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海图》中的斯堪的纳维亚海怪横行的恐怖水域

奥劳斯·马格努斯所绘制的极具想象力和影响力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海图只有两份现存于世，它们于1539年印刷在9块面板上，尺寸为125厘米×170厘米。这幅《海图》可以说是一项奇观，海水中充斥着美丽的怪物。有些假装成岛屿的样子；有些将船只打成碎片；有些将水手掳走。为建造自己的海怪水族馆，奥劳斯从各种途径收集信息：有船员的叙述；有中世纪动物寓言集，如1485年的《健康花园》；还有流传广泛的民间传说。不仅如此，他还为每幅小插图配备了有用的标签和精心编写的注解。更有用的是，他于1555年在罗马印刷的《北方民族志》（一本对北方民族进行的描述的书），其中的第21卷和第22卷添加了对这些海怪的注释。虽然某些描绘十分异想天开，但奥劳斯是抱着科学探索的目标来做这件事的，他想精确地呈现海洋生物学的面貌。实际上，这些怪物有一部分是对真实动物依然可辨的扭曲，而另外一些则是纯粹的虚构。不过，它们都能让人们对存在于16世纪水手想象中的信念和恐惧做一番窥探。

罗卡斯

“这种鱼类在哥特语中叫作罗卡斯，在意大利语中叫作‘拉雅’，对人友好：它们会保护游泳的人，让他们免遭被海怪吃掉的厄运。”

在《北方民族志》中，奥劳斯将善良的罗卡斯（原型是鳐鱼）与德国科学家和哲学家阿尔贝图斯·马格努斯讲述的故事（约1200）相提并论，后者曾写到助人为乐的海豚会将溺水的游泳者托上岸。他还提到，如果它们怀疑这个人曾经吃过海豚肉，就会把他给吃了。塞巴斯蒂安·明斯特在他的画作中几乎没有对鳐鱼的原貌做出改动，而亚伯拉罕·奥特柳斯给它起的荷兰语名字是“斯卡图瓦鲁尔”，并且只字不提它的善良天性。他是这样描述它的：“全身覆盖刚毛或骨板。有点像鲨鱼或鳐鱼，但是体形大得多。当它在海面上出现时就像一座小岛，并用它的鳍掀翻各种船舶。”

海蠕虫

“一条海蛇，长30或40英尺（长约9或12米）。”

这种怪物生活在挪威沿海，一条蓝灰色的蠕虫，长度超过40腕尺（大约18米，比他注解中的描述长了6米），然而只有儿童的手臂那么粗。“它像一条绳子一样在海中前进，几乎没有人能看出它的运动方式。它不伤害人，除非被人抓在手里：因为只要触摸到它最柔软的皮肤，接触的手指就会肿胀起来。”这种动物，听上去很像是一条夸张的鳗鱼。它的天敌是螃蟹，后者强壮的螯会让它无法脱身。“我经常见到这种蠕虫，”奥劳斯写道，“但在水手们的事先警告下，我从来没有摸过它。”

鸭子树

“鸭子从树木的果实中孵出来。”

这种神话般的植物被认为能够长出小鸭子，这似乎解释了鸭子繁殖的谜团，因为这些鸟飞到南方时才进行繁殖，欧洲北部的人无缘得见。关于经常出现在苏格兰哥勒高恩附近的索兰德鸭，奥劳斯写道：“……此外，一位勤勤恳恳地记录万物秘密的苏格兰历史学家说，在奥克尼群岛，鸭子是某种掉进海里的果实繁殖出来的。这些果实不久便会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变成温顺的鸭子或野鸭子。”这是“黑雁树”神话的变体，威尔士的副主教兼历史学家杰拉德在12世纪这样写道：

包裹在一种自由状态的壳里，通过它们的喙挂在空中，然后好像木头上生长的苔藓那样，身上逐渐长出一层羽毛，接着它们会一头扎进水里，或者直接飞向自由的天空……我曾经多次目睹过这样的场面，超过一千只这种鸟类的幼鸟悬挂在海边的一棵大树上，它们包裹在壳中，已经成形……因此，在爱尔兰的某些地区，主教和其他宗教人士在斋戒期间经常食用这种鸟类，因为它们既不是肉，也不是肉所生产出来的。

