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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自从苏零离开苏明公馆之后,苏傅臣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公司的休息间居住。

今日回来,算是一个多月来的头一次。

偌大的一个苏明公馆,无论是装饰还是格调都是由专业的设计师精心打造的,可却没有一点烟火气息,更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棺材,能将人活活闷死。

苏傅臣难得回来一趟,还是因为有份最近需要的文件留在了家里。

然而刚到苏明公馆,就发现有佣人忙前忙后的上下搬东西,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多半是些画板和颜料。还有一摞摞的水粉画,此刻已经沾上了泥土,像张废纸一样皱巴巴的堆在一起。

苏傅臣认得出来,这是苏零母亲的画。

苏傅臣沉下脸,叫停了佣人:“是谁要你们动这些东西的?”

忙前忙后搬东西的佣人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这个尖来开口接话。

“是我喊人清理的。”

一个衣着华丽的老贵妇从别墅里走了出来,看上去莫约将近七十多岁的年龄,但却仍旧精神抖擞。她走到苏傅臣跟前,眉头微皱,嫌恶地用自己的鞋尖踢了踢那堆画板。

苏傅臣薄唇紧抿,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他低下头:“外婆。”

邵贵芳大小就是在豪门里养大,这么多年下来,即使年龄大了,却也依旧注重仪态。她此刻双手后背,直直地站着,看上去倒是十分精神。

像这种从骨头里刻板的名媛,平时里最注重的就是豪门里的礼节,和家世地位的高低贵贱之分。即使衣食无忧,却也对钱这个字相当敏锐。

苏傅臣和她打小不亲,却也不至于失了礼貌。

“傅臣,进来说话。”

邵贵芳转过身,挥了挥手,示意苏傅臣跟上。

进了屋内,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些人,无一不是那些父辈以上的老古董。此刻见苏傅臣进来,顿时都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邵贵芳在几人中间坐下,从茶几上端起茶杯,用盖子轻磨着杯口,慢悠悠地说:“傅臣,当年你父亲白手起家,如果不是靠你母亲和我们这些老古董的扶持,恐怕如何也做不出这么大的家业。我这么些年,倒不求你父亲能涌泉相报,只求他能知道什么叫感恩。”

苏傅臣垂下眼:“父亲一直都很感谢外婆。”

“感谢?”

邵贵芳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有几滴滚烫的茶水溅落在了桌面上。她面色不善,语气带着几分凌厉:“他如果知道感谢,会在你母亲刚去世没过一年的时候就带着那个狐狸精回来吗?”

“我看他鬼迷心窍!这么几年倒是挺会为了那狐狸精打算!如果不是你外婆我在这强撑着替你拿公道,八成这苏明企业明天就改姓成了林!”

邵贵芳说话的时候气势很足,每句话出口的语气都带着刺,即使不去看她的脸色,都能听出咬牙切齿般的怒意和痛恨。

苏傅臣的回答依旧是淡淡的:“苏零没想要那股份。”

邵贵芳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茶杯震动,又溅出了两滴水:“你还帮那小狐狸精说话!她倒是精明,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苏家为了点股份逼走了那野丫头!”

一直在旁边没有发表意见的舅舅,此刻见邵贵芳情绪激动,于是咳嗽了声,继而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傅臣,你外婆还是替你费心。毕竟那苏零实在不是省油的灯。毕竟你父亲留给那对母女的,可不仅仅是股份。”

苏傅臣明白了这几人的来意,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您的意思是,那些不动产?”

父亲的八成是猜到了苏零手上的股份不会稳,所以遗嘱上,给她留了些地方的不动产。

本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地方,但近几年却意外翻了价值。

邵贵芳平复了半会儿,情绪也差不多冷静的下来,她喝了口茶,然后缓缓道:“傅臣,不是我自私。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打算,你也知道,你父亲去的突然,多少人虎视眈眈。如果这些东西不能抓在你手里,恐怕未来的路也走不平坦。”

苏傅臣看着面前这些人。

他们个个冠冕堂皇,衣冠楚楚,身在普通人触不到的顶峰,可内心里却打着最肮脏的算盘。

看似是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编织出一个天花乱坠的谎言,让苏傅臣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谋利。

实际上,不过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满足他们的私利。

只是有句话说得对。

父亲离开的突然,就算苏傅臣再如何有本事,也暂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他们这群老古董的手上翻起浪花。

苏傅臣垂下眼,无比顺和地淡声问:“外婆准备怎么做呢?”

