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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发掘古代住宅N.II、N.III、N.IV

到达遗址后,我立即派测量员和一些民工出去寻找其他废墟,不久他们就在遗址的不同地方发现了古住宅遗存。平面图(图16)上标号为N.II的大型废弃建筑群是我自己从N.I和营地之间稍高一些的沙丘上看到的。因为它仅位于营地东北约0.5英里远的地方,所以我便于1月30日开始前往考察。我发现,这里遗迹散布的区域大致为东西长470英尺,南北宽430英尺(图8),遗迹的情形表明,废墟已处于危险的侵蚀之中。如从东南面拍摄的全景照片(图13)所示,覆盖这一区域的低沙丘之间及其上面,多处可见直立着标示古代建筑物位置的残裂木柱。但大多数废墟中的积沙仅1~2英尺厚甚至更少。无论何处,一清理掉积沙,立即就可清楚看到废墟里面以及墙壁在被流沙覆盖之前就已被侵蚀到了最底部很久了。看一下照片前景左侧中已清理过的建筑就能发现,久已不成其为墙和起不到保护作用的木柱线以内幸存有古物的机会是多么小。从照片的右边可清楚看到,这一区域的边缘及其以内,许多地面已遭到严重侵蚀,在废墟的边上形成明显的陡坡。从散落在斜坡上的遗物中很容易辨认出已完全不存的建筑物塌落的木柱和基木,不难预料,这也是废墟其余部分将要面临的最后的毁坏状况。

图16 尼雅河以远古代遗址分布状况平面图

废墟区有一些北—北东至南—南西方向的低沙丘,高6~8英尺。但对东缘附近遗址的发掘表明,即使是在这个流沙覆盖较好的地方,侵蚀也已相当严重。在一处大住宅中,有两个房间的木骨泥墙由于土台和壁炉的支撑,仍保存有2~3英尺高,但这些房间和其他房间中都空无一物。所以,当在清理其西南约50英尺处一幢单独的小建筑N.V,从薄薄的沙层下仅约1英尺深处发现相当数量木牍时,我感到格外高兴。照片中可见的三根大柱子,似乎表明存在一个中心区,它上面原来有一个向上突出的屋顶。但由于没有发现任何墙壁和坐台痕迹,所以该房间的内部布局不明。因保护条件差,不足以抵挡大气的影响,所以从这里发现的50多块木牍大多已经干缩发白,以致字迹全消。许多木牍已完全腐朽,轻轻一碰就碎解,根本不能取走。沿中心区东部发现的大量木牍中,只有那些保存有部分原有字迹的木牍能够取走。但即使是这些木牍,其表面也已全都变白、腐朽或毁损。在更西面发现的几块木牍情形与此相同。中心区的北缘积沙稍厚些,从那里发现的木牍受大气的影响没有这么严重,但其木质甚至是保存较好的地方似乎也已严重褪色。

大部分木牍属于椭圆形一类,能够带走的20块标本中,共有16块属于这一类型。这里又出现了N.iv所见的各种形状的木牍。字迹尚清楚的木牍中,经常见有分栏书写或写成单独短条目的字迹,可能是名单或账单。这里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椭圆形牍的长度特别大,有7块长逾14英寸,其中有两块长逾30英寸。有一块木牍还很奇怪,那就是其正面和背两面都有分栏书写的正文,所用墨水也较别好,所以大概是后来加上去的。这块木牍的窄边还粘着一些树皮,表明这种木“信纸”有时制作得很粗糙。在没有字迹被保存下来、同时因完全腐朽而不能带走的那些木板中,我统计出有8块长度超过16英尺,其中最大的长4.5英尺,宽4.5英寸,尺寸巨大,不便携带。这种尺寸以及流行带分栏书写的字迹和分开书写的记录的椭圆形牍都表明,它们是官府保存的某种文献。发现的楔形和矩形牍数量很少,可能表明曾设于N.V中的官府少有书信往来。这里也发现有一个大陶罐的残片、小毡片和粗糙的布片。

