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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飞向自由的天地”

一股寒风盘旋在洞庭湖以西的大地上,按诗人的说法,春天似乎不远了。可是,1922年静悄悄地来临,似乎并不是非比寻常的一年,如同这一年4月鲁迅在北京写下的《为“俄国歌剧团”》的文字:“没有花,没有诗,没有光,没有热。”一片古老的沧桑的土地,“倘使我是一个歌者,我的声音怕要销沉了罢”。

而俄国艺术家的歌唱和舞蹈,又促使鲁迅猛醒,于是他写道:“我是怎么一个褊狭的人呵。这时我想:倘使我是一个歌人,我怕要收藏了我的竖琴,沉默了我的歌声罢。倘不然,我就要唱我的反抗之歌。而且真的,我唱了我的反抗之歌了!”

是啊,有一群默默无闻的人在唱着反抗之歌,他们唱着,起初并没有什么回响,却在历史的缝隙之间,慢慢地雷鸣一般轰响起来。

渴望着一个遥远的神秘的世界

春节前夕,王剑虹回到湖南常德,一是看望姑母,二是为平民女校招生。

这一年丁玲18岁,正放寒假,也在常德。她因幼年丧父,随母亲余曼贞寄住在外婆家。这天,王剑虹和堂姑王醒予来看望余曼贞,她们有亲戚是余曼贞的学生。在第二女师,王剑虹和丁玲天天见面不说话,相隔两年半,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王剑虹谈起在上海的见闻,鼓动丁玲一起去参加由陈独秀、李达创办的平民女校。丁玲一开始听到“平民女校”的名字,内心不免有些忐忑,她知道家里人恐怕会觉得刺耳的。

丁玲,原名蒋伟,字冰之,像鲁迅一样也是出生于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她曾经在具有自传性质的《遥远的故事》中写道:“安福县蒋家,是一个有钱的人家,是一个人丁兴旺的人家,在我的爷爷时代,据说那些爷爷们,这房、那房、远房、近房究竟有多少房,多少人,连姓蒋的自己人也分不清楚,外人就更无从知道,只知凡是安福县的大房子,一片一片的,都姓蒋。这些人都是财主,大财主,小财主,家家都做官,这个官,那个官,皇帝封敕的金匾,家家挂,节烈夫人的石牌坊处处有。”

丁玲的母亲余曼贞也出自名门,丁玲外公余泽春,清末拔贡,担任过云南大理、普洱与楚雄等地知府。余曼贞结婚后改名蒋胜眉,意为“女子胜过须眉”,奋发之情,可见一斑。丁玲不满4岁时父亲去世,母亲余曼贞带着她和刚满一岁的儿子离开临澧,寄居在常德县城丁玲的两个舅舅家里。

1909年,余曼贞冲破重重阻力,进入常德女子师范速成班学习,5岁的丁玲跟着母亲,读该校幼稚班。三年后,余曼贞和向警予等人一起到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攻读,丁玲也进入女师小学部读书,15岁后丁玲进入第二女师读预科,成为王剑虹学妹。

桃源离常德约九十里,丁玲是乘小火轮去的。学校濒临沅江,风景优美,操场显得特别阔大,丁玲内心的天地也开阔起来。她常常在楼上窗前一站半天,沅江过往的帆船,不时从疏疏密密的树影中透出来,拉纤的、撑篙的船夫唱着号子,伴着滔滔的江水和馨香的江风飘进窗口,飘进呼吸中,使她觉得特别舒畅,一切仿佛把她带到了一个遥远的神秘的世界。

在周南自由的空气中

受五四运动影响,母亲在1919年秋天把丁玲送到长沙读周南女校,这是当时湖南最好的女子中学,远在北京的《新青年》就对周南女校作过评价:“这个学校在湖南本是最有精彩的,加以校长朱剑凡极力提倡‘新’的改造,所以一般学生的思想,与一般普通的人,大大不同。”向警予、陶毅、蔡畅等人曾就读于周南,余曼贞特别喜欢这个学校,她希望丁玲在这里学有所成。

周南女校由教育家朱剑凡于1905年创办,原名周氏家塾,以“启迪民智,解放妇女”为办学宗旨,1906年创作了由徐特立作词、黄厘叔谱曲的周南校歌:“地处长沙,山环水重深深锁。女校修复,应推先进周南我。毁家兴学,蒙难开基,创出文明母。到如今,三湘七泽有蜚声,郁郁、欣欣、芬芬、馥馥如花朵。同学们:静心学业,静心学业。发放我历史之光荣,效忠祖国,效忠祖国,永获光荣果。”周南一时声名鹊起,成为湖南莘莘学子向往之处,徐特立也禁不住为其点赞:“周南者,女子教育之权兴也,女子教育之滥觞也。”1920年,湖南当局出资,指令周南为湖南代办公立女子中学。

