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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恤、悲悯和感恩

/// 魏振强

我和徐斌相识十几年了。这要感谢文字的缘分。十多年前,我初次读到徐斌的文字,就被它的平实、素雅和安静打动。文字是一个人的影子,徐斌的文字背后也该立着一个可爱的人。

这十多年来与徐斌交往的经验让我有些得意——我当初的判断是对的。

徐斌和我是老乡,我们都是1960年代生于乡下,童年和少年时代喂过猪、养过牛、砍过柴、割过稻子,也都饿过肚子挨过冻,而后通过高考的严酷考验,摆脱了世代为农的命运。有些意思的是,我离开当初任教的学校不久,徐斌被调进了那所学校。在那里,我们虽然并无交集,但在学校的史册中,我们的职务都是“教职工”。

我们的家乡和县地处长江下游,与芜湖、南京等地交界,曾为古和州所辖。因为地处要冲,历代兵家曾厮杀于此。境内的乌江系长江的一条支流,原本寂寂无名,后因楚霸王在此拔剑自刎而广为人知。徐斌的老家就在离乌江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在农村长大的徐斌,年幼时历经诸多艰辛,这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他的艰辛其实也是那个年代乡下人共同的艰辛。所不同的是,徐斌在人生的初始即遭遇了生活的严寒冰霜——失去了疼他爱他的母亲。幼时失恃,乃人生至痛。漫漫长夜中,年少的徐斌一定有过仰望天空、暗自垂泪的经历。泪水柔软,也坚硬,被泪水淘洗过的眼睛,更清澈;被伤痛侵害过的心会更慈悲,也更坚忍。我读过徐斌的很多叙述少时生活的文字,很少看到对苦难的描述;他偶尔叙述少时的窘迫,也多半是为了烘托和感激别人的恩惠,即使写到他早逝的母亲,也仅是三言两语,像是独自在风中的小声叹息。这样的姿态,总会让我动容——只有对苦难感受深切的人,才不会轻言伤痛,不会“炫耀”苦难。这样的人,更有体恤和悲悯之心,更容易对他人的苦痛感同身受,对他人的幸福和幸运报以真诚的祝贺和祝福;同样,这样的人,在生活中也会更练达,更柔润,更迷人。

我用“迷人”来形容徐斌,并非溢美之举。我和徐斌有着频繁的交流和交往,在我的印象中,徐斌为人热情,但这种热情却不是夏日般的那么炽烈,而是如冬阳一样悄然散发热量,让人有一种妥妥的熨帖;他在众人欢聚的场合,总是安静地坐着,笑眯眯地听,小声地说,纵然偶尔率性,喝得有点高,也不会妄言乱语;倘若有朋友失态、失言,他还会巧妙地帮着圆场,免于让人陷入尴尬、窘迫。这些都是琐事,但透过琐事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徐斌在“琐事”中表现出的沉静、温润和周到,让我常有在发黄书页中邂逅古君子的感觉。这种难得一见的“老派”风格,与乡村曾经的淳朴有关,与他父母的血脉有关,与他年少时遭遇的艰辛和伤痛有关,也与他朴素的知识分子的自觉意识息息相关。

徐斌爱读书,涉猎极广,特别是文学、哲学和自然之类的书籍,他更是痴迷有加;他又是极爱观察和思考的人,他从鲁迅如刀似剑的文字中读出脉脉温情,从魏晋文人的豪放不羁中读出雅人深致,从前辈教育家的闲谈、逸事中读出责任和职业尊严。这种读书姿态,不仅是为了获取知识的养分,更是为了检点内心,涵养自我。徐斌深爱自然,他喜欢静坐水边垂钓,不是为一鱼之乐,只是为了享受面对微波的安宁和惬意;他喜欢独自在荒野、河边骑行,晨露初起时悄然出发,夕阳西下时方归,虽满身疲惫,却又是满心欢喜。徐斌对自然的亲近和热爱,并不是消极的“遁世”,而是一种更为主动的发现和寻找,寻找生活的诗意,让自己的生活更纯净、内心更丰盈,让自己更懂得体恤、悲悯和感恩。正是这种自觉自省的意识和主动寻找生活诗意的姿态,才成就了徐斌身上可贵的“老派”风格。

徐斌的体恤、悲悯和感恩,在这本著作中也得以完整呈现。

三年前,徐斌幸运地与一块城市菜园相遇;那块菜园也是有幸地,遇到了一位最懂它、最会善待它的人。春去冬来,日升日落,菜园中的徐斌不是一个矫情的体验者,他脱去衣衫,弯腰屈膝,翻地、播种、浇水、施肥、掐尖、除草,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谨严而虔诚。他小心翼翼地侍弄、呵护每一棵弱小的幼苗,像是在课堂上小心地呵护他的那些敏感而自尊的学生,生怕伤到它们、“弄疼”它们、委屈它们;面对泥土下的一条蠕动的蚯蚓,面对土垄上一朵悄然绽开的萝卜花,或是一个含羞待放的番茄花苞,徐斌总是满怀诚敬,满心怜爱。在徐斌的眼中,每一粒种子,每一棵蔬菜,每一只路过的蝴蝶、蜜蜂,都是可亲可爱的小生灵。他笑意融融地打量它们、抚摸它们,又面带几分得意,描述它们的模样,讲述它们的故事。

徐斌这几年为他的那块菜园写下了三十万字的散文。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中,如此大体量地为平凡的蔬菜写下这么多文字的人,确实少见。徐斌不厌其烦地书写、讲述他的每一种蔬菜、每一次种菜经历,是因为他的内心洋溢着对生活的深情。因了这份深情,他对泥土的热爱,对植物、动物的体恤和悲悯,对每一缕及时赶来的阳光、每一阵如约而至的雨水的感恩,总是让人怦然心动。同样,因为披着真挚、深情的底色,徐斌的文字像是初阳下的露珠,始终闪耀着澄澈而灵动的光芒。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因为有着丰厚的学养和深厚的文字功力,徐斌写菜园,写茄子、辣椒、白菜、芫荽,神游八极,张弛有度,偶尔的联想和议论,总会让人惊喜、艳羡,又不禁静默、长思。

能让人掩卷长思的文字,无疑有着动人的力量;能让人珍惜和敬重的人,一定有着迷人的灵魂。对我来说,能与徐斌相识,与他的诸多文字相遇,确实是幸运之事。我这么说的时候,徐斌笔下的那些蔬菜们说不定也会说,瞧,我们也幸运啊,我们遇到了一位懂我们、惜我们的人,他是我们的知音!

(魏振强,《安庆晚报》副刊部主任,安庆市作协副主席。著有散文集《茶峒的歌声》,《最后一份晚报》入选语文版小学语文课本。) q95sX904Pxdqd83OvpfvdGBv/VTfdcIUjr8AmbgUed/xrKBLriW2tU/oW4K9uC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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