随后又清理了6间废住宅,却无进一步收获。鉴于上述情况,我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每一个地方都侵蚀得很彻底,既没有墙壁残存,也没有保留下任何器物,只能通过成行的木柱,才仅仅能辨识出房间的隔墙,有几处古住宅的房间虽数量众多,但因毁坏太严重,无法弄清房间的特征和相互关系等。在第二天的发掘中,唯一有趣的发现是一个古代冰窖,它是在该区西缘一处简陋住宅的外屋中被发现的。民工们在一个小房间中见到两根未经加工过的胡杨树干并排紧挨着半埋在地下。我从克里雅带来的向导阿布杜拉对此表示,这是一个木孜罕那(即冰块贮藏室),和现在的完全一样,树干通常用来保持使冰块不触及地面。阿布杜拉的判断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我们发现,在两根树干之间约2英尺的空间里填满了厚厚的一层杨树叶,现在富裕的村民仍习惯用这种树叶来作贮藏供夏天使用的冰的遮盖物。

刚才提到的那处住宅中,积沙足有5英尺厚,不过由于古代的侵蚀,没有留下任何墙壁,只有发白干缩的墙柱。由于缺少墙壁,自然增加了发掘的难度,因为流沙不断流回到已清理的地方。鉴于在这种情况下发掘进展会十分缓慢,而且又几乎没有获得相应收获的希望,于是我决定在第二天工作结束后,放弃对N.II北边建筑遗迹的清理,而转到更有希望的废墟去。此时,天气已发生明显变化,因此必须加快工作进度。1月31日的最低气温还是零下3华氏度,但中午时背阴处却上升到45华氏度,而且白天正在变得越来越暖和。很明显,靠沙漠冬季的严寒来维持以冰块解决供水问题的日子没有多少个星期了。而即使是在供水问题可能并不这么严重的其他遗址,由于沙暴频发的春季的来临,可利用的时间显然也已很有限。

我选择了两处大住宅遗址作为下一个发掘点。初到的那天傍晚我曾路过这两处遗址,它们位于佛塔正南约2英里处(图16)。这两处遗址都位于由于周围地面受到侵蚀而形成的孤立的高土台上,一排排倒下的大杨树表明,它们周围曾环绕着古代果园和林荫道。房间的数量和大小以及精确的木架结构,都表明它们是结实的住宅遗迹。在东边废墟N.III中,我以前曾见到过地面上有一把雕刻精美的木椅残件,这是个有望获得更多收获的征兆。由于该建筑也比其他废墟被沙埋得更深,因而保存得更好,发掘工作便先从这里开始。虽然我一意识到该遗址不仅范围广大,而且十分重要,就赶紧从伊玛目·贾法尔·萨迪克召集精壮劳力来补充人手,但即便如此,清理工作还是足足持续了四天。

工作的难度主要在于废墟南部的房间中填满了很厚的积沙,不过它们却因此从侵蚀中得到很好地保存下来,如平面图(图9)所示。中央大室很宽敞,可能是会客厅。曾经横跨整个大厅支撑屋顶的四根巨大的杨木横梁仍处在原来的位置上,下面的积沙达于横梁的下缘,如图17中部所见,反映的是发掘前这部分建筑的情况。中心大厅西侧的小室也填有很深的积沙,因而木构架的保存状况比较好,如图18所示。北面的房间因侵蚀而丧失了大部分积沙,结果其墙壁仅高于墙基几英尺。

散落于北坡的大量木料残骸表明,建筑物在这个方向曾延伸得更远一些。侵蚀没有从南面侵入废墟,也主要是由于数世纪前即成群成排倒伏于此的古杨树粗大的树干在这里形成了一种保护带。许多树干即使是枯萎干裂之后,也仍有50多英尺长。如图14所示,一些树干堆在另一些树干之上,高高地伸向空中。有的则从侵蚀坡上远远地伸出来,这表明木头还保持着一定的硬度。这些倒树的重量有效地保护了它们下方的地面,同时也说明了以下事实,即N.III所在台地形隆起的地方,为什么不仅包含有目前废弃建筑物,而且还包括相当一部分果园和曾经环绕着它的围院(图9)。