丁玲的国文教师陈启明思想进步,参与了毛泽东主导创建的新民学会。他每天读过上海、北京的报纸后,把好的文章加上红圈,介绍给同学们,广受学生欢迎。那时,丁玲最喜欢读白话文小说和新诗,也写过一些白话诗,由陈启明主编,发表在当时《湘江日报》的副刊。

在周南自由的新空气中,丁玲更是无比畅快。本来她就对一直在舅舅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早早地觉得压抑,内心深处青苔一般滋生着反叛的情绪。此后,她一生追求自由,或者就是从周南开始。

湖南学界一大可哀事

周南校长朱剑凡本是进步教育家,后受到当局压力,急遽转身,开始在学校严禁进步宣传,解聘进步教员,陈启明也被辞退。

这天,校学生自治会推选丁玲的同班同学周敦祜参加省学联会,以联合行动,由于讨论稍久,造成上课迟到,朱剑凡闻讯赶来,质问周敦祜:“你在学生联合会的代表已经取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个地方开会?你有什么召集开会之权?”

周敦祜在周南学生中间素有影响力,第五届湖南省运动会上,周南等女校做团体操表演,周敦祜受推选发言:“所痛心者,大会秩序单中,未将女子运动项目列入,足见无重视之意。须知国家社会之进化,男女负同等责任,希望此后男女学校一律同等待遇。”同学们都佩服她敢怒敢说。

见校长如此激动,周敦祜道了歉,朱剑凡仍大怒不止:“你们到学校里来,是服从校长还是服从同学?”最后朱剑凡说道,“我也不要你们做学生了。我以后只办小学,立誓不办中学。中学从今日起,便全体解散”。隔天学校悬牌告示,责令周敦祜即日领费出校。

周敦祜等学生极为愤慨,领导十几个同学签名退学,此事经湖南《大公报》报道,编者认为“此诚湖南学界一大可哀事!”为示公正,“周南风潮”的发生过程,以学校和学生会两方来信的方式,发表在《大公报》上,为人所知。

不久,周南声明开除周敦祜,丁玲和周敦祜等十七八个同学一起愤而退学,以示抗议。他们离开周南,在船山学社地址办了一个暑期补习班,由长沙第一师范的部分教员和毕业生协助补习功课。20世纪80年代,丁玲在给孙女的一封信中写道:“还说毛润之先生也要来给我们上课。我是这时知道毛泽东同志的。但他始终未来讲课。而补习班也是在毛泽东同志支持之下办起来的。杨开慧、杨开秀(开慧的堂妹)都在这里,也都在暑期班学习。”过了暑假,丁玲考进岳云中学。

解除婚约,唱反抗的歌

见到王剑虹时,丁玲正对岳云中学感到失望,对人生道路感到彷徨,她们谈起社会革命,谈起文学,谈到理想,无所不谈,特别投契。于是丁玲一下便决定终止在湖南的学业,同王剑虹冒险到一个熟人都没有的上海“去寻找真理,去开辟人生大道”。

丁玲回忆说:“那时我们知道陈独秀、李达都是新人物,是搞社会革命的。我们也想望社会革命,虽则还不懂得怎样去革命。我们在去上海前,受到了不少的阻挠。因为‘平民女学’和普通学校不同,没有文凭,将来职业有问题。加上‘平民女学’的‘平民’两个字,也很刺目。到上海这个地方去,也成为亲戚们反对的理由。那时,教员和亲戚们,以为我要进‘平民女学’是件很荒唐的事,出来反对。”

为了去上海,丁玲费了一番周折。这时,她唯一的弟弟已经去世,母女俩相依为命。余曼贞替女儿前途着想,还是支持她的,只是遭到三舅激烈反对,他说:“不行,上海是个坏地方,那里你没有亲戚,身边没有大人,那怎么行呢?你现在17岁了,明年18岁,毕了业就可以在家完婚。要去上海,那就不行!”

外婆临终时把她许配给三舅的儿子余伯强,丁玲和她的母亲都害怕她去舅舅家做媳妇。母亲希望她读师范,毕业后当个小学教员,可以少在婆家待着,而丁玲甚至说:“我自己呢,则希望表哥早点死。虽则,我对表哥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她自始至终都反对这场包办的婚姻,她的心早已经飞到上海去了。

这天,三舅席开一宴,请来了家族的亲戚们,想把丁玲留住。余曼贞当着大家的面,据理力争,力主解除婚约,三舅坚决不同意。

丁玲和王剑虹一气之下写了一篇文章,揭露舅父假道学的面孔,登在当时的《民国日报》上,这场解除婚约的抗争终于取得了胜利,一只小鸟唱着她的反抗之歌,即将飞向未来无限广阔的自由天地。 ImnTZnAKfbq9fBWw+h6kkLBZMKpOOgSWkeFS5vsdcgG+DTROAkNhjk81foZfIH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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