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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帝之吻
——唇腭裂儿童的创伤

2009年7月,全国首个唇腭裂儿童心理辅导夏令营在温州大学隆重举办。夏令营活动旨在帮助唇腭裂孩子树立健康的自我意识,克服自卑感,增强自信心,更好地融入社会生活。自2009年以来,共举办了10期夏令营活动,参加营员达到100多人次;2014年开始有外省营员来温州参加此项活动。

2010年,温州大学成立全国首个唇腭裂儿童心理辅导站。

2014年,温州大学设立“幸福工坊”作为唇腭裂儿童夏令营活动基地。夏令营的名称也改为“世界温州人微笑联盟”(下面简称“微笑联盟”)夏令营。

在每一期的“微笑联盟”夏令营,我都会遇到许多在成长过程中心灵受到创伤的孩子,他们有着不一样的故事。书中选出的第一期的8位孩子的小故事,这些小故事由唇腭裂儿童讲述给心理老师聆听之后,经过整理编辑而成。遵照心理辅导的保密性原则,故事中的唇腭裂儿童全部用化名,并使用第一人称。

我的烦恼无穷无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史,这个过程有心酸、疼痛,也有欢声笑语。我的成长史从一出生就是痛苦,生活的经历中更多的是别人的嘲笑和辱骂。我觉得自己跟别的小朋友没什么不同呀,为什么在他们的眼里,我却是一个异类?这让我真的好烦恼。

——题记

我叫小高,一个兔唇男孩儿,就是那种先天的唇部畸形。这个缺陷,给我的心灵和身体带来了无限的伤痛。1998年7月,我出生在龙湾区的一个小家庭,我的诞生让家人既欢喜又忧愁。我的妈妈共生育了3个子女,我是最小的孩子。妈妈的第一个孩子由于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不到四个月就夭折了。第二个孩子是我的姐姐,由于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姐姐的出生让一家人很失望。第三个孩子就是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好不容易盼到了个男孩,却发现是天生兔唇,这让一家人陷入了无边的阴霾……

我天生好动好玩,喜欢看书,还喜欢看动画片,喜欢生物,等等。我觉得自己比同龄的小朋友都聪明,不少人也认同这一点。可是天生的唇部“弱”项,总是引来其他小朋友异样的眼光和非议,这让我很难受!

读小学之前,我没感觉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可是上了小学后,我的学习和生活逐步发生很大的变化,很多美好的理想开始不断破灭……

我就读的小学在本地还算不错,但是我所在的班级却是学校最差的班级,班里的学生也是最让校长头疼的。自上学的第一天起,班里的一位男生看我瘦弱,又是“兔唇”,就取笑我。我一再回避他,可是他却经常拦住我的去路,很大声地说一些侮辱我的话……

我是跌跌撞撞、泪流满面地跑回家的。我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因为怕他们担心。我安慰自己,想着别人只是对我感到好奇,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的。那天晚上,我含着眼泪睡着了。

但是,现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随后,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我们班的男同学会时不时地说些不怎么好听的话,有时甚至还打我。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会一直告诫自己,我打不过他们,我尽量逃避,逃开就好了。可是在我的心里,我恨透了他们!!!他们凭什么欺负我!我又没招他们、惹他们,他们凭什么打我!

记得三年级的时候,我被一帮同学围着欺负。他们还说着一些侮辱的话:“你是一个怪物,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读书,以后不许你再去班级。”并动手又一次打我。我气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抡起拳头就朝其中一个人的脸部打去。但是,他们人多,把我狠狠地按在了地上,用脚踢我。我不断地挣扎反抗,只觉得身体的痛感越来越深。我趁他们打累了,艰难地站起来,发疯似的用指甲抓他们的脸、用大门牙咬他们的胳膊,他们被我咬伤了,也很害怕,就都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

打过了、发泄了,虽然我一身的伤痕,但是心里很解恨。事后回家,知道情况的妈妈数落了我,因为我们家是基督徒的家庭,爸爸妈妈都很虔诚,从小被教育要爱人如己。我听着妈妈的数落也没做解释,因为确实是我不好,我打了他们,我在心里忏悔着。

但自从那次动手打人之后,只要别人欺负我,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要反抗,我要反击!我要让别人知道我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从那以后,我在班级里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女生看到我就躲避得远远的,然后小声地议论我,其实我都能听得见的。这些话无非是:这个人长得好奇怪啊,他长得好丑啊。每一次听到这些话,我的心就被像针刺一般的痛。老师们平时也恨不得离我远点,所以我的学习成绩也很差。我经常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为什么我和其他小朋友长得不一样?凭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歧视?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好人了吗?我的烦恼简直无穷无尽,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的唇部没有残缺了,我能够自信地照镜子,有一起玩耍的朋友……