图17 尼雅遗址,大的住宅废墟,N.III,发掘前自东南方向看

图18 尼雅遗址,毁损的大住宅的西面部分,N.III,发掘前

标志原地面高度的台地的边缘被陡峭地切去,形成向西北方向延伸的陡土堤(见图18的右边)。那里可清楚地看出,原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由草料和垃圾混杂组成的覆盖层。在废墟N.IV的北面,几乎面对着N.III(见图18的右边)的地方,倒伏着大树并且原来用篱笆圈了起来,我在其周围观察到有完全相同的垃圾层,那无疑是一个单独的凉亭。同样,大量倒下的粗大木头阻住了侵蚀作用对土堤的陡切。

为了防止发掘过程中东面和南面深厚的积沙对中心大厅的墙壁造成过大的压力,必须同时在墙外清理出一条宽探沟,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工作量。在此过程中,在我的监督下,又连续发掘和探查了北部的小房间。首先在室N.vi中发现了2块木牍,它们几乎是在受到侵蚀的北头附近地表发现的。地面由混杂有草和粪的黏土层构成,北面暴露在外。在对其进行检查时,我在看起来像是该室东北角的地方发现其中还埋着3块佉卢文木牍。3块木牍紧靠在一起,位于抹有灰泥的地面之下约1英尺处,显然是在地面铺就或修补之前就扔在那里的。在实际地面上,发现散落着6块佉卢文木牍。在掉落于西墙跟前的一块屋顶棚之下,发现了紧挨在一起的4块木牍。这些木牍全都保存得相当好。室N.vi出土的大部分木牍是楔形和矩形文书的封牍,不过底牍以及单块椭圆形牍也有发现。埋于地下的那些木牍含有许多盐质,表面泛出氨化污渍,因而很容易受潮。鉴于在其他房间中只零星发现几块木牍,我倾向于认为室N.vi曾是此古代住宅的公务房。

室N.vi的东面隔着一条狭长的过道,过道外边的室N.ix是一间厨房。沿其西墙有一个灰泥台,泥台四周有6英寸高突起的缘。有些人对这种与自己家中相类似的布局很熟悉,立刻就认出那是厨房里的壁炉,并肯定地指出,南头半圆形的凹坑用来掏灰。附近还发现的几个素面红陶大罐和一个木槽残件,为这一推测提供了支持。在东南角发现一块保存完好的楔形封牍。在壁炉或灶台近旁发现两块椭圆形木牍,其中一块写有看似清单的字迹,分栏布局,末尾处写有数字。也许这些木文书就像很多“废纸”一样是当作方便的点火材料而带进厨房来的。

通过一道门与厨房南墙相通的一个小房间是空的,但介于此房和N.vi之间的一个窄长的套间形室N.viii中,出土了一系列很古怪的遗物。从浅沙中发现一根精心旋制的杨木杆,已破成两片。木杆的一端紧紧地缠缝着一块约6英寸长的结实的骆驼皮。木杆看起来好像曾是要做成矛或类似武器的,但我无法解释那块骆驼皮的用途。这个套间想必是一间贮藏室,从中发掘出一张用红柳木粗粗雕制成的弓;一块弯曲的柳木板,看起来好像曾是椭圆形盾的一部分;一副驴鞍架和一根结实的苹果木制成的手杖,以及其他的残木杆。它们使此房间的性质变得更加明确。

用红柳木制成的那张弓仍崭新可用。我鉴定为椭圆形盾片的那块木头异常轻巧而坚韧,其中长约2英尺的部分厚约0.5英寸,然后逐渐变厚,至顶部厚为1.75英寸,从这个部位向内弯曲,以更好地防护来自下方的攻击。沿内部边缘钻有孔,以便将它系扎到另一块盾片上。驴鞍架用桑木制成,保存得很好,样式与新疆各地至今仍在使用的驴鞍架相同。至于从这里发现的两块木牍,一块是一件矩形木文书的封牍,另一块类似于标签,上面写有三栏佉卢文,每栏五短行,以数字结尾,显然包含某种清单。至此所描述的全部房间形成一个小区,与此住宅现存其余部分之间隔着一条宽约4英尺的过道。在住宅N.IV、N.VII(图10、11)的平面图上,见过有与此类似的布局。在现在乡村住宅中也见到类似的布局,不过略微有所变化。

