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骋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眼神,半晌开口:“吃完了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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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渐,树影摇,窗口结的霜花缓慢溶解,贴着玻璃滴落下来。
谈烟在片场拍戏的时候,接到了谈父的电话,他在电话那边语气焦急,让谈烟赶紧回家一趟。谈烟担心家里真有什么事,就和导演商量,和演员对调了拍戏时间,她先上,然后提前走。
拍完之后,谈烟匆忙卸完妆,赶到路口打车。今天助理把车开走了,是去取她的衣服,本来说回来接她,谈烟这么临时调班,助理一时也赶不回来,她只能打车回去。
谈烟站在路口,拿出手机正准备叫车,忽地,一双修长又冻得过于苍白的手抢过了她的手机,属于少年独有清冽质感的声音响起:“冻死老子了。”
谈烟偏过头去对上一双略微不耐烦的眉眼,是谈凛。
“在姐姐面前说什么脏话?”谈烟看他一眼。
大冷天的,谈凛就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身材高瘦,眉眼透着戾气,不耐道:“走了。”
“你是我接我的吗?”谈烟看了一眼天边,确认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位弟弟从小就和她不对盘,还处处嫌弃她。后来谈烟拍戏了,赚了一笔钱后,加上受不了林曼华时常的阴阳怪气,就搬了出来。
谈凛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生活,再加上姐弟俩的关系一直不太亲厚,联系自然也变少了。
谈凛双手插兜,冷笑一声:“要不是老头子威胁我要把卡停了,我才不会来接你。”
谈烟懒得跟他一个小孩计较,推着他的手臂,打了个颤:“走吧。”
姐弟俩走到停车的地方,谈烟冷得缩一下身子,看着一排排汽车,问道:“你车在哪儿?”谈凛抬了抬下巴,谈烟顺着他动作看过去,整个人凝滞了三秒。
谈烟重重地给了谈凛后脑勺一掌:“家里是紧着你了,还是虐待你了。”
在一排排豪车旁边,赫然停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有事吗,她好歹也是一个明星,就这样被人当货物拉回去。
谈凛被打了一掌,表情略微不爽:“爱坐不坐。”
“本来也没打算坐,”谈烟拿出手机开始叫车,念道,“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被嫌弃的谈凛冷着一张脸,脚踩油门,一溜烟地斜骑着车离开了,甩了谈烟一脸的摩托车尾气,气得她想拖下来把臭小子暴打一顿。
有好好的车不开,非得装酷耍帅骑辆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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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烟回到家后,走进去,灯火明亮,五彩琉璃灯垂下来,照在每一个人身上,表情不一。谈烟还在玄关处换鞋,林曼华比张婶迎得还快还热情。
“小烟回来啦,我给你炖了燕窝,补身体的,”林曼华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羊绒大衣,关切道,“在外面拍戏这么辛苦,要懂得照顾自己,晓得不?”
“不用了,我反胃。”谈烟毫不客气地开怼。
“你——”林曼华刚想指着她的鼻子骂,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忍了下来。
谈烟对于她这个反应还停奇怪的,按往常,林曼华早就开始对她阴阳怪气了,要等谈父出来呵斥,这事才算完。
林曼华被怼也不生气,坐在她那欧式餐桌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吃她的养颜燕窝,这一口可是值好几千块呢,谈烟不想吃,她还不舍得给呢。
而谈父从头开始就在闷声不响地抽烟。
谈烟走了过去,坐在谈父面前:“爸,你找我什么事?”
谈父犹豫半晌,把烟掐灭,张口:“小烟,许家那边来信了,说想跟我们这边订个婚。”
谈烟怔在原地,她避开谈父的视线,看向某处,不知道在考虑什么。谈父开口,声音放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爸替你回绝了。”
谈父话音刚落,林曼华的声音忽地拔高,在空荡的大房子里尤为尖锐:“谈泽良,现在咱们家都这样了,你还在这打肿脸充胖子呢。珠宝加工厂工人出事故意外事故,工资又拖欠,导致工人罢工,货源供不上,就这样,进了环视的联名专柜又有什么用!”
谈烟一听,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看向谈父问道:“爸,是这样吗?”
