到公司当私人助理，肯定要征得江远峰同意。

江晚起身，恭恭敬敬鞠躬：“谢谢庄叔叔。”

庄雨农用重话，好心好意提醒：“要小心，你这是明知故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别像云南的老白一样，就地免职，通报全公司！”

江晚浑身一个激灵，说服爸爸比庄雨农难多了，自己下场会像老白那样吗？至少不会因此和自己断绝父女关系。哼，舍得一身剐，敢把耿晔扶上马！庄雨农又说道：“小晚，有些风言风语，老总肯定听说了。”

江晚向来特立独行，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事关耿晔，必须问个明白。庄雨农踌躇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你把耿晔带到执委会，这件事儿传遍公司了，有人说耿晔除了长得帅，其实什么都不是，车子都是你送的，哎，难听极了。”

江晚愣了一下，这些都是事实，而且耿晔的确挺帅。她忽然笑出来：“庄叔叔，我是阮玲玉吗？”

阮玲玉是20世纪30年代当红明星，因受不了流言蜚语自杀身亡，江晚不是这样的人，她出门后却犹豫起来，父亲会不会痛骂自己一顿？没想到，当她走进父亲办公室，期期艾艾地讲述工作量太多，忙不过来，江远峰却让她长话短说，江晚只好摊牌：“我想请耿晔做顾问，负责招聘和训练。”

江远峰站起来，走到女儿旁边坐下来，很严肃的样子，江晚小心翼翼地解释：“的确不符合公司流程，如果为难的话，是不是可以特事特办？爸爸，您别生气。”

江远峰突然大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指着女儿说道：“有眼光。”

“您同意了？”江晚胆战心惊，云南代表处的老白就是前车之鉴。

江远峰的表现仍然像云山雾罩，让江晚看不明白：“你说说，什么时候动心了？”

“爸爸！”江晚心脏怦怦直跳，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爸爸指的动心是指想让耿晔做顾问：“不瞒您说，我做过供应商调查，合力咨询虽然名气比麦肯锡、普华永道差远了，但是客户满意度很高。我又找人问了，他们都对耿晔的专业能力很认可。”

“嚯，蓄谋已久。”江远峰也很吃惊，江晚一步步谋定而动，带着耿晔在云南和自己见面，到家里留宿聊天，再来公司参加执委会都是有意而为，点头说道：“这个耿晔，怎么说呢？有缺点，比较颓废，不务正业，买菜做饭下午茶，跑步遛狗带孩子，吃饱喝足晒太阳，但从IBM出来，做过咨询顾问，对企业运营十分了解，水平还是有的，观察能力很不一般，这算他的天赋吧，当你助理，我是放心的。”江远峰前面说的缺点是铺垫，重点是后面的内容：“要相信人家，放手让他干，看看他能折腾出来点儿什么。”

江晚瞪大眼睛，父亲的反应出乎预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举一个例子，前几天开会，你说游击战，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些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江远峰早就看出了耿晔和江晚之间的秘密：“但是，你要负责美国市场，不容易啊，说说，打算怎么做？”

江晚在雪山上就开始盘算，对爸爸没什么隐瞒，全盘托出：“我想先请耿晔帮我招聘和培养团队，再参加拉斯维加斯的展览，寻找战机。”

江远峰本来期望李屹东带队再次进攻美国市场，没想到让江晚抢了先，只好点头说：“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既然要做，就要承担责任。”他的意思十分清楚，赏罚分明，江晚不能例外。

庄雨农在办公室里踱步，打电话把郭厚军叫来，将合力咨询的协议给他看。郭厚军一看就拍了桌子：“开玩笑，这小子成天和小晚唧唧歪歪，还来做咨询项目，这不是给屹东添堵吗？”

庄雨农苦笑，根本拦不住江晚：“这不是找你商量吗？老总签字了，我能怎么办？”

郭厚军坐下来看着外包协议，这事儿不能和李屹东商量，免得惹江晚生气，必须自己和庄雨农出面：“老庄，你是大管家，难道没办法？”

庄雨农心情极佳，笑着说：“请你来就是看好戏的，我和人力资源打好招呼了，耿晔想吃这个咨询项目？那就撑死他！”

郭厚军忽然明白了，耿晔不是公司员工，谁都拿他没办法，现在他来做咨询项目，正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庄雨农管着人力资源，正好与耿晔对口，用客户的名义即便不能把他折磨死，总能让他脱层皮，还拿不到一分钱尾款。郭厚军哈哈笑起来：“这个耿晔看起来挺聪明一个人，难道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都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他的皮，他还敢来做咨询？”

庄雨农怒气还在，一拍桌子：“这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郭厚军故意刺激庄雨农：“人家有小晚撑腰，有恃无恐啊。”

庄雨农嘿嘿冷笑：“这事儿别告诉屹东，免得小晚生气，咱哥俩把责任担下来，敢不敢？”

郭厚军笑歪了：“老庄，为了屹东有什么不能豁出去。再说了，咱们是客户，提要求是咱们的责任，折腾他是咱们客户的义务，有什么敢不敢的？”

庄雨农和郭厚军比李屹东大了不少，十几年来配合无间，即将辅佐李屹东上位，都憋着想为他出一口恶气。庄雨农拿起协议副本，仔细瞧着：“我先把这个合力咨询查个底儿朝天，看看他们以往都合作了哪些客户，有什么毛病，他们几个合伙人的背景是什么，看看能不能抓到把柄。” lH64fKNUV30FwB6+tUe4Aa6WAQghdAgZGmgNTkz6L5j7JiaV2MrNBW5pn5lS6V2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