与此区相邻,位于过道南面的室N.vii构成了中心大厅的前厅。室N.vii 20英尺见方,沿北和西面有一个灰泥坐台。如图19所示,通过一道门与大厅相通。另一道门是从西边过道进房的入口。曾用来关闭此门的单扇门板保存良好,依然安放在门框上,斜靠着室N.vii的南壁,仿佛它最后就是这样开着的。图20中只能看到它的顶部。在此房中心偏东发现两根圆木柱,可能曾是向上突出的天窗顶的支柱,因为就在这两根柱子之间,有一个低于地面的椭圆形小区域,无疑是一个火塘。从这个火塘冒出来的烟,可以从上面的天窗中轻易地飘散出去。火塘中有几小块颜色相同的地毯残片。在坐台西面靠近门的位置,发现一块矩形底牍,已碎成两半,不过其他方面保存很好。此外还发现一根制作精巧的木棒,可能是用檀香木做成的,一头有乳白色的球突,另一头也做成球突形或某种捏手。捏手下钻有一个小孔,不过这还是不能表明其原来的用途。

图19 尼雅遗址,毁损房屋N.III大厅北墙,发掘后

图20 尼雅遗址,毁损房屋N.III大厅南墙,发掘后

对中心大厅的发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但它可能曾包含的任何可带走、具有实际价值的物品被最后的住户或造访者完全清空了。不过它的建筑和装饰细部还是给了我们某种补偿。前文我曾提到过有4根横跨于大厅长边之上并曾支撑屋顶的大梁。横跨大厅中部的那些横梁与这些建筑物中其余的主梁一样,用白杨木制成。安装在这两根中心横梁下方的枕梁,用的也是一种优质的木料。曾经支撑横梁的柱子早已倒塌,无法确认,但带有插槽的圆形大柱础仍保存在原来的位置。图21左边见到的那个造型粗犷的大柱头,以及图22右边见到的那块方形雕花木板,很可能就是这根柱子的组成部分。它们都是在东壁附近离地约4英尺高的地方发现的。

大厅墙壁高6~8英尺,只东南角附近有一小部分南墙完全坍塌。由于墙体比较高大,所以更加难以支撑并防止它在发掘过程中倒塌。木构架的布局及其表面涂抹的灰泥面与N.I的完全一样,如图19、20所示,图中看到的是北墙和南墙的大部分。纵向的墙壁用3根柱子隔断。每一段隔断中均有6根圆木柱,以支撑编席及其上面的灰泥面。奇怪的是,该遗址大多数建筑中都很罕见的斜编红柳席,在这里只达到6英尺高度,而在它的上面,则是一种横编的苇席。每对柱子之间都连着两根横木,以增加编席和灰泥的强度。

图21 尼雅毁损房屋N.VIII遗址出土的木雕建筑构件

图22 尼雅毁损房屋N.VIII遗址出土的古代座椅及其他木雕构件

随着清理工作的继续,粉刷有灰泥的墙面上显露出了有趣的壁画装饰。首先是在乳白色的灰泥底色上,以深红和黑色绘一条水平的涡卷纹宽带。它起始于原墙顶之下约3英尺8英寸处,显示有交替出现的五瓣花和素面双环,两者均绘成红色,直径8英寸。它们由一个涡卷装饰相连,涡卷装饰由两个背对背且中部有一条双束带的半弓形饰组成。在犍陀罗雕塑常见的花纹装饰主题中,可找到与之完全相似的装饰图案。图19中还能看到这条装饰带的痕迹。在宽带的上方和下方,绘有仅2英寸宽的黑带,带中画有类似蕨类植物叶子的简单白色花纹。从下部黑带每隔10英寸悬一条垂直饰带。每对饰带之间,画一个楔形花饰,花饰的轮廓为黑色,下边是由闭合的深红色莲花形成的垂饰。画面有点不规则,这表明壁画装饰是手工所绘,并且没有使用模版。

