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希腊文明概论

我们所讲的希腊，不是现代希腊共和国，而是古代希腊。古代希腊的势力范围，不只是现代希腊半岛这块地方。

希腊是一个海洋民族，古代就是地中海地区的霸主。公元前550年左右的希腊城邦，遍布爱琴海、南意大利、北非地区，以及黑海地区。黑海和埃及是古代的粮仓，盛产粮食。希腊本土以及小亚细亚地区，产粮食能力都有限，需要的粮食都靠从黑海地区以及埃及进口。

中国有一些极端的民族主义者，想否定希腊文明的存在，提出的理由之一是说，希腊那么多人，土地又那么荒凉，种不出粮食来，以此来证明没有希腊文明这回事。他们不知道，希腊是一个航海和贸易的民族，商业非常发达，粮食进口是常态。认为粮食必须自给自足，那是农耕民族的想法。

古代地中海这个地方，有两个著名的航海民族：一个是腓尼基人，生活在今天叙利亚那个地方，一个是希腊人。腓尼基人称霸地中海比希腊人还要早一点，但是希腊人是后起之秀，向腓尼基人学习了不少东西（希腊字母就是从腓尼基字母学过来的），但最后超越了他的老师。迦太基是腓尼基人的海外城邦，一度很有势力，与罗马人比拼了一些时间，通过几次 布匿战争 败于罗马人之手。

>> 布匿战争

Punic Wars，或译布匿克战争，是在古罗马和古迦太基两个古代奴隶制国家之间为争夺地中海西部统治权而进行的一场著名战争。名字来自当时罗马对迦太基的称呼Punici（布匿库斯）。

总的来说，古代希腊人的势力范围，并不限于今天希腊半岛，还包括黑海地区，以及环地中海的其他地区。这是从地理上说。从历史上看，希腊文明大致分成三大历史阶段。

第一个阶段叫作爱琴文明。爱琴文明又叫考古文明。它主要有三个时期：克里特文明（公元前2600—公元前1450年）、迈锡尼文明（公元前16世纪—公元前12世纪）、黑暗时期（公元前12世纪—公元前8世纪）。

第二个阶段叫作异教文明，我们也把它分成三个时期：第一个是城邦文明时期（公元前776—公元前323年），第二个是希腊化时期（公元前323—公元前30年），第三个是罗马时期（公元前146―395年）。为什么叫“异教文明”？异教是针对现代希腊人普遍信仰东正教而言的。在希腊人信仰东正教之前的那一段古典辉煌时期，被称为异教文明。异教文明的前两个时期非常重要。在城邦文明时期，科学诞生了；在希腊化时期，科学发展得有模有样。

第三个阶段叫作东正教文明。东正教文明是从395年开始的。这一年罗马皇帝宣告基督教成为国教，从此希腊人开始慢慢地信仰基督教。东正教文明还可以分成三段，第一段就是拜占庭时期（395―1453），也就是东罗马帝国时期。公元395年，东西罗马分治，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征服了拜占庭。第二段是奥斯曼土耳其时期（1453—1822）。1822年，希腊人民起来闹独立，以“不自由毋宁死”的大无畏英雄气概，赢得了解放。当然，这与西方国家的支持也有关系。比如英国诗人 拜伦 就是死在希腊。他虽然不是战死的，是病死在这儿，但希腊人认为他是为希腊人民的解放而死，所以特别感激拜伦。在现代希腊，很多男人就取名“拜伦”。第三段是现代时期（1828年至今）。

>> 拜伦

(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

英国19世纪初期的浪漫主义诗人，代表作品有《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唐璜》等。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还投身革命参加了希腊民族解放运动。

城邦文明之前的远古希腊，不是信史记载下来的，是 19世纪通过考古发现的，故称“考古文明”。 在考古发现之前，克里特文明和迈锡尼文明存在于神话传说里。

德国人谢里曼（Heinrich Schliemann，1822—1890）最先挖出了迈锡尼文明。谢里曼出身贫寒，但继承了兄弟在美国西部的金矿，后来经营有方，发了大财。他从小就是一个 《荷马史诗》 迷，对史诗倒背如流，而且发誓要娶一个同样能对《荷马史诗》倒背如流的希腊姑娘。他真的实现了理想，在他47岁的时候，娶了17岁的希腊姑娘索菲亚(Sophia Schliemann，1852—1932)，并且开始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特洛伊。1871年，他开始在土耳其的西沙里克组织挖掘。1873年5月27日，他们挖出了黄金首饰。挖出了特洛伊遗址后，他接着回到伯罗奔尼撒半岛去挖迈锡尼。按照《荷马史诗》里的说法，当年正是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率领希腊联军去攻打特洛伊。既然特洛伊能够被挖出来，证明不是诗人的想象，那么，迈锡尼王阿伽门农也一定实有其人。1876年，他在迈锡尼遗址的狮子之门旁边挖出了6座竖井式墓穴，墓内有无数黄金饰品，其中包括他称之为“阿伽门农的面具”的黄金面具。后来经检测，这个黄金面具实际上属于比阿伽门农还早300年的一位国王。

>> 《荷马史诗》

两部长篇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统称，相传是古希腊盲诗人荷马根据民间流传的短歌综合编写而成。

图1.5 雅典考古博物馆内的谢里曼夫妇头像。作者摄

谢里曼本来还想去克里岛寻找《奥德赛》中所讲述的米诺斯王宫，但未曾着手就去世了。继续他未竟事业的是英国人伊文思（Arthur Evans，1851—1941）。伊文思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也热爱古董和考古。受谢里曼的惊人成就的影响，伊文思立志要在古希腊考古之中有所发现。伊文思后来娶了谢里曼的大女儿。

