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卖了。”
“你敢!”里正指着他。
谢琅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老头是继把白化病老虎当成神兽之后又染上疯病了?不对,这老头的表情可不是疯,是愤怒,“不卖?”
“当然不能卖。这只老虎是——”
谢琅急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知道,白虎神兽的后代。可是放在这山林之中,一定会被山里的野兽分食的。”
“那就埋起来。”里正道。
谢琅:“挖地三尺?你我有铁锹、锄头吗?没有。不如卖掉,发挥它剩余价值。卖的钱还能养它孩子。白虎神兽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我。”
“可是你都答应老虎,帮它养孩子了啊。”谢大郎忍不住说。
谢琅呼吸一滞,这个该死的,“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里正瞪着三郎。
小七抬手举起小老虎,“咬你!”
里正愣住。
其他人也愣住,包括谢琅。
谢琅回过神来,顿时哭笑不得,“小老虎还小。”说着,脸上的笑容凝固。
“怎么了?”谢广的爹忙问。
谢琅指着小七怀里的小奶虎,“它还没睁眼?”
众人连忙看过去。小奶虎双眼紧闭。
谢广的爹想起他家的小狗崽子出生时眼睛也是闭着的,“这只小老虎刚出生?”
“看起来像。”谢琅说着转向里正,“这么小,若是——”
“你给我闭嘴!”里正不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它若有个好歹,你就给我来山里陪它娘。”
“还说?”小七睁大眼睛,再次举起小老虎。
里正张嘴想反驳,一看小老虎的身体乱晃,连忙说:“我我不说,快把小老虎放下。”
“给我。”谢琅见他小胳膊乱晃,也担心他一个没拿稳,把小老虎摔死了。随即看向里正,“地下没豺狼虎豹,但有蛇和老鼠。”
谢大郎点头,“三郎说得对。”
里正看看老虎,又看看谢琅,“你说怎么办?”飞快加一句,“卖是不可能的。”
虎啸让四周静的连只鸟都没有,他们暂时没有危险。谢广的爹担心再呆下去会有危险,便说:“依我看烧了吧。”
“烧?”里正猛然转向他。
谢广的爹点点头,“不能卖,又不能埋,只能烧。”
里正不同意。
“那爹你想怎么办?”里正的小儿子也觉得他爹今天有些烦人。
里正又看了看老虎,沉吟片刻,“抬下山埋了。”
众人一默。
谢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里正,我们同意,村里其他人也同意?别说背着他们埋。咱们这么久没回去,大家伙担心咱们,说不定这会儿都到山脚下了。”
“我爹担心三郎,肯定会来。”谢大郎道。
谢广的爹点头,“我们家谢广先前就想来,若是知道建业叔过来,肯定会跟过来。”
“那就烧了。”里正说着又看一眼老虎,很是不舍,“谢建业和你家谢广听我的话,小七的两个没良心的大伯面上听我的,等咱们睡了也得把老虎挖出来。”
谢琅想笑,“您知道就好。”
里正瞪他一眼,就把火把转向老虎。
谢琅慌忙说:“不行!”一见众人看他,“在这里烧会把山点着的。抬到河边烧。骨灰扔小溪里,也算是水葬了。”
“会不会被鱼吃掉?”里正很担心。
谢琅又想翻白眼,“鱼吃草。”
“哦,对。我真是老糊涂了。”里正说完,让谢大郎和他小儿子抬着老虎去溪边。其他人架着熊下山。
谢琅提醒道:“这两头野猪呢?”
“山下的都吃不完。”谢大郎道。
谢琅懒得搭理他,看向里正。
里正对谢广的爹说,“你们把熊送到山下,就过来抬野猪。”随即看向谢大郎,“吃不完用盐腌上。”
谢琅看看谢大郎抿嘴笑笑。
谢大郎瞪他一眼,和里正的儿子抬起老虎就走。
谢琅转向里正,“这头熊放到明天会不会臭?”
“天冷,不会的。”里正说出来,就觉得谢琅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这话,“你是怎么想的?”
那么大的熊,一定能卖不少钱。
这个钱是大家的,因为被虎和熊吓得逃下山的野猪是大家伙合力击退的。
先前买陶圈,里正没管村里人要钱,是想等井打好,再挨家挨户齐钱。如今有了卖熊的钱,无需大家出钱,还可以买青砖把井口垒高点,再定制几块两个人才能抬得起来的青砖把井口盖上,免得不懂事的小孩掉进去。
可这些也花不了几个钱。谢琅就想在村东和村西头也就是他家旁边,再打一口井。若是还有剩余,就在南边空地上盖三间房子,再请个夫子,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
谢琅把他所思所想跟里正大致说一遍,就看着里正,等他表态。
里正不禁打量起谢琅,像不认识他似的。
谢琅知道他为何这样看自己,因为这番话三郎说不出来,便故意问,“不行?”