中心大厅中部的壁炉有一条灰泥炉沿。壁炉的北面有一个掏灰用的凹坑,从中发现的灰烬使人联想到久已消逝的生活往事。同样反映很久以前生活但更为古怪的是扔在这个灰坑里的一大块古代地毯残片(图23)。在相邻房间的壁炉中发现有这块地毯的一些较小的碎片。地毯横条和横带式布局以及简明的几何形图案装饰与印度地毯的风格很接近,就像是当代的物品。其色彩调和得也很和谐,与印度普遍使用的棉地毯类似。所有宽条上均有卐形图案,在一条红条带的底部可见部分佛塔形绿色装饰,它们明显是印度式的。再结合地毯的总的样式,表明不仅和田的雕塑和绘画艺术,而且其更多的纺织装饰艺术,也很早就受到印度风格的影响。地毯的所有残片都保存着鲜艳的色彩,尽管它们残破的状况和大量修补的痕迹表明曾使用了很长时间。

图23 古代地毯残片

但证明印度艺术对这个古聚落手工业产生最深刻影响的最有力的证据,是图24中那把有装饰木雕的椅子。它的各个部件虽已散架,但仍紧挨在一起,散落在我首次到达时注意到的室N.vii北面半侵蚀的外室地面上。幸运的是,这些散件(图21、22,当时我还没有想到把它们组装起来的方法)的雕刻面均朝向地下,要不然它们精美的雕饰就不可能在曾保护它们的流沙被刮跑之后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椅腿中榫接有4块大镶板,从而将椅子组装成一个整体,现在,其中的一块镶板已经残失。但即使没有这一块镶板,整张椅子也仍能站稳。椅子腿高23英寸,椅宽约26英寸。短头的镶板仍用穿过榫、卯的木铆钉分别牢牢固定在椅腿中,而前面的长镶板已经脱开,并且由于变形、裂缝,无法将其榫头准确地安装到相应的卯孔中。这件古家具最有趣的是它的装饰雕刻,装饰主题与犍陀罗浮雕最为相似。这里我只指出,形状与紫色大铁线莲极为相近的四瓣花是雕刻中最常出现的图案,它也是犍陀罗雕塑中最知名的图案。我们发现,在犍陀罗,这种花形图案要么完整地封闭在形成装饰带的方框中,要么就像在这把椅子的镶板和腿上看到的那样,截取一半放在三角形框内。这些半朵花的锯齿形布局也可在那找到完全相应的例子。八瓣莲花显然是印度式的,而前镶板中央的装饰,连同它程式化的果实和叶子,使人想到印度科林斯式柱头上的装饰成分。

图24 带装饰木雕椅子残部

我一开始就认为,装饰主题上的这种与公元初数世纪犍陀罗雕塑的完全一致,是对从佉卢文文书推导出的年代学迹象的有力证明。另一方面,这件艺术化的古代家具也是有用的证物。虽然在材料方面它不具有真正的价值,而且它无疑是住宅废弃时被遗弃的,但它的做工表明曾经生活于此的是富裕人家。房子的规模较大,这同样有助于说明这是富人的住宅,而且可能是有权势的富人。正是出于这种印象,民工们给它命名为衙门。尽管对它抱有较大的希望,或许正是这种希望,在沙子完全侵入之前很早就引来了“寻宝人”,因此在其他清理过的房间中,未发现任何种类的器物。有鉴于此,大厅东面看似露天庭院的一大片地方,不大可能会保存有古代文物。加之由于积沙深厚,发掘起来甚至将比发掘大厅花费的时间还要多,所以我决定不去动它。至于西边那个单独的草抹泥墙小建筑(图9),从堆积在那里的动物粪便可以很容易地确定,只不过是牛棚或马厩而已。

废住宅N.IV的清理要容易得多。N.IV位于N.III以西220码多一点的地方,墙体已经倒塌,几乎没有什么积沙,不过从那里也发现一些同样奇怪的东西。这所房子及其周围环境的平面图(图10)很好地表明了这些古住宅典型的布局。房间、毗邻的果园和凉亭等的布局使我想起曾在现在和田观察到的某些讲究的宅第。这里地面受侵蚀毁坏的程度不如N.I和N.III那样严重。另一方面,由于墙壁很薄,而且只是在横置芦苇层上抹上灰泥而成,因而上部构造大多已被毁坏,而且覆盖其上起保护作用的积沙有所减少。中间是过道,房间分列于两侧,其中一间标号为N.x,出土了大量有趣的器物。毫无疑问,我们这是在清理扔在古缮写室(或用现在东方一个笼统的字眼来说是公务房)中的各种垃圾,因为从靠近地面处不仅出土了许多矩形、椭圆形和塔赫提形佉卢文木牍文书,而且还出土了各种书写工具和未用的“木纸”。

