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拒上市

江晚和江远峰的办公室在同一层，耿晔半分钟就到了，江远峰让他坐在对面的圆椅上，问他：“你既然是投资咨询公司的人，肯定帮助过企业上市，是吗？”耿晔点头正要回答，江远峰站起来，从门外进来了几位客人。

为首的是一位40多岁的略显矮胖的中年人，紧走几步，双手握着江远峰：“老总，幸会，我是末日投资的万成。”万成看了眼耿晔，握了手坐在沙发上。李屹东陪着进来，看见耿晔略感吃惊，没打招呼，坐在侧面的沙发。最后进来一位短发的女助理，换了名片就坐下，显得十分沉稳。

“老总，在您的领导下，鸿鹄技术成就卓绝，成为全球最大的通信设备供应商，第三大手机制造商，却在美国市场受挫，我想可以尽一臂之力，特上门拜访。”万成知道，江远峰时间宝贵，便开门见山。他本在新华社工作，20世纪90年代下海经商，进军房地产行业，掘到第一桶金。后来，他认准互联网，屡有斩获，投资的六家企业成功上市，赚得盆满钵满。他具备一种天赋，能够在下一波浪潮即将来临之际，通过微妙的波动，判断出新机会的规模和影响，潜伏进去，到高峰之时获利了结。这种天赋与生俱来，万成年轻时并未察觉，年过40才发现这份宝贵的财富。与此相比，他显赫的家庭背景只是陪衬，有些领导子女凭借父母关系赚到一些钱，不算什么本事，在业界凭借能力闯出名号，道路越走越宽才算真本领。可是中国经济一日千里，有实力的企业早已上市，新兴企业规模尚小，难有超级IPO，唯有鸿鹄技术这个超级巨无霸还没有上市，万成深入研究，精心布局，只要成功上市，鸿鹄技术就将打破纪录，成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IPO，这将成为他投资生涯的顶峰。

江远峰看过万成的资料，他投资的六家企业之中，有一家视频网站，从股市里募集了一大笔资金，生产和制造手机，每台补贴两百元撒向市场，短时间取得了极大的销量，好像奇迹一般。江远峰对此十分反感，这是用现金堆积的奇迹，他对万成有了成见，冷冷说道：“愿闻其详。”

万成将美国议员施压FCC的信件交给过李屹东，他认定江远峰肯定过目了：“美国议员阻拦鸿鹄技术进入美国，借口鸿鹄技术财务不透明而且有官方背景，信息安全没有保障，我的想法是，如果鸿鹄技术能够赴美上市，就能打破这个借口。”

江远峰心里有了答案，却想考验一下李屹东：“屹东，你的看法。”

李屹东心存疑虑，问道：“赴美上市，那些美国议员、中央情报局、美国联邦调查局、美国国家安全局就不会阻拦我们进入美国市场了吗？”

万成拿到了朋悦的保证，神秘地笑笑，吐出极为重要的信息：“您是否知道，18位美国议员、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和FCC怎么会联手对付鸿鹄技术，难道是巧合吗？有没有人从中牵线搭桥，甚至居中策划？”

江远峰大吃一惊，这种消息应该是顶级机密，万成怎么会知道？他通过直觉可以判断，万成说的没错，背后肯定有重要的人物在策划。万成果然说道：“您可能听说过朋悦，美国总统前特别助理，曾是高盛的著名投资人。”

江远峰和李屹东一起点头。万成说道：“他请我转告老总，只要鸿鹄技术赴美上市，便不再阻拦你们进入美国市场。”万成不愿意过多纠缠这个话题，说完立即转开：“现在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一些公司采用互联网思维，采取补贴手段抢占份额，带来了相当大的挑战，企业都在想方设法募集资金，上市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万成先将美国议员的信件交给李屹东，又在江远峰面前拿出朋悦的承诺，很是自信：“公司发展离不开资金的支持，规模越大，运营成本越高，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大，您有18万名员工，成本之高可想而知。市场上前有虎后有狼，怎能不储备足够的粮草？上市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鸿鹄技术应该募集充分的资金，以备研发、生产和拓展市场。”

“万总，谢谢您的建议，我直言相告，鸿鹄技术没有上市的计划。”江远峰口气坚定，根本不给万成继续表达的机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向来毫不含糊。