谈父叹了一口点了点头。
本来庆是在谈烟读高三那年就受到了重创。
这几年谈父一直在尽力将它扶上正轨,好不容易快要喘息过来,被林曼华妄图走捷径的鬼迷心窍给重重一击,庆是珠宝气数已经将近了。
庆是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工厂加工那边已经拖欠了一个季度的工资,又逢上工人在上班时突发脑溢血,当场死亡。
工人借机闹事罢工,又上门声讨,因此,庆是很难逃过这一劫。
谈烟知道,如果不是到了很难的地步,谈父不会这样开口。
“再说了,许家老二看得上小烟那是她的福气,我们养了她吃穿这么多年,不就等着——”林曼华看谈烟还没表态就来气,她把汤匙一扔,语气无不尖酸刻薄。
然而林曼华后半句话随着谈父给她响亮的一巴掌戛然而止,林曼华睁大眼睛看着谈父,一脸的不可置信。
“谈泽良,你竟然跟打我?就为了你的宝贝女儿,我跟你过不下去了——离婚!”林曼华边说边去打他。
谈父这几天估计是一直在处理公司事务,烦心事一堆,加上林曼华来这么胡搅蛮缠的一出,气得谈泽良脸红脖子粗,反手就是一推。
林曼华反应更大,谈父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可这一次为了谈烟,竟然还动手摔她,她开始摔东西,瓷器砸在地上,声音响彻整栋楼。
谈凛一回到家就看到父母两人在吵架,另一个又哭又闹还摔东西。谈凛沉下脸,走了过去。林曼华一看自己的亲儿子来了,哭得更大声,声泪俱下:“儿子,这个家要散了啊。”
“儿子,你看看你爸,他为了那个丫头,是怎么对我的?”林曼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到这个高大的儿子好似找到了依靠。
谈凛走过去,将林曼华扶起,在经过一旁坐在那发怔,也不劝架,仿佛置身事外的谈烟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让谈烟有点陌生。
谈烟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直接捞着手机走出了阳台。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却又反射一地的银光,水滴飞溅,砸在谈烟脸上,刺骨又冰凉。
谈烟鼓起勇气,拨打了这些天一直未联系的号码。
电话隔了好久才通,江骋正从南区赶回来,还没上车,外面的雨不停地下着。
高至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他旁边,雨珠打在伞布上,顺着沿儿滴落下来旋成一朵小花儿。
江骋寒着一张脸,刚才去计划开发的南区钉子户交涉,对方断水断电也不肯搬,还要坐地起价。
最后搬出个老太太,往地上一坐,就对着江骋哭诉。
江骋认为自己在优的范围内给了这家好的条件,可人心不足,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江骋冷着一张脸,看着这一群做戏的老小,张口:“那就一分都别想要。”
高至撑着伞护送江骋上车,车门刚关上,江骋才点了电话接听:“喂。”
“你在干吗?”谈烟笑了笑。
“处理事情。”江骋按了按眉骨,靠在后座上。
他身上的裤子由雨水打湿,染成了深色,手腕出戴的欧米茄手表,上面的蓝宝石表壳上面凝着几滴水珠。
“什么事?”江骋声音有点哑。
“江骋,我们结婚吧。这是我提的第三个要求。”谈烟的声音很轻。
谈烟的声音透过不平稳的电波传到江骋耳朵里,听起来是那边不真切。
雨水扑在车窗玻璃上,滴落在地上,声音很小,衬得谈烟的声音很大。
江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了心口颤了一下,他伸手拂去表盘上的水珠,语气冷淡:“谈烟,你不再是我唯一的选择。”
意思是以前的江骋非谈烟不可,现在不是了。
是啊,他是人人都想攀附,有很多选择的江骋。
雨滴飞溅到谈烟脸上,这会儿她感觉不到一点冷,是接近于失去感知的一种麻木的状态。
谈烟心里的一颗摇摇欲坠的火苗终于熄灭。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
谈烟跟自己说,这是第三次了。没必要了,他确实是不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没有以往的气急败坏,而是以一种很平静,劝自己放下的语气说:“那再见啦,江骋。”
“以后,我不会再去烦你了。”
谈烟说完以后就主动挂断了电话,并把手机关了机。
江骋听到她这话心底忽地一慌,再打过去,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