在出土物中,有四支粗糙的木笔,是用红柳枝的一头削尖制成的,图25中复制了其中的两个标本。这些木笔使我立即想到唐代编年史作者关于和田人“以木为笔”的记载。后来又从N.xv发现一支制作精良的木笔,消除了有关于此的任何可能的疑点。在沿室两面墙壁而设的低灰泥台上发现两块椭圆形木牍,它们与这些木笔放在一起,但已没有了字迹。木牍的形状奇特,两头都有耳柄,说明原来是作为标签用的。另一块狭长的空木片(图26)总体上与后来在室N.xv发现的条形汉文木简相似,很可能也是用来书写单行汉字的。不过这块空木片的两头各钻有一个孔,这是与室N.xv出土的那些汉文木简的不同之处。这些孔(其中一孔钻于小耳柄中)显然是穿绳用的。我们是否可以将这块木片视作可以按每块木片上只写一行汉字的传统方式书写汉文文书,而又不会使需要一片以上木片才能写完的文书产生混乱或部分遗失的危险的那种“木纸”的一个特例?

图25 用红柳枝制成的木笔

图26 两头钻孔的空木简

在该室发现的9块佉卢文木牍中,有两块尤其值得一提。一块是塔赫提形牍(图27),上面写着密密麻麻清晰的字迹,不过木牍表面已经变黑。这块木牍的重要性在于它字迹方向上的不同,与通常的方式不同,塔赫提的耳柄有时是拿在阅读者的右手中。另一块是椭圆形标签式木牍(图28)一面包含有两小栏佉卢文,奇怪的是,木板的孔中插有一节小树枝,很可能是用它将木牍钉到墙上的。由此可见,这种木标签的实际用途与我们常用的纸便条是何等相似。

图27 有耳柄的塔赫提形牍

图28 椭圆形标签式木牍

图29 吉他残部

室N.x还发现了三根长短不一的筷子和两个纺轮锤,因此即使在那里没有发现红柳席,也足以说明这间公务房当时也用作家庭生活。从放在红柳席下面的两根平行木棒可知,席子是一种行军床。一把古代草制扫帚表明,最后的住户是爱整洁之人。至于那只尺寸大致与小鹰相当的鸟的翅膀,其用途不能确定。

西南面那排房间中,大部分房间里都有低坐台,但只有标号为N.xi、N.xiii和N.xiv的那些房间出土有一两块佉卢文木牍,特征也不新奇。不过在将它们与东北面那些房间分隔开的过道中,发现了一些奇特的遗物。其中有一把保存完好的吉他的上部(图29),长16英寸,与新疆现在仍然流行的热瓦甫(弦乐器——译者)很相似。吉他装四根弦,现存弦栓上还残存有其中的三根。其中一根弦栓用粗糙的木棒代替,开裂的乐器颈上缠绕着用以加固吉他的羊肠线,这些表明它早已处于修补的不良状态中。更有趣的是这里发现的两把装饰精美的木椅,其中一把有三条椅腿(图30),做成怪兽形——狮头、马腿和看起来似为翼身,整个形象似乎是“ ”的仿制品。原色彩残留得很少,主要是粉红和黑色,黑色绘在粉红的底色上,以表示鬃毛。另一把椅子的两条腿做成一对雕刻精美的雌雄怪物(图30),怪物的头部和胸部显然是人的,腰以下部分为鸟形,腿部则是马的,且带有粗壮的马蹄。部分地方完好地保存有鲜红的底色,底色上面绘有表示鸟类羽毛和马蹄的深蓝色和黑色。这种复合形象极似早期印度同类型的肖像画,在桑吉,这种肖像画用来表示某种半神半人像。那里的乾达婆和紧那罗上身都是人胸,以下部分是鸟形。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上述与马腿相结合的这种形象。但犍陀罗雕塑中常见的特里同(即海神,下半身像鱼,有一个海螺壳——译者)像,或用更清楚的术语说,是带有人的上半身、翅膀、马腿和蛇尾的鱼形肯陶洛斯(即形状像鱼的半人半马怪,又称马人——译者),表明为古代和田艺术作品提供原型的印度佛教艺术形式中,常见有直接借鉴西方古典艺术的,甚至更加复杂的怪物形象。

