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娥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说着,一顿,“问问谢广,他爹经常进山,有可能知道。”
“对啊。”谢琅正想喊人,忽然想起谢广一家都在地里,“你跟我们到后面歇会儿再走?”
谢春娥:“是种小麦?”
“暂时不种,我得做个东西盛麦种。”谢琅道,“先前打算用木板做,刚才和你说到竹笋,我发现用竹子比用木板快。待会儿叫谢广跟我去竹林里看看,若是没白罴,就多砍些竹子。你帮我看着小七。”
小七霍然起身,抓住谢琅的手。
谢春娥吓一跳,不禁问,“这孩子怎么了?”
“担心我遇到野猪有危险,不让我去。”谢琅弯腰抱起他,“我们不去里面。若真遇到白罴,我们就跑,跑不过它,我和谢广用箭射它。”
小孩还直勾勾看着谢琅。
谢琅捏捏他的小脸,就伸手扶着谢春娥,“小心点。”
“我没事。”谢春娥见他比自家丈夫还紧张,忍不住笑道,“别看我这么大肚子,做饭比你还利索。”
谢琅笑道:“当然。因为我不会。”
“等小七长大了,让他做给你吃。”谢春娥立刻接道。
谢琅看向小七,“姑姑的话听见了没?”
“听见了,我做。”小孩认真道。
谢琅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小人精。”随即关上门,“春娥,回去就跟他们说,竹笋汤不算钱,工钱一天一发。”
“一天一发?”谢春娥看向他。
谢琅:“对!看到钱一点点流出去,我就会想着赶紧赚钱。不然等小麦种下去,我整个人松下来,肯定提不起精神做事。”
“还要做什么?”谢春娥不禁问。
谢琅正想开口,看到谢建业往这边来,“大伯?”
“你家的牛喂好了没?”谢建业听到谢春娥的声音,以为她要走了,才过来牵牛。
谢琅想说,在院里,你自己去牵。一想石槽里可能有麦粒,放下小七,“差不多了,我去给你牵过来。”不等谢建业开口就往屋里跑。
谢建业把牛牵走,谢琅就继续跟谢春娥说,他做的犁和耙能卖不少钱。
谢春娥不信,究其原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就是谢琅太年轻,十七岁,还没有胡须。
谢琅看出她不信也没再解释,到谢广家地头上就让她自己看。
谢春娥虽是女子,也是种田的一把好手。都没用谢广解释,她只看耙齿和耙过的土地就明白,有了这个,再有一头牛,一个人一天收拾二三十亩地跟玩似的。
“三叔,这东西贵不贵?”谢春娥忙问。
谢琅:“你若自己买铁和木头,给我五十文辛苦费就行了。”
此言一出,众人忙问:“真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还能要你们多少。”谢琅指着耙,“若不是这个耙齿太麻烦,给二三十文也行。”
“三郎,回头给我做一个。”里正立刻开口道。
谢琅想也没想就点头,“可以。”随即问谢春娥,“你要不要做一个?”
“我想做,可我家没牛,我公婆年龄大了,不一定能拉得动耙。”谢春娥迟疑道,“赶明儿买了牛再做吧。”
谢琅:“那你家怎么犁地?你丈夫一个人也拉不动犁。”
“他大伯家有,用他家的。”谢春娥说出来,忽然想到每次用她婆家大伯的犁,她婆家伯母都不高兴。若是有了这个耙,她婆家伯母可就不敢给他们家脸色看了,“三郎叔,你给我做一个,我们两家一起用。”
谢琅见她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结合她的话,稍稍一想就明白她刚才在想什么,“行啊。你们谁还要做?我看咱们这边还有不少荒地,一家买牛,一家买犁,一家买耙,三家合在一起,每家至少能多种五亩地。”
“三郎,你搞这个是不是就为了卖给我们?”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谢琅,包括里正和小七。
谢琅笑着说,“是的。那你们是买还是不买?不买明儿山黄里的人过来找我买,把咱们四周的荒地都种上粮食,你们可别怪我。”
“你,你你怎么可以卖给山黄里的人?他们可是咱们的仇人。”
谢琅:“我打个比方。山黄里的人不卖,温家里呢?盖了房子,我家就没多少钱了。我和小七总要吃饭吧。”说着转向里正,“咱们村的人我收五十文,温家里的里正若是给我两百文,乃至三百文,您老说我是做还是不做?”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动心了。
“做!”
谢琅循声看去,他家小崽子,“听到我们家小七说的话了吗?做!”弯腰抱起小孩,“里正,有了我的犁和耙,再多荒地都不是事儿。”
朝廷鼓励开荒,谁开了就是谁的。
温家里若是有了谢琅的犁和耙?
里正不敢想象,就看向大家,“晚上去我家商议商议?”
“这有什么好议的。”谢广开口道,“一咬牙买上两头牛,一年就赚回来了。”
里正顺嘴问道,“你家什么时候买牛?”
“我爹说了,到秋就买。”
谢广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谢广的爹娘。
谢广的爹点头,“三郎兄弟做的犁好用,耙好用,有了牛,谢广和他娘两个人一天能耕二十亩地。我闲下来随便干点什么,都够我们一家三口用两三个月的了。”
“二十亩地?”谢琅不禁啧一声,“你真敢想。种这么多,怎么收?”
谢广的爹:“割啊。”话说出口,猛然想到万一赶上下雨天,可就全泡汤了。
“我做耙的目的其实不止是为了多种地。”谢琅道。
里正:“那是什么?”