多肢怪

“顾名思义，多肢怪是一种有很多脚的生物，它的背上还有一个管子。”

这种巨型龙虾会凶残地捕捉水手和游泳者，并以他们为食，“它的脚分散在四周海底的坑洞里，用这些脚和带有锯齿的钳子，它可以牢牢抓住任何靠近它的活物，然后吸血。无论抓到什么食物，它都会将其储存在它居住的洞里。然后，当它把猎物的肉吃掉之后，就将猎物的皮扔出洞外，诱捕那些游上前去的鱼类。” 多肢怪可以改变自己的颜色，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这么做是为了躲避它最害怕的敌人——海鳗。

鲸和奥卡

“鲸，一种极为庞大的鱼；奥卡，体形较小，是鲸致命的敌人。”

鲸是一种体长大约100至300英尺（30至90米）的大鱼，体形非常庞大；而奥卡虽然身体较小，但动作敏捷、习性残忍，是鲸的死敌。奥卡的样子就像一个船身从内向外翻了过来，它锋利的牙齿就像船的尾部一样。奥卡这种猛兽会撕破鲸的肚子和壮实的身躯，或者追逐鲸，用它带刺的背部将其赶到浅滩和海岸上去。

可以看出，这些鲸出现在名为“图勒”（TILE）的岛屿旁，应该就是 极北之地 。

海猪

“长相似猪的一种海怪。”

现在，我想起1537年在德国同一片海域见到的那头像猪一般的怪物，它的怪物本性体现在身体的每个部位。它的头像猪，头的后部轮廓像残月那样是四分之一圆，四只脚都像龙的爪子，腰部两侧各有两只眼睛，肚子靠近肚脐的位置还有另一只眼睛，身体后面像常见的鱼那样有一条分叉的尾巴。

和奥劳斯的其他几项描写一样，这头海猪也来源于普林尼的观察，普林尼描述过一种“猪鱼”，被人捉住后会发出“哼哼”的叫声。这种被描述得非常神奇的生物的原型最有可能是海象。

海独角兽

很显然，它的原型是独角鲸，过去常常能在海滩上找到独角鲸被冲上岸的巨大獠牙。“这种独角兽是生活在海中的野兽，前额长着一个很大的角，可以用来穿透和摧毁挡在它面前的船只。不过，它虽然是非常凶猛的生物，但速度却非常慢，船只很容易将它甩开，不用恐惧它的到来。”

普林斯特

“惠而浦（whirlpool，意为漩涡），或称普林斯特，一种鲸类，它们制造出的洪水能够弄沉最坚固的船。”

虽然不能确定它的原型是哪种鲸类，但对喷水的描述与须鲸相似：

惠而浦，或称普林斯特，是一种体长200腕尺（约88米）的鲸类，性情非常残忍。它是海员面临的一大危险，因为它有时会浮出水面，身体高过帆桁，然后将之前吸进体内的水从头顶喷出，水量非常庞大。如果它们有一群的话，常常能弄沉最坚固的船，或者将水手暴露在极度危险的情况。这头怪兽还有一个又长又大的圆形嘴巴，就像七鳃鳗的嘴一样，用它来吸入自己的食物或水；它还会将身体压在前甲板或后甲板上，用自身的重量弄沉船只。

奥劳斯建议使用一种“战斗号角”将它吓走，因为它不能忍受尖锐的噪音。如果这个方法不管用，他说：“就只能让大炮上场了。”

剑鳍鲸

“恐怖的海中怪兽剑鳍鲸正在吞食一头海豹。”

虽然它的名字来自希腊语单词“xiphias”，意思是“剑”，但这种生物和我们所知的剑鱼完全不同。对于这种长着一张猫头鹰脸的怪兽，它的“剑”应该是它背上锋利的背鳍：

因为这种野兽在北方水域十分常见，所以它理应和其他怪兽归在同一行列。这种“剑鱼”什么都不像，倒是和鲸有几分相似。它有一张像猫头鹰的面孔：它的嘴巴很深，就像一个大坑，它常常凭借自己的嘴吓住并赶走任何胆敢靠近它的生物。它的眼睛也非常可怕，背部就像楔子或剑一样隆起。它的口鼻部是尖的。它们经常进入北部海域为非作歹，对遇到的船只实施恶作剧：在船身凿出洞来，把它们弄沉……