图30 形状怪异的木椅腿

在同一条过道N.xii中发现一张毛毯的几块小残片,毛毯上以蓝色和淡黄色精细地织出回形花纹。此外,还发现一块长棒形木牍,上有分栏书写的佉卢文字迹。所有这些各式各样的器物和残件都是在住宅废弃前的最后一次清扫中扔掉或掉落在过道中吗?

这处废住宅有一个奇怪的特点,即附近清楚布局有一处果园和两处能被找到的凉亭(这里指以人工栽植的树木围起来的阴凉地——译者)。从图15的右边看到,较小的凉亭位于N.x东北约80英尺。凉亭围有约45英尺见方的灯芯草篱笆,大部分还残存着。曾经生长其中的白杨树倒成一堆,树干已经发白,其中大部分十分粗壮,长40~50英尺。另一处凉亭就在建筑物西北面的古篱笆的外面,干枯的白杨残树干仍然挺立着8~10英尺高,因此在平均厚4~5英尺的流沙上清楚可见(图10)。这些树木都按规则的间隔栽植,组成一条长方形林荫道和一个小广场,形状与我在从喀什噶尔(喀什)至克里雅一带发现的每一处管理妥善的博斯塘(即花园——译者)完全一样。那些地方的小广场中通常有小储水池,中心有一个平台,以作为夏天节日聚会或休息的场所。这里的布局可能也是如此,但我已没有时间去清理了。这些仍然挺立在原地的成行树干和在N.III附近及其他废墟所见的倒伏大树堆之间有非常明显的差异。这表明,不同地方的积沙量从一开始就有很大不同,死树仍然能够挺立于原地,是因为从早期起其周围就堆积了很厚的积沙。

房屋废墟的西面和南面围有篱笆,大部分保存完整,虽然有些地方完全被沙覆盖。沙地上露出一簇一簇枯萎的果树干,表明这里曾是一座果园。和尼雅遗址废建筑附近能够找到的其他古代果园遗迹中的一样,挖掘工毫不费力就认出了各种不同的果树品种,如桃树、杏树、桑树、沙枣树。他们家中通常就种有这类果树,所以对它们很熟悉。果园南面可看到一小段并行的两道篱笆,形成一条乡村小道。小道东头附近有一两处地方,大风吹走了流沙,地面上露出一些陶片、小块木炭以及保存完好的小树枝,最后的居民肯定常在这里行走。我用古代手杖(从N.viii出土的那根)在附近篱笆底部的沙中搜寻,手杖翻动白杨树和果树的落叶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它们是果园中发白的树干还活着的时候飘落过去的。这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时间上的错觉,那就是我发现自己好像正在捡拾着恺撒统治罗马时期熟悉的希腊文字几乎还未从印度河流域消失时落下的脆树叶。

2月5日傍晚,结束对N.IV的清理时,我探访了南面约600码的地方。初到时我曾注意到那里一条小土坡上散布着人的骸骨。土坡顶部的积沙只有1~2英尺厚,清理掉积沙后就露出了低矮的土墙基来。尚可看出这是一间东西长约17英尺、南北宽15英尺的房间。第二个房间由于地面受到侵蚀,墙体保存下来的很少。墙厚约2英寸,没有一处高超过1.5英尺,也没有使用土坯的痕迹。这个区域的里面是第二个房间,主要是在这个受到一定侵蚀的地方发现一些散乱的人的骸骨。大多数骸骨已残或破碎,只有一具完整的头骨。这处小废墟附近没有发现任何木块,所以有关它的真正性质,我不能发表任何肯定的意见。不过我注意到,墙基所处的地面高度至少比N.III和N.IV低15英尺,我不知道这是表示它的时代较晚还是较早。 N3K6wNQbLBwjweOTMaiAtguHUBVN6wrH1p90TM8i5b+A6E0/26g27SKl8udFQk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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