“现在说也说不清,谢广先跟我上山一趟。”谢琅道,“不往里面去。”
谢广的爹一听这话,就让谢广回去拿弓箭。
谢琅虽然想看看山上有没有大熊猫,可如今地当紧,和谢广俩人到山边砍点竹子就回来了。
随后俩人就去谢琅家。过了大半个时辰,俩人分别背着一个带着细长尾巴的背篓,拎着半袋小麦出来了。
谢琅把小麦倒背篓里,像后世人打农药似的,把背篓下面的小尾巴插泥土中,然后慢慢前行。
众人看糊涂了,他这是干什么。
谢广冲众人招招手,众人走过去,谢广拨开土地,众人睁大眼,“小麦?”
“对!三郎叔说麦子种下去,就不用担心鸟吃,也不用担心下雨的时候会被雨冲走。”谢广道,“像咱们用锄头和铁齿耙弄的土地,就没法像现在这样种小麦。”
谢春娥接道,“因为泥块太大。现在泥土碎的跟沙一样,就不用担心竹子被塞住了。”
“不是塞住,是担心挡住竹子前行。”谢广见众人不明白,就把他那个背篓拿给众人看,指着上面细长的竹竿,“插土里的这边前长后短。前面把泥土拨开,麦粒顺着里面的孔掉下来,后面短,不会挡着泥土,泥土就会盖到麦粒上面。
“若泥块太大,就算把泥拨开了,它再滚回来压在麦粒上,麦粒也无法破土而出。这东西还有一个好处,想种密一点,就走慢一点,想种稀一点,就走快一点。假如走到最慢还嫌苗稀,就可以把里面的孔搞大一点。”
谢春娥仔细看看竹竿,只有最底下那层竹节没打穿,打了一个很小的空,“对啊。”随即就找谢琅,正巧谢琅转过身,冲众人笑笑,大声问,“看明白了没?”
“看明白了。”谢广道,“三郎叔,快回来吧。”
谢琅:“不行。背篓里还有麦粒。”说着用力按住竹竿,竹竿的尖头深入泥土中,谢琅慢慢前行,到地头上就说,“谢广,快帮我看看背篓里还有多少小麦。”
比谢琅小两岁,矮许多的谢广踮起脚,“还有一点。”
谢琅往旁边走半尺,又往回走一段,听不见麦粒哗啦啦的声音了,才停下来把竹楼放地上。免得继续播种的时候,还得翻开土看看种到哪儿了。
随后走到地头上,就问众人,“现在还觉得我做犁和耙是为了赚大家伙的钱?”
“谁说你想赚大家伙的钱了?”开口说话的人胡乱指别人,“是你说的?还是你觉得三郎想赚咱们的钱?”
“不是我。”
“我没有。”
“别胡说。”
谢琅嗤一声,“行了,少相互推卸。”转向里正,“谢广一家三口种二十亩小麦不现实。但我们可以种二十亩黍。”长安百姓种的黍就是糜子,可以磨成面,做黄面馍馍,“那东西秆结实,不遇上大风大雨都不用怕。天晴了收上来放屋十天半个月再打也没事。不像小麦,堆在一起三天不脱壳就会发霉。”
里正仔细想想,“可以是可以。”指着大路对面的五六十亩荒地,“除了你爹娘收拾的那一块,其他地里都是石子,有你做的犁和耙也不好收拾。”
谢三郎家的房子和麦地在路东边,其实路西面还有他家六亩地。
早年三郎的爹把房子建在这边,就是因为离地比较近。后来三郎的爹娶了三郎的娘,两口子没事就收拾路西边的荒地。一开始种高粱。地养好了,石头没了,才种黍,也就是糜子。
糜子比小麦晚,耐旱易成活,谢琅也就没管那块地。
里正提到,谢琅下意识回想关于那块地的记忆,“里面没大石头?”
“好像没有。”里正也不清楚。
谢琅:“那就好办。有了我的犁和耙,比如谢广家,他爹犁地耙地,他和他娘闲下来,就可以捡石头。第二天一家三口再捡一天,再用耙过一遍,就可以用这个背篓播种了。”停顿一下,容里正消化消化才问,“您老说是不是?”
里正点头,“是的。”随即看向大家,“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可以。可是地里那么多小石头,会不会把犁和耙弄坏?”
里正看向谢琅。
谢琅摇头:“不会坏。你们用了大半天,没发现我的犁头很厚,耙上面的铁钉很粗?”
谢广他爹连忙说:“谢广,把耙扛过来。”
谢广把耕耙翻过来,众人看过去,上面的铁齿都是四四方方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铁片。
“牛又走不快,真有特别大的石头,没到跟前你们自己就能看见。”谢琅道,“看到那么大石头还往上撞,犁头坏了也活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微妙。
里正不禁皱眉,“你小子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好听你们听吗?”谢琅反问。
众人噎住了。
谢春娥却忍不住开口,“三郎叔,照你这样说,也不能给我做耙了。若是被山黄里的人学去……”后果有点吓人。
众人听出她潜意思,齐刷刷转向谢琅,都希望他拒绝。
谢琅想笑,“你们以为看一眼就能做出来?”
“难道不是?”里正问。
谢琅:“我的犁头和耙齿拿下来都能当兵器。兵器懂吗?”
“就你懂!”里正瞪着他道。
谢琅点头,“比您老懂。”
里正扬起巴掌:“你小子——”
“爹,爹,正事当紧。既然山黄里的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那回头就让三郎给春娥做个耙,咱们继续说荒地。”里正的大儿子连忙抱住他爹的胳膊。
谢琅往后退两步,离他远点,免得老头儿出其不意给他一巴掌,“咱们村有几头牛?”
“算上你我两家的有六头。”里正大儿子道。
谢琅:“等雨下下来,六头牛同时下地,一天能不能犁好?”
“你若能做出五架犁,算是你家的,一天足够了。”谢广的爹说。
谢琅笑着说:“你们不掏钱买,我是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