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精神

由于江晚妈妈的反对，耿晔连续几天都没有去江晚家里，这其实也正常，李屹东还在求复合，江晚和耿晔之间的关系也模糊不清，总来家里的确不太合适。今天是江远峰发话，说想吃耿晔做的饭菜，于是江晚和耿晔先去菜市场买了食材，来到家里，猫在厨房。江晚以前基本不进厨房，小时候有妈妈，后来有保姆，直到登山的时候，人人都要动手帮厨，耿晔是大厨，她负责洗菜捡菜。吃耿晔做的美食，在登山期间成了她的一大乐趣。返回北京之后，每当江晚和耿晔一起在厨房的时候，两人就像回到过去，重温人生只如初见的感觉。

三人饭后到书房谈话。“说说，对那个万总有什么想法？”江远峰累了一天，毕竟七十多岁，缓了很久才说话。

“您不想上市？”耿晔曾经给不少企业做过投资咨询，上市对股东来讲是大好事，将股票换到一大笔钱，享受生活，这是大多数企业主的想法。

“不想。”江远峰有些话只能对耿晔说，不能在公司里讲：“到海边买个房，钓鱼、下棋、抱孙子，是不是？鸿鹄技术不是工作，而是一辈子的事业，是我的兴趣、我的爱好、我的爱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我掏心掏肺也不换，一个是亲人，另外就是鸿鹄技术。我要一直干下去，直到走不动了，你们都要推着轮椅，让我到处看看，有什么新的技术和新产品，女儿，你得答应我。”

“爸爸，我能做到。”江晚眼眶已经发红，狠狠点头。

“在这个伟大时代的风口浪尖逐浪，此生何憾！”江远峰心中澎湃，豪气顿生。

耿晔年纪轻轻，自以为看淡输赢和名利，他反问自己：“我还有梦想吗？”耿晔困惑极了，摇头暂时驱离杂念：“您不打算上市，其他人呢？”

江远峰吃惊于他的提问：“依你看，谁主张上市？”

耿晔不愿意在背后攻击任何人，坦然说道：“很多拥有股份的创业元老和投资人都很热衷，毕竟大多数人开公司都以赚钱为目的。”

“我不是，从来不是！”江远峰一拍桌子，他长江漂流后，抱着心系中华，有所作为的想法成立了这个公司，这是他的初心，直到现在牢记不忘：“如果为了赚钱，我都七十多岁了，还折腾什么？我说过很多次，赚钱是为了留住最好的人才，研发出更先进的技术，做出伟大的产品，上市之后百亿身家，谁还会奋斗？”江远峰吐露了心声，他以前在江晚面前都没有说过这些，30年艰辛的创业历程，梦想、奋斗，汗水和泪水，能够被股市计算出来并瓜分掉吗？可这就是普遍认同的商业规则。江远峰说：“一旦上市，企业就会被资本绑架，追逐利润是资本的天性和本能，很多优秀的公司变成了资本权贵圈钱的工具，这种事情还少吗？比如有的公司，那么多孩子都在玩他们的游戏，有没有影响学习，影响孩子们的视力？他们不能对游戏分级吗？限制未成年玩家？他们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不做？这样就会影响利润，影响市值，在这件事上，他们被资本绑架了。”

江远峰看着耿晔，这年轻人是女儿的朋友，与公司没有瓜葛，具备某种洞悉人心的能力，又在做投资咨询，难得能够敞开心扉聊天：“说说，上市这件事会怎样发展？”

“我可以直言不讳吗？”耿晔明白了根源，鸿鹄技术的企业文化是以奋斗者为本，一旦上市便会失去奋斗精神：“万总的拜访不是偶然的，我甚至猜测，他们事先谋划过，有精心的布局。”

江远峰也担心这个，万成毕竟是由李屹东引荐的，如果他也支持上市，就很麻烦：“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耿晔从掏出兜里的两张名片，一张是万成，另外一张是苗紫：“这苗紫一言不发，名片上却来自另外一家公司，这是为什么？”

江晚接来名片细看，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黎明微电子是我们的供应商，也是末日投资的下属企业。”万成带着苗紫，想必是因为她熟悉情况。

“这说明，万成的下属企业与公司有长期合作，这与上市有没有关联？”耿晔猜测着，只要查查黎明微电子的供货情况，大概就能知道万成与其他公司的关系，耿晔没有说出来，这似乎大惊小怪了。

江远峰摆了摆手，表示此事到此为止，万成由李屹东引荐，并且提供了美国议员施压FCC的文件，对鸿鹄技术是有帮助的，而且他作为投资人，提议上市没有什么不对，实际上，无数投资机构都曾经表达过同样的意向。

江远峰向后靠在沙发上，最近事情很多，他谈完上市又问道：“对于美国市场，怎么看？”