海牛

除了海鼠、海兔和海马之外，海牛也得到了详细的描述。海牛与陆地上的牛极为相似：“这头海牛是一种巨大的怪兽，强壮、易怒、有害；常有和它长得很像的幼兽伴随身旁。幼兽不超过两头，通常只有一头。海牛很爱自己的孩子，它会非常小心地带领幼兽，无论是在海中畅游，还是登上陆地……当它死后，人们把它的尾巴切下来后，才判断它已经活了130年。”

海犀牛

奥劳斯只在地图的注解中提到了这种布满斑点的生物，他是这样描述的：“一种长得像犀牛的怪物正在吞食一只12英尺（约3.6米） 长的巨型龙虾。”信息量如此稀少，不禁让人怀疑，这种怪物很可能只是这位地图绘制员不喜欢画面中出现空白，用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将空位填满的结果。

岛鲸

“将这些怪兽错认为岛屿，并在它们背上抛锚停泊的海员，常常将自己暴露在致命的危险中。”

在奥劳斯笔下，这种鲸的皮肤上有一种类似海边砾石的物质，当它把背露出水面时，水手将它小山冈一样的背部当成了一座小岛。当他们的船靠近后，他们爬上“岸”，将桩子打进“地面”固定自己的船只，然后生火烤起肉来。感受到火的温度后，这头鲸立即潜入水中，而它背上的人除非能抓住船上抛下来的绳索得救，否则就只能接受被淹死的厄运。

像这样体形大到被误认为是岛屿和山的鲸在早期文献中十分常见。从《天方夜谭》中辛巴达的第一次远航到4世纪的《博物学》（被认为是奥劳斯的灵感来源）中，都出现了它们的身影。在《博物学》中，水手们将锚抛在了一头巨大的“ 怪兽 ”（名为“阿斯匹多赛利昂”）身上，不过在这本书的叙述中，读者们受到警告：“如果你将自己绑定在魔鬼的希望之上，它就会与你一起扎进地狱的烈火之中。”

海毒蛇

“一条60米长的蠕虫缠绕在一艘大船上，将其摧毁。”

这是一条身躯极为庞大的毒蛇，长达200英尺（60米），体粗超过20英尺（6米）；惯常活动于贝尔格附近海岸的岩石和洞穴中……它的脖颈处通常有一腕尺（约44厘米）长的毛垂下来，身上还有尖锐的鳞片，并且是黑色的，眼睛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这种毒蛇让航海人十分忧虑，因为它会昂起头，身体像一根柱子，把人从船上赶下来，然后将他们吃掉；而且它的出现还预示着附近的王国将会发生重大变化：王子会死去或者被驱逐，或者将会发生混乱的战争。

正是这种海中蠕虫，或称挪威毒蛇，首次在书中被记录。或许是受到了耶梦加得（意为“巨大的野兽”，耶梦加得便是挪威神话中的“米德加德毒蛇”，它在海洋深处生长得极为庞大，最后将整个世界缠绕了起来）故事的影响，海毒蛇才被虚构出来。

卡律布狄斯

“海里有几个可怕的漩涡。这就是可怕的卡律布狄斯。”这头怪物在地图上的标签这样写道。作为著名的古老传说，它曾经在《奥德赛》《伊阿宋和金羊毛》及亚里士多德的《气象学》中出场。在这里，奥劳斯画了一艘深陷于大漩涡之中的船只，并写道：

因此，那些从德国海岸向对岸航行的人会雇用最有经验的水手和领航员，经过长期的经验积累，他们知道如何倾斜船身和控制航向……才不会掉进深渊……那片海位于这个巨大的空洞之中，当潮水到来的时候，海水就向其中倒灌；当退潮的时候，海水就喷涌而出，所携带的力量有如激流或凶猛的洪水。据说在这片海域航行面临着极大的危险，因为时机不对的话，航海人会被四处流窜的漩涡突然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