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睡懒觉了。醒来时,我安家的那顶皮帽挂在了床柱上,我在帽子里。
富兰克林博士又趴在炉火边,在一阵阵打喷嚏和找眼镜的间歇中试图写东西了。所谓的炉火只是在冒烟,屋里还跟之前一样冷。
“我不是故意挑剔——”我说,“可是,如果往你认为是炉火的那堆冒烟的炉灰上添一点木柴,可能就会——”
“ 不浪费 , 不愁穷 。”他说,态度严厉,一边继续写作。
“好吧,打个比方,”我说,“比方说你患了肺炎,两三个星期卧床不起——会是多大的浪——”
“那倒是的。”他说,添了一块木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莫斯。”我说,“而且还要支付医生的账单——”
“ 账单 !”他说,打了个寒战,又添了两块木头,动作倒是很快。火呼呼地烧起来了,屋里暖和了一些,但改善不大。
“富兰克林博士,”我说,“那个壁炉完全不对。”
“你可以叫我本——简称为本。”他说,“有什么不对呢?”
“这么说吧,首先,大多数热量都从烟囱跑到上面去了。其次,你没法围在炉火边。是这样,我们教堂外面经常有个卖炒栗子的人。有时候,生意非常红火,他会掉一个栗子出来。我爸爸一直在旁边留意着,他几乎不等栗子落地,就把它装进了袋子——然后带到了祈祷室里。他把栗子放在屋子的地板中央——我们都聚在周围取暖。
“全家二十八口都暖和了,屋子里也热乎乎的。这都是因为 火在外面 ,而不是像那个壁炉一样,被困在墙上的一个洞里。”
“阿莫斯,”他非常兴奋,打断了我的话,“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们不可能把火弄出来,放在房间中央呀。”
“如果有个铁皮之类的东西把火放在里面,就有可能。”
“可是烟怎么办呢?”他提出质疑。
“ 管子 。”我说,然后蜷起身子,继续小睡。
可是我没有睡成。
本风风火火冲到楼下,回来时抱了许多破烂垃圾,扔在地板上,又下去再拿。声音这么吵,谁也不可能睡着,哪怕是一只睡鼠。来来回回几趟之后,地上有了一大堆东西——破铁片、锡皮罐子和铁丝,还有两个旧的长柄暖床器、一个铁炉、三个熨斗、六个锅盖、一个铁丝鸟笼、一个铁砧。还有锯子、锤子、钳子、锉刀、锥子、钉子、螺丝、插销、砖头、沙子和一把断裂的旧宝剑。
他画了一张图纸,就开始干了起来。他弄出了乒乒乓乓的噪音,吵得我根本没法睡觉,于是我就尽可能地帮他一把,捡起他弄掉的螺母、螺丝和工具——以及他的眼镜。
本一旦有了兴趣,干起活来劲头很吓人。直到差不多中午了,他才停下来歇口气。我们审视着劳动成果,觉得看上去还不错——考虑到各方面因素。
它就像一个用腿站立的小号壁炉,前面有两扇铁门,后面有一根烟管通向壁炉。本把柴架从壁炉里拿出来,围在中间,不让一丝热量通过烟囱跑上去。
本绕着圈打量这个炉子,显得非常得意,但仍有疑虑。
“地板,”他说,“我不放心的是地板,阿莫斯。腿那么短,铁皮底那么薄,热气——”
“在码头上,”我说,“我们经常听船上的老鼠讲水手们在甲板上生火做饭的事。在甲板上铺一层沙子,在沙子上放几块砖头,然后——”
“阿莫斯,”本喊道,“你说得对!”他冲出去拿砖头和沙子了。他在那个玩意儿底部铺了层沙子,又弄了几块砖头盖在上面,然后把柴架放进去。
看起来很有希望。
“成功了!”他兴奋地说,退后一步欣赏——被锯子绊了一下,“把东西收拾收拾,阿莫斯,我跑去拿几块木头。”
“不要跑。”我说,“顺便说一句,你上来时经过食品储藏室吗?”
“怎么啦?”他问。
“本,在有些方面,”我说,“你脑子很灵光,但在其他方面,你可真是不开窍。也许对你来说,创造的快乐可以充当食粮;但对我来说,一片奶酪——”
我话没说完,他就跑了,不过抱着木头回来时,他果真拿了一片上好的奶酪、一块黑面包和一大杯麦芽酒。
我们放进了一些引火柴和木块,把炉子点着了。炉子效果很好,本感到非常得意,兴奋不已,我不得不对他板起面孔,他才肯坐下来吃饭。就连吃饭他也不安稳,每过一分钟就站起来,从一个新的角度欣赏炉子。
一个三明治还没吃完,房间里就像夏日的午后一样暖洋洋的了。
“阿莫斯,”他说,“我们成功了!”
“谢谢你说的是 我们 ,”我说,“我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