我的心愿就是能够遇到真正愿意帮助我的人,也许这样的梦想就是无法实现的妄想,但是,我依然坚信有一天会实现,我的心愿成为现实。

自卑的泪水没完没了

我拖着这双被风雨打湿的翅膀,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己的世界,任凭泪水不断地流淌。一个人的世界空旷而孤寂,孤单的空间很冷,却能够让我回避人群,逃离不安和恐慌。

——题记

我叫小姿,家里有三口人,爸爸、妈妈和我。原本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由于我的缺陷让幸福变得不够圆满。

我本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希望爸爸妈妈多带我出去玩,也总是渴望能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可是嘴上的这道疤痕让我犹豫了,我不敢走向前,我怕她们拒绝我、嘲笑我、嫌弃我。

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会接纳像我这样的朋友吧。

于是,我带着疑惑仰起脸来问妈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的嘴上会有一个疤痕呢?”

妈妈很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微笑着告诉我:“这是因为我们小姿是个特别的天使啊。”这是妈妈对我说的话,我相信妈妈不会骗我,我愿意相信我是一个天使。

有一天,我背起书包,满怀期望地走进小学的课堂,我真的好想认识几个朋友。可是我却发现有些同学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于是我低着头沉默了,也打消了交朋友的念头,更不敢说话,也不敢笑。没想到,在下午课间休息时,班里一个淘气的小男孩撅着嘴巴跑上讲台,伸出手指单独地指向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地叫我“兔子嘴”。于是很多同学都围了过来,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还带着那种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的笑意。那一刻,我慌了,我多想告诉他、告诉同学们,我不是,我不是兔子嘴!我是个天使,是个与众不同的天使啊!可是同学们的嘲笑声淹没了我的呐喊。

我又一次陷入困惑。我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个天使吗?面对着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各种不好听的言论顺着嘈杂的空气纷纷涌入耳朵,也如铁锤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头,眼泪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课桌上,我无力地瘫坐下来,又紧抱着双臂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天使的美好梦境被哭泣惊醒了,剩下的只有残破的翅膀,还有脆弱的心。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现实,周身拥有的只有自卑和伤心的泪水……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我告诉妈妈,我再也不要去学校了!妈妈问我为什么,我闭嘴不回答,只有哭红的双眼出卖了我。妈妈刚想抱起我,我却快速地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在和妈妈目光交接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妈妈满眼的心疼和不安。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都没有吃晚餐。一夜,我带着委屈、含着眼泪,不停地哭泣,也不知何时才慢慢睡着。睡梦中满耳都是嘲讽的笑声、起哄声,我在压抑的哭泣中惊醒,发现枕上留下了大片的泪痕。

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看到爸爸妈妈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悄悄走到门口,在门缝里看到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抹着眼泪,而爸爸在轻轻拍着流泪的妈妈。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更加难受,原来那股自卑感不仅让我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同时也刺伤了妈妈和爸爸的心。

随后的日子里,我还是按时去了学校,只是,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独处。在学校里,我习惯了一个人,孤独地学习、独自生活,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直到我参加了“微笑联盟”夏令营。

抱怨命运的不公平

“天必将降大任于我也,所有的痛苦和不公平只是为了让我得到磨炼。”这就是我经常安慰自己的话。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想做一只蝙蝠,这样就没人能看清我的模样了。

——题记

我叫小明,1999年出生在这个世界,我是温州泰顺人。我的出生让爸妈又喜又忧。喜的是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儿子,忧的是这个儿子是个兔唇儿童,和其他小孩子长相不一样。幸运的是爸爸妈妈很疼我,并没有因为我有缺陷而嫌弃我,这让我感到非常温暖。此外,我还有个非常美丽又很关心我的姐姐,她经常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一家人在一起非常开心,家人的爱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感,可是这个好感并没有维持多久。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爸爸妈妈带我来到最近的学校,给我办入学手续。我趁着他们填写资料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望着高高的教学楼,闻着淡淡的花香,周围还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我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在一个花坛旁聚集着十几个小朋友,我也好奇地围了过去,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身材矮小的我一点儿也看不到,于是便问我前面的那个小朋友:“你们在做什么呀?”由于兔唇,我的发音不是很清楚,那个小朋友转头看着我,带着一种很奇怪又不屑、充满恐惧又厌恶的眼神,这种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被盯着看。更糟糕的是,其他的小朋友全部回过头来看向我,他们的眼睛长得不一样,但眼神却出奇的一致。这时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他长得好难看啊。”我的心像被电击了一样。