耿晔说了出征美国的难处和危险，他内心是反对江晚接这个项目的。

“欧美和日本都很先进，尤其美国，是力量强大的国家，创新力井喷，我们敢去吗？小伙子，我告诉你，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在战场上学习，不要怕失败，我们以前从低端往高端攻，靠的是质优价廉，苦得不得了。美国是从上往下攻，谷歌和Facebook都是站在战略高度创新，势如破竹，我们必须到美国去才能占领制高点，明白这个道理吗？”这是江远峰对美国市场始终不离不弃的根本原因。

江晚感同身受，想起公司以前出征海外的历程，内心激动：“我还记得，郭总率领重装旅拼Sprint的项目，美国商务部干预了，合同泡汤，老郭他们几十个人放声大哭。当时，您组织我们看了《南征北战》这部电影，告诫我们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总有一天我们会攻进美国！”

“可是，这个时机好吗？”耿晔或多或少还有担心。

“不要以为我们国家改革开放40年，就很厉害了，必须踏踏实实地学习，包括美国的经验和教训。我们要不断扩大开放，迈开脚步走向世界。”江远峰的判断与众不同，中国坚持开放政策，美国进行贸易保护，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畏缩不前：“美国总统是商人，很会大开价码，坐地要钱，贸易战还不一定怎么打，或者这反而是机会，当中美两国达成和解的时候，美国会打开大门。”江远峰很欣赏江晚和耿晔的想法，他们率领铁三角去美国非常明智，不鲁莽出击，伺机而动。

“没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有人却在贸易战面前被吓死了，要农村包围城市。”江远峰讥讽着执委会那几个人。死守中国市场不是江远峰的风格，他决心已定，来到落地窗前，手指脚下这片热土说道：“当年，我和老大哥漂流长江，没有设备和训练，面对滔天的江水，闭眼向下跳，宁可葬身滚滚长江，也要抢在美国人前面，如今的条件比那时强得多，有什么理由退缩？”

江晚想起虎跳石的惊涛骇浪，比攀登雪山要凶险了万分，眼眶泛起泪花。江远峰深呼一口气说道：“40年前，中国改革开放，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们心里憋着一把火，要证明中国人不比任何人差，你们想想，如果李叔叔活着，会退吗？”江远峰的豪迈气息扑面而来，面对耿晔：“小伙子，想不想大干一场？”

耿晔以前在外企，干活拿钱，在商言商，企业赚钱第一，何须肩负那么大的使命？听了江远峰这番话，渐渐理解了父辈的梦想和坚持，他们经历激情燃烧的沸腾岁月，充满使命感，不惜燃烧自己，释放出最亮的光芒。父辈和我们谁对谁错？耿晔本已看淡输赢，对商场失去兴趣，此刻被江远峰感召，扫去颓废，伸出手来：“人生是一场旅程，没有伙伴却十分乏味，我愿意。”

情形出乎江晚的预想，她与耿晔结伴旅游，是患难与共的旅伴，渐渐心生爱怜，青丝暗系。妈妈因为耿晔没有工作有些瞧不起他，父亲却极看重他，如今耿晔变成父亲的伙伴，情感再次与这么多关系纠结在一起，难免互相影响，隐隐不安。她当着父亲的面无法表达，默默低头，一语不发。

“没想到啊，你们提了这么个主意，派铁三角去美国。”江远峰很喜欢江晚在执委会的表现。

“其实是他的主意。”江晚指着耿晔。

“你亲自出马，不是我的主意。”耿晔不想居功。

“你倒会明哲保身。”江晚有些生气，不喜欢他的外企风格。

“不像你的风格啊。”在江远峰的印象中，耿晔有些颓废，在拓展美国市场上却很积极，又随口说了一句：“洒脱些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太消极。”

“您年轻的时候玩漂流，从西藏漂到虎跳峡，比我疯多了。”江晚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一个攀登雪山一个漂流，半斤八两。

自从李茂舒触礁身亡，江远峰再也没漂流，而是将这股精神用在企业上：“那不是玩，中国的第一大河绝不能让美国人先漂，我很怀念那段时光，要不是老大哥出事儿，我会一直漂下去。”江远峰在今天的执委会上沉默不语，憋了一肚子话：“派遣铁三角直插美国，我赞同，年轻人要有勇气，不要患得患失，方向正确，就要反复冲锋。美国市场艰难，不能派出重兵，但是铁三角派得出！”江远峰看了一眼耿晔，这是他的主意：“你这个顾问有些不简单啊，你说说，怎么打？”

“先训练队伍，然后寻找机会。”江晚提出了激进的计划，让耿晔和江远峰吃了一惊：“马上就要到校园招聘的时候了，我要组建一支队伍去美国市场。”

耿晔疑心大起，江晚肯定又有鬼主意了，而且他能够猜到，自己绝对跑不了。

江远峰似乎也猜透了什么：“你是我女儿，也是执委会成员，这是要立军令状的，校园招聘肯定是要做的，但是如果新人不合格，我也不会答应。” qlXcnB7PAVm194qEFOHJNMxx8EiKBdFyF7MXDQ7eG7WIWryk18sZ0SwThQmjzr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