万成有些发懵，他准备充分，却被江远峰一棍子打了回来：“我知道您有顾虑，担心丧失控制权，您放心，鸿鹄技术永远是您的，不是资本的。”万成动情地比喻：“上市是为了企业发展得更好，但鸿鹄技术永远是您的孩子，您的血脉，您的基因，谁都不能抹去，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想主导这家公司。”他试图打消江远峰的担忧。有人希望把公司卖出一个好价格，炫耀成功，或者像养猪一样，尽快养肥赚钱，江远峰不是这样的人。

江远峰思索了一阵儿，怼了回去：“企业就是企业，江晚和屹东才是我的孩子。”他停顿一下再次驳斥万成：“我七十几岁了，马上就退休，这家企业是年轻人的，我还在乎什么控制权？”

万成还想再试一次：“鸿鹄技术去年就有470亿的利润，可是您知道上市之后，估值能够达到多少吗？”

江远峰无动于衷：“我们靠的是知识和技术，不靠资本和投机，对不起。”

万成背景深厚，一般人得罪不起，被江远峰当面拒绝，十分恼怒，却发作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抬屁股就走。江远峰看一眼李屹东，他应该接几句，应付场面，宣告会见结束，李屹东却似乎在考虑什么，忽然抬头问道：“万总，估值大概多少？”

耿晔大吃一惊，江远峰明确拒绝上市，李屹东竟询问估值，既暴露了分歧，也让江远峰下不了台，万成脸上抹上一朵红云，终于找到了机会：“百度腾讯和阿里巴巴加在一起，销售收入只有鸿鹄技术的一半，腾讯和阿里巴巴的市值都在3000亿美元左右，我们的估值应该高于这个数字。”

江远峰一语不发，李屹东为万成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万总，感谢您过来，这是有些年头的普洱，老总这里唯一的奢侈品，品品。”

这是端茶送人的意思，万成喝了几口连声说好，起来与江远峰双手相握：“老总拨冗，非常感谢。”

李屹东将万成送到电梯，迅速回来向江远峰解释：“老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这个万成背景通天，咱们没必要得罪。”

江远峰把李屹东当作半个儿子，向来溺爱：“你说得对，不能太生硬，让他下不了台。”

李屹东点头，见耿晔在，转身离开办公室。江远峰坐下来问耿晔：“挺沉得住气啊，一语未出。”

没人介绍自己，耿晔又没有身份，凭什么说话？耿晔给江远峰倒了一杯茶：“带着耳朵和眼睛就够了，暂时让嘴巴休息一下。”

他话里有话，江远峰怎么能听不出来：“听见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耿晔作为顾问，不喜欢把结论给对方，而是尽量让对方悟出来，你说的，别人不见得听，自己想明白的才会去执行。江远峰让他说，他偏偏不说，绕起弯来：“我想起了一部电影，《教父》。”江远峰点头表示知道。耿晔又说：“毒贩找到教父，希望依托于他的势力贩毒，教父当即拒绝，可是他的大儿子没头没脑问一句，贩毒一年能赚多少。”

那毒贩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大儿子对贩毒有兴趣，决定刺杀教父，于是爆发了黑帮杀戮。江远峰喝好了茶，放下杯子：“这例子用得不错，与今天的情形差不多，那么，这位万老板会不会搞掉我？”

万成当然不会找人刺杀江远峰。耿晔说道：“拿您没办法吧。”这是实情，万成虽然有极深的背景，仍然扳不动江远峰。鸿鹄技术创立30年，成为中国经济的标杆企业，几任国家领导人多次来鸿鹄技术参观，没有谁愿意和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企业家过不去，万成即使有政治背景也无可奈何。

“拿我没辙，对其他人却有很多办法。”江远峰摇头，想摆脱这个让人不愉快的会议。

这一切都和耿晔无关，他是被江晚搞到公司来当挡箭牌，连续开了好几个会，听到很多商业机密，仿佛还在梦中，梦总是要醒的，他起来告辞：“如果您没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去哪里？”江远峰偏偏对耿晔很感兴趣。

“回家。”耿晔有些哭笑不得，留自己的不仅是江晚，很多时候都是江远峰让自己过来。

江远峰侧头想想：“你行李不是还在家里吗？”

耿晔成天观察别人，没想到被江远峰看出了漏洞，脸一红答道：“我一会儿和小晚去取。”上次江晚并没有把全部的行李带走。

“她休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不到下班时间就开溜，我不同意。”江远峰又留耿晔：“下班一起回家取。” jgKfDl9CCt4WvGYKuozTKAKI+5lp/cjOUqwhBGFDuEIpSbm+z6vZLb4C7IcWlvI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