我真的长得这么差劲吗?爸爸、妈妈、姐姐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他们说我一点儿都不难看,和其他小朋友长得是一样的。他们一定都是为了安慰我,这一切都是谎言!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我想逃,逃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地方,就这样过一辈子。

强忍住泪水,我跑出学校,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路上。路边有很多店铺,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这里有玩具店、奶茶店、汉堡店,还有我最喜欢的花店。但这次不一样,我看到那些美丽的花,就想起了刚才那些人嘲讽的眼光和犀利的言语,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为什么我不能像这些美丽的花朵一样,被人喜欢?我还想更靠近它,摸一摸它美丽的花瓣,可是突然在我和花之间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声音毫不留情地说:“哪来的丑八怪?快点给我滚,不要碰我的花,这是你买不起的。”

又一次经历了无情的打击。如果说刚才是小朋友们无心的玩笑,但这一次却是来自大人的恶意,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他们为什么都会这样对待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吗?既然这个世界不喜欢我,那么,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世界,恨那些嘲笑、谩骂我的人。

后来的日子里,我还是去那个学校读书。每天都会受到同班同学的挤对、嘲笑和辱骂。每一次受到的侮辱,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它就像一颗仇恨的种子,慢慢地在我心里萌发、长大……我时常会抱怨命运的不公平,我只想把自己禁锢在牢笼里。别人看不清我的模样,我也不需要看到任何人。

因为我的世界就是黑夜,我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和光芒。

饱受煎熬的糟糕环境

春季的世界绿意盎然,夏日的夜空繁星点点,秋色里云卷云舒,冬天中片片雪白,这些都是我倍加珍惜的美好景象。然而,我内心的世界忽而狂风骤雨,时常风雪交加,糟糕的心境让我迈不开前行的步伐,更看不清要走的道路。

——题记

我叫小颖,1998年11月出生,家里有五口人:爸爸、妈妈、奶奶、妹妹和我。我的爸爸是个残疾人,腿脚很不方便,但是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他毅然选择出去开车赚钱。妈妈的精神有些不正常,有时温和,有时又莫名地发脾气,所以妈妈不能出去工作,只能在家照顾妹妹。奶奶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爸爸是我们家唯一的劳动力,家里的生活并不富裕,因为爸爸赚的钱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看到这里,也许你们会同情我,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还是个兔唇儿童,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在编故事呢?可这却是事实。在我们家里,妹妹是唯一健康的人。

由于我是兔唇,妈妈并不喜欢我。在妈妈眼里,妹妹是她唯一的孩子和女儿,所以我跟爸爸比较亲近。从小,爸爸就告诉我:你妈妈身体不好,还要辛苦地照顾妹妹,作为姐姐,你要听话呀!所以我很小就学会了自理。平时家里都是爸爸下厨房做饭做菜。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自己煮菜、烧饭,我还会自己洗澡、洗衣服呢!邻居们都夸我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多了。

我特别希望自己像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感受着爸爸妈妈的疼爱和照顾,度过一个开心快乐、简简单单的童年。可是爸爸外出赚钱很辛苦,妈妈照顾年幼的妹妹,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听不清我说话,我的烦心事又能讲给谁听呢?

记得我五岁生日那年,爸爸送我了一个生日礼物:一个大大的可爱的玩具熊。我太喜欢了,当爸爸忙于工作时,我可以跟它说说话;在妈妈忽略我时,我可以躲在它温暖的“怀抱”里;在我没有朋友的日子里,它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外出买菜的路上,几个邻居家的孩子拦住了我。其中一个男孩走到我面前,满脸认真地指着我问:“你,怎么长着一个兔嘴巴?”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心里真的一团乱麻。当他们再次指指点点议论我的时候,我真的听不下去了,强忍着眼泪,丢下东西,头也不回地就跑回到家里去了。可是面对家里糟糕的情况,我不忍心再给家人添堵添乱。我满腔的伤心不知道要和谁讲,在房间里只有玩具熊默默地陪在旁边。

那天下午,我紧紧抱着它,跟它说了很多很多我的委屈、我内心经受的种种煎熬。我一边说着,一边擦掉断线式的眼泪,看着玩具熊微微上扬的嘴角,我好像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哭累了,我就趴在它的“怀抱”里慢慢睡着。

后来,再也没有小朋友说过我什么,大概是他们被我那天的反应吓着了。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们心里肯定对我有想法,我再也不敢和小朋友们交往,因为在他们面前,我永远是自卑的,没有自信,我的缺陷无处可藏!我唯一信任的只有我的玩具熊,它知道我太多的秘密,看过了我太多的眼泪和伤心,我不知道怎样熬过这些糟糕的日子,生活还有看到希望的那一天吗?