邵贵芳看上去泰然自若:“人都是逼出来的,不然你以为,苏零是为什么乖乖把股份让给你”

苏傅臣眸色微沉。

而这时,一旁的佣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俯身问了句:“邵夫人,太太房间的东西……”

邵贵芳挥了挥手,“都扔了。”

苏傅臣的手掌攥紧。

邵贵芳抬眼,目光扫过苏傅臣没什么表情的脸庞,问了句:“毕竟这苏明公馆是你的地方,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就算了。”

苏傅臣笑了声,语气温和:“没什么意见。”

……

事实证明,人的求生欲是无比强大的。

比如说一直以来体育都是弱项的顾如夏,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拉着苏零逃离案发现场的速度简直堪比当代奥运健儿。

苏零一边咬着自己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关东煮,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不参加奥运会真是可惜了。”

顾如夏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心肝,一边后怕地拍着胸口、喘着粗气:“你不废话,奥运会那是比赛,我刚刚那是逃命。”

看着顾如夏似乎冷静的差不多,苏零一口咬掉最后一个鱼丸,将空杯子甩进垃圾桶里,伸了个懒腰,然后伸出手去拽她:“走吧,上去。大热天的你让我在楼下站着招蚊子呢?”

谁知道顾如夏跟脚板上安了钉子似的,将自己整个人死死地安在了原地,无论苏零怎么拉扯都不动弹一下。

苏零回头看了眼,见顾如夏满脸都是悲痛欲绝的求生欲。

顾如夏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上去,太恐怖了,我觉得我一上楼推开门就会被残忍的暗杀。你知道的,我年纪轻轻不想英年早逝,除非是在床上纵欲而死,不然我不接受任何其它死法。”

苏零耷拉着眼皮,偏过头,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还能整出什么骚话。

顾如夏哭哭唧唧了半天,总算是回了神,她抽了抽鼻子,突然面色日常,然后无比平静地迈开步子准备上楼。

苏零跟着她进了电梯,笑了声,问:“你不怕英年早逝了?”

顾如夏点了点头,然后如实说:“怕,但是还是想去再偷看一眼靓仔。”

刚刚匆匆逃离,连靓仔的脸都没能仔细看,实在是太亏了!

颜狗的使命感,让顾如夏义务范围踏上了这条征途。

但两人站在门前时,才发现出门的时候逃得匆忙没带钥匙。

苏零正按着门铃,顾如夏似乎突然想起了前几天两人没有结束的争执,她灵光一闪,拍了拍苏零的肩膀,然后指着门道:“对了!我刚刚想说来着!他就是前几天我偶遇的那个荷尔蒙爆炸的男人!”

苏零愣了会儿,回忆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所以……沈子骁就是我说的那个屁?”

顾如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沈子骁就是那个屁!”

门被人拉开,从门内透出的光照在了两人的脸上。

苏零和顾如夏此刻的动作宛若定格,只剩下那个响亮的“屁”字在空旷的楼道里反复回响。

沈子骁显然是全都听到了。

他撑着门把手,淡睨着面前的两人,没动。半晌后才懒洋洋地问了句:“所以,我就不能是个人了么?”

“……”

顾如夏和苏零对视一眼。

然后苏零眼睁睁地看着顾如夏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一步步地、悄咪咪往后退,似乎是准备溜走。

两人的眼神激烈的碰撞。

苏零:“你是不是姐妹!一个人逃!”

顾如夏:“我还没有过性生活!我不能栽在这!”

苏零:“我也还没和男人啵过嘴!我也不想栽在这!”

顾如夏面露微笑,整张脸写着一个“拜拜了您”,然后纵身闪入了刚开的电梯里。

楼道里突然只剩下苏零和沈子骁两个人,一时之间安静的可怕。

甚至还有一阵凄凉的风吹了过来,掀起了一地的灰。

苏零用身体贴着门边,一点点地蹭进屋子里,然后故作无事地走进厨房,假装很随意地问:“早上不是说有粥……”

话音还没落,苏零变被锅里的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吸引了视线。

“……”

这啥?

这是粥?

这团黏不拉几黑不隆冬的东西是粥?

苏零陷入了沉思,然后试图替沈子骁解释:“里面是放了酱油对吧?好独特啊哈哈。”

沈子骁回答的泰然自若:“玉米粥。”

玉米粥你煮成这个惊心动魄的颜色。

而且还一脸对自己厨艺很自信的样子。

但不过转念一想,苏零觉得像沈子骁这种人,八成一辈子也下不了几次厨,自己这么打压他的自信心,恐怕也不太好。

同情心发作的苏零,给自己添了一小碗锅中的不明物体,犹豫再三后拿勺子轻沾了点。

“……”

苏零放下了碗,无比真挚地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她也还没有过性生活。

她也想活着。

末了,苏零无比诚恳的问了句:“你早上就吃的这个吗?”

沈子骁看上去依旧很坦然:“不啊,我点了外卖。”

苏零:?