在希腊神话传说里，克里特岛上有一个米诺斯国王。米诺斯的王宫里面有一个迷宫，迷宫里面藏了一个妖怪，叫作弥诺陶，是一头喜欢吃小孩的野牛。雅典人臣服于米诺斯王国，每年都要进贡童男童女，供弥诺陶享用。后来，雅典英雄忒修斯主动请缨，准备为民除害。他去了以后，被克里特国王的女儿阿里阿德涅看上。阿里阿德涅给了忒修斯一个线团，以便进出迷宫。进迷宫之后，忒修斯杀死了这头怪兽，最后还娶了阿里阿德涅。

19世纪以前，神话中的克诺索斯宫长埋于地下三千余年而杳无音信，很多人认为那只是神话传说。直到1878年，伊拉克里翁的考古学家们在本地郊区发现了一座古城遗址，并在那里发现了古钱币和陶器残片。1879年，古城的发现者、考古学家米诺斯·卡洛凯林诺斯（Minos Kalokairinos，1843—1907）开始对古城进行发掘，但因受到当时统治克里特岛的土耳其政府的强烈反对，最终不得不停止正在进行的考古发掘。

正当克里特人与土耳其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时，伊文思斥巨资买下了这块土地。他坚信这座古城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米诺斯迷宫。1900年3月，伊文思在克诺索斯遗址上开始了大规模的发掘，发现了与神话传说中相似的宫殿遗址和大量的珍贵文物，使这座规模宏大、结构纷繁复杂、室内装饰精美绝伦的豪华宫殿得以重见天日。

从宫殿遗址看，克里特文明很像是东方的埃及文明。克里特人大概不是希腊人种，可能来自西亚地区，身材没那么高大，人也比较纤弱。所以，克里特文明和我们特别关注的城邦文明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克里特王宫富丽堂皇，贵妇人们生活奢侈而优雅，但是他们没有科学。

克里特文明消失了，或者是因为火山爆发，或者因为来自北方的希腊人的征服，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地中海是板块交织的地方，地质状况不稳定，地底下炽热的熔岩经常喷出来，形成火山、地震。中国游客们经常去的希腊圣托里尼岛，旁边就是一个大火山口，岛东南部有克里特文明的遗址，是被火山灰掩埋的，就像后来的罗马古城庞贝遭遇的那样。

克里特米诺斯遗址中发掘出来了泥板文书，上面的文字被称为线形文字。线形文字有两种，其中的线形文字B也在迈锡尼文明中找到过。1952年，线形文字B被英国建筑师文特里斯（Michael Ventris，1922—1956）给破译了。文特里斯是一个奇人。他小时候也喜欢读《荷马史诗》。有一次，他在伦敦大英博物馆听伊文思做讲座。伊文思说最近他发掘了很多线形文字的陶片，到现在都读不懂，也许将来你们某个人能把它读懂。当时，文特里斯就发誓，我将来一定要把它读懂，结果他就真的把线形文字B破译出来了。这个人实在是有天分，但是非常可惜，他遭遇车祸，34岁就死了。他一死，线形文字A至今未被破解。

与克里特文明不同， 迈锡尼文明 的缔造者明显是来自于 北方的游牧民族。 他们身材高大，高鼻深目，和现在的希腊人差不多，在古代被称为阿卡亚人。迈锡尼古城由几十吨重的巨石所砌，城墙好几米厚。迈锡尼文明与城邦文明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城邦文明中起显著作用的希腊神话，就是来自迈锡尼文明。

>>迈锡尼文明

迈锡尼文明结束之后，就进入了黑暗时期。这段历史时期之所以称为黑暗时期，是因为这个时期既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没有那精致的彩陶，没有那些被我们认为是高级文明的东西流传于世，所以我们把它叫作黑暗时期。一般认为，黑暗时期是来自北方的另外一支希腊人多利亚人入侵造成的。阿卡亚人缔造了迈锡尼文明，多利亚人消灭了迈锡尼文明，造就了一个黑暗时期。

其实，黑暗时期也许根本就不黑。 没有宫殿，没有精致的奢侈品流传，并不意味着人民很悲惨。那些巍峨的宫殿，精致奢侈的陶器，是千百万人民的血泪凝成的。所以，那些在我们后人看来很辉煌的时期，普通人可能过得很惨，相反，在黑暗时期，普通人的日子可能过得很好，不用纳那么多税，盖那么厚的城墙。帝王将相好大喜功，要建立丰功伟绩，劳动人民就惨了。从这个意义说，黑点儿也不是坏事。

再说，正是在黑暗时期诞生了希腊文学名作《荷马史诗》。《荷马史诗》早期是口耳相传，并没有被记录下来，荷马这个人是否真有其人，现在仍有争议。与荷马几乎同时代的，另一个有名有姓的 赫西俄德 ，写作了《神谱》和《田功农时》。所以，黑暗时期留下了两个伟大的作家，他们各自为希腊书面语的规范化、优美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黑暗时期并不黑。

>> 赫西俄德（Hesiod）

古希腊诗人，以长诗《田功农时》《神谱》闻名于后世，被称为“希腊训谕诗之父”。关于赫西俄德和荷马谁生活的年代更早这一问题早有争议，今天大多数史学家认为赫西俄德更早。

然而，也正是在黑暗时期，线形文字失传了。大概在公元前800年左右，希腊人用腓尼基人的字母进行改写，创造了流传到今天的希腊字母和希腊文字。 希腊文字、《荷马史 诗》、赫西俄德的《神谱》，以及奥林波斯神话、奥林匹克竞 技会，为城邦文明准备了条件。 38bCjVoWNj8EiKFTlInkEKPJGUtMnr2peAg03mK5SyE343YnfoHl1Qf4CtlCWIi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