“行是行。”里正盯着三郎道,“我没想到你一个孩子能想到请夫子。”
很久很久以前养蚕里有个夫子,里正和谢建业以及三郎的父亲的名字都是那个夫子起的。可惜那个夫子教里正三年,还没来得教三郎的爹就死了。
夫子死后,没人给起名字,里正虽说识文断字,但他能想到的寓意好的字都被他夫子给用了,以致于像三郎这一辈的名字都是他们的爹随便起的。
里正见村里的男娃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往下排,女孩不是花就是草,要么是绢、娥之类的,就想跟大家伙提议,每家出点钱,请个夫子给孩子开蒙。
可有一半的人家过得都不甚宽裕,里正就一直没敢讲。
也是因为他从未对人说过,谢琅说出此话才令他感到意外。
谢琅笑道:“我以前也没想到。你帮我写的文书,”看一眼小七,“我连一个字都不认识,才想到这事。”
“怪不得。”里正说着,见谢广的爹抬着熊离开,“咱们也走吧。”
谢琅让里正在前,名曰他是长辈。实则谢琅左手抱着小七,让小七抱着小奶虎,他摊开右手,背到身后撒棉花籽、玉米粒和葵花籽。
谢琅撒的手酸,两大一小也到了溪边。
里正让谢大郎和他儿子去找些枯草,盖在老虎身上。谢琅趁机放下小七,跟他们一起捡,实则把江山图中的红薯拿出来,埋在树叶底下。
埋了大概三十个,谢琅才老老实实捡树叶。
等老虎烧的只剩一把骨头,里正就亲自捧起老虎的骨灰撒到溪里,嘴上还念念有词,仿佛在祷告什么。
谢琅很想劝他,人死如灯灭,动物死了也一样,他念叨再多也没用。又担心里正训他,干脆别过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里正把最后一把草木灰撒入溪水中,谢广的爹也带人上来了。
谢琅便跟他们一起下山。
到山下,谢建业就瘸着腿跑过来,“没事吧?三郎。”
谢琅:“没事。”
“咦,小七怀里抱的什么?”谢建业不禁问。
谢琅一听这话就知道谢广的爹他们还没跟村里人说老虎的事,干脆胡诌,“野猫。小七喜欢,我想着它自己会抓老鼠,不用我喂,就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跟里正上山的几人同时看向谢琅,这孩子真会瞎说。而一想到谢琅刚才跟里正提议在村里建学堂,他们也没好拆穿谢琅。
谢建业不疑有他,“那快去吃饭,肉都烤好了。”
“够吃吗?”谢琅顺嘴问。
谢建业:“多。去掉肥肉和咱们今晚吃的还剩一大半呢。”随即对里正说,“村里那些女人提议把肉腌起来,明天拿去城里卖。”
“留着各家吃吧。”猪肉不值钱,里正到村里就说,三郎提议把熊卖了,卖的钱打井,建学堂,请夫子。谢琅就想解释,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村长人纷纷出言夸谢琅的主意好。
谢琅不得已把话咽回去就忍不住皱眉,里正干么把他供出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么。
里正不知道,就继续说,“还有从山上弄下来的两头野猪,拉到城里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到拉回来各家分分。”
村里人也知道猪肉卖不了几个钱,听里正这样讲,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所有的猪加一起都没有一头熊值钱。
随后吃饱喝足,就拎着肉各回各家。
谢琅抱着小七,只有一条胳膊能拎肉,谢建业就叫谢大郎帮他把肉送家去。
谢琅也没跟他客气,送走谢大郎,关好大门,用青砖在院里垒个简易的灶,把他家最大的陶罐放灶上,在陶罐里加点水,就分别在陶罐下面,和旁边升起火堆。
陶罐旁边的火堆把院里照的恍如白昼,谢琅就进厨房放一盆温泉水端出去洗肥猪肉,然后把肥猪肉放在那个加了一点水的陶罐里熬油。
忙完这些,谢琅不禁揉揉腰,坐在火堆前,冲小七招招手,“困不困?”
“不困。”小孩说着打了个哈欠。
谢琅忍俊不禁,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老虎该饿了吧。”
“饿了。”小孩举起小老虎,“要吃我的手。”
谢琅忙问:“有没有咬到你的手?”
“没有。”小孩见他很着急,连忙摇摇头。
谢琅松了一口气,“把它给我,我给小老虎煮点吃的。你盯着火。若是看火变小了,就加一点柴。”
“我会。”小孩认真道。
谢琅起身之际摸摸他的小脑袋,“小七最乖。”
到厨房就往陶罐里放一些银鱼,煮的烂如泥,晾温给小老虎吃。
谢琅不知道小老虎能不能吃银鱼,可黑灯瞎火的,他只能做这个。再说累了一天,他也没力气做别的。若因此吃死了,谢琅只能念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跟我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