自卑和孤单一直跟随着我

当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的那一刻,白天鹅优雅地旋转着,备受瞩目。而不小心登台的丑小鸭,只能选择低下头,灰溜溜地逃掉。华美的舞台上,怎么会给自卑的她留下一个位置?她的孤单和伤感,怎样才能拿到通向勇敢的通行证呢?

——题记

我叫小琪,是温州瓯海人,1998年12月的一天,注定是我们家与众不同的日子。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我和姐姐在众人的期待下来到了这个世界。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有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个大我3分钟的双胞胎姐姐。家里开了一个很小的店,我们的生活过得还可以。

随着长大,我才慢慢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是个兔唇小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姐姐的差距越来越大,姐姐长得又高又白又漂亮,而我呢?只不过是一只丑小鸭罢了。虽然妈妈对我非常照顾,但我能感觉到这是出于她对我的愧疚,因为妈妈表面上很呵护我,但是当她看姐姐时表情就很舒服,看我的时候多是愁眉不展的。我也害怕站在镜子面前,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我只能无奈地一口接一口地叹气,自卑地默默低下头。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还是如期踏进了小学的校门。至今也没法忘记开学的那一天,老师让每一位同学做自我介绍。我坐在位置上,心里慌张极了,却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只是外表跟他们不一样,只是长得丑一点而已。当轮到我的那一刻,虽然特别害羞,但我还是走上了讲台,在我面对着台下这么多同学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红了。我真的不敢抬起头,好害怕他们在注视着我,更害怕看到他们的眼神。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支支吾吾讲了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的时候,下面有几个小朋友突然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甚至还模仿我说话。我顾不上思考他们为什么学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模仿深深揭开了我自卑的伤疤,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就赶紧逃回到座位上去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不仅外表和别人有所不同,而且在发音上也有问题,想到这里我哭得更加伤心了。

老师批评了那几位小朋友,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我。那天,我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一直挨到了放学,一个字也没再说。那一天真的好漫长、好漫长。

放学后,我和姐姐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班里几个特别调皮的小朋友又跑到我跟前,一边跑着跳着,一边笑话我是个塌鼻子,还说我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真的很委屈,又很生气,一边哭一边冲着他们大喊!但他们接连不断的嘲笑和模仿声让我自卑地闭起了嘴巴,我只好抹着眼泪跑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爸爸妈妈吓了一跳,但无论他们怎么问,我都不肯开门、不肯开口讲话。后来姐姐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爸妈,他们第二天就一起早早来到学校找到老师,拜托老师们多多照顾我,别再让我回答问题或者上台发言了。

从那之后,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小朋友嘲笑我、学我说话,但我再也没有跟同学讲过话。整个小学和初中期间,我再没有回答过老师的问题或者做自我介绍。丑小鸭终究不敢做白天鹅的美梦,更不属于众人瞩目下的舞台。日子或许再也不会有所改变,而一直跟随、陪伴着我的,也许只剩下自卑和孤单了。

伤心苦恼,只因与众不同

大海的与众不同,给人们带来宽广辽阔;树木的与众不同,给盛夏送来处处绿荫;花儿的与众不同,把世界装点得缤纷多彩;鸟儿的与众不同,在于自由自在翱翔;而我的与众不同,只能带来伤心和苦恼。

——题记

我叫小金,来自文成县樟台乡兴川村,我家里共有四口人,爸爸、妈妈、姐姐和我。爸爸是个做运输工作的工人,平时喜欢喝酒,妈妈在酒店上班,姐姐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家一次。

从记事以来,我就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我与爸爸、妈妈不一样,和姐姐也不一样,跟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会站在镜子面前静静观察自己的相貌,摸摸这只与众不同的嘴巴,可是看着看着,我就皱起了眉头,撅起了小嘴,就连眼泪也不自觉地滑下来,流进嘴角……这股苦涩