咋肥四?

苏零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你让我吃……”

沈子骁掀了掀眼皮,抬起食指点了点餐桌上打包完整的外卖盒,淡淡道:“我说厨房有粥,是指给你点了海鲜粥外卖。”

末了,他还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句:“我以为你能看得出来,我煮的那玩意不是个人能吃的。”

苏零:“……”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正当苏零想着该怎么报复面前这个态度恶劣的男人时,自己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苏零翻开手机瞥了眼微信,却蓦地愣住。

发消息的人,是在苏明公馆任职了十多年的老管家。

他发来了几张图片。

一片狼藉的画室;被扔得满地都是的画纸;以及被翻得乱糟糟的卧室。

紧接着,是一条短信。

管家:“大小姐,邵夫人说,要将太太的东西全部搬空。”

苏零胸腔里腾起一股火,翻来覆去的烧了又烧。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拿起手机,抿着唇神色冷清地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拨通。

电话响了两声后,很快被接起。

邵贵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嘲讽:“倒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我这边还没做什么呢,你就打来电话了。”

苏零按了按自己的眉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大的起伏:“邵夫人,我母亲的名字还在苏家的户口本上。这么动她的东西,是不是有些不和礼数。”

“礼数?”

邵贵芳冷笑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人在户口本上,心不在户口本上,又有什么用?”

苏零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邵贵芳伸出手,一下下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慢声道:“你母亲病了之后,和她的那个心理医生不清不楚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豪门大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里里外外都被传遍了,现在还有人当做笑柄,嘲笑着我家傅臣不懂是非,还得为个风评败坏的继母尽孝。”

邵贵芳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每个字都宛若针刺般扎在了苏零心上。

苏零紧握着的左手,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里面全是隐忍的怒意:“你明知道那些流言都没有任何证据。”

邵贵芳笑了声,语气依旧平和:“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而且这苏明公馆整个都是我们家傅臣的,怎么处理里面的东西,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苏零沉默了许久,片刻后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邵贵芳从不会为一时兴起去大动干戈,她做的一切,都是抱有目的性的。

邵贵芳觉得这野丫头倒是有点悟性,于是慢悠悠地开口:“我没有想要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不大适合攥在你的手里。”

苏零很快会过意:“你是说那些不动产?”

邵贵芳没搭话,但相当于默认。

苏零笑了声,隐忍着的怒火找到了个突破口:“所以你就大张旗鼓,丢掉我母亲的遗物,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众人皆知,然后坐实那些无中生有污名,想要我迫于压力双手奉上”

邵贵芳冷冷淡淡地开口:“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你对我和我的母亲,难道有过对晚辈的态度?”

苏零握紧了自己的手机,每一个字句都带着凌厉:“邵贵芳,那些不动产原本是在我母亲名下的,是她自己挣来的。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义务交给你们。”

说完,她冷笑声:“当然,你如果想要,在我面前磕头然后三跪五拜我没准考虑一二在那块地方圈个公厕给你。”

邵贵芳:“你!”

苏零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只听得见邵贵芳气急败坏的一个音节。

房间里的空调很凉。

挂断电话之后的苏零刚才无比硬气的气焰宛若瞬间被扑灭,她咬牙抽了抽鼻子,刚往卧室走了两步,却眼前和鼻尖一阵涌上来的酸涩。

苏零整个人脱力,蹲下身,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沈子骁听见了大半内容,也能猜得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走上前,在苏零面前蹲下,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欺负你了?”

沈子骁的声音是苏零平时里最喜欢的那种,带着一点低沉性感的磁性,但却不显得刻意。

恍惚间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好像任何事情他都能解决。

苏零从胳膊臂弯里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

她眼角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带着些强忍住的哭腔:“母亲在的时候,我没办法为她做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逼成了那个样子。”

“母亲走了之后,我还是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她的东西被一样样理直气壮的夺走。”

“没有谁欺负我。”

“是我自己太差劲了。”

苏零和苏傅臣不一样。

苏傅臣天生的商业头脑,即使此刻还需要邵贵芳那些老古董的扶持,但是用不了多久,会彻底脱离那些人的管束,一飞冲天。

而苏零自小就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也不是一个当商人的料,更何况凭借自己一个人,无论给她多久的时间,也根本没办法和那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去抗衡。

有些事情,不是人想做就能做到的。

沈子骁:“叫什么名字?”

苏零有些没会过意:“啊?”

沈子骁掀了掀眼皮,眼神寡淡,语气听上去无比平静:“刚刚和你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 WvtlsU+sN9hcqaPOT2nhh93rZNlFeFdvIHimALGc3sgm3IKmZ/iIWwTjNsy6jG3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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