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雨水

立春之后，就是雨水。雨水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古人将雨水分为三候，一候水獭祭鱼，二候鸿雁飞来，三候草木萌动。这是一个生长的季节。

有谚语说：“立春天渐暖，雨水送肥忙。”此时，不仅是冬闲的农民开始备耕，在辽阔的田野上，酝酿全新的希望；就是种菜的我，也撸起袖子，开始薅草施肥，并盘算将种哪些蔬菜。况且，地也升温变湿，渴望孕育；菜也竖起叶片，渴望生长。

先是薅草。杂草潜伏一冬，现在飞快生长，好像要夺回失去的时间。韭菜地里，春韭菜发芽了，红红的、弱弱的两片细叶，像刚孵出的鸡雏，站都站不起来，更走不动路。我用手指轻轻拨动细叶，像拨动鸡雏的小嘴，那小嘴湿润温软，好像要跟我说话！它们稀疏、单薄，若非俯身细看，是看不见的。何况杂草铺天盖地，似要把它们遮蔽。

这畦地上，以前地锦多。现在地锦没了，全是斑地锦，贴地而生，像螃蟹似的，划动尖爪横行，举起大螯耍横。而且斑地锦的茎叶粗大，爬行的速度似也更快，如果不将其绳之以法，果断斩杀，它们定要在这里称霸。我必须为韭菜的生长扫清障碍。平心而论，不论地锦，还是斑地锦，确实“如花似锦”，好看得很，可是它们长错了地方。

又薅大蒜。一层猪殃殃草，把大蒜的茎挤得笔直，又跟大蒜争抢地力，大蒜的七片叶子，不是尽枯就是焦黄，细得像老鼠尾巴。猪殃殃草极其柔嫩，颜色也嫩，像影视剧中温柔狐媚的女杀手，看似柔弱，实则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又薅芫荽。芫荽的营养都被阿拉伯婆婆纳吸尽，茎细叶红，气血不足。阿拉伯婆婆纳开满蓝色小花，星星点点，在我看来，丑得要命。

接着浇粪。我用铁桶从化粪池里舀了粪来，用粪瓢均匀地洒在薅过的韭菜上、大蒜上，洒在圆白菜上，洒在空地上。粪水弧形散开，虽然臭味扑鼻，在初阳之下，竟也闪着银亮的弧光。这种美今生今世真是第一次见到。我想到路遥的小说《人生》中的主人公高加林。他高中毕业后，回到村里劳动，与村民一起到城里的公共厕所淘粪，为了多抢粪便跟人打架。他怕是看不到这银亮的弧光的，因为没有好心境。心境有别，风景自异。

在我劳动的时候，青菜薹在噌噌地长。我能听到它们抽薹拔节的声音。它们像孩子们在蹿个子，一天一个样子。它们又像在盖楼，早上晚上都不相同。今天，我进园的时候，只看见几根菜薹（已经掐过不少），等我薅完杂草，浇完粪便，它们已经蹿出一大片，还开出了几朵明艳的黄花。《绿野仙踪》的作者弗兰克·鲍姆曾说：“我的书是为那些心灵永远年轻的人写的，无论他们的年纪有多大。”我想，能欣赏他的作品的人是年轻的，能欣赏我的蔬菜的人也永远年轻。

我在菜园时，基本不带手机，既费时间，也会分心。种菜其实很累，有些单调，需要时间，需要定力，想把菜种好，则耗费精力更多。从菜园回来，一般会有几个未接电话，我便一一地回，虽然多花了几文钱，可是我获得了片刻的宁静。我把这片刻的宁静，全部给了蔬菜，就像家长把时间给了孩子，或者朋友把时间给了朋友。这也是难得的闲暇。梁实秋说，闲暇处才是生活。我算是小有体会了。

后记：雨水是2月18日。今天是2月20日。夜里下了两阵雨——雨水真的来了。接着起风了。六点起床，打开电脑，聆听雨水，写下这些干净的文字。我听到了蔬菜的生长，听到了春天的生长！ GOO4fbKiMYZQDLR49rinUgRRpYk5nkOujdy3Cw05kKma15X1O3AI57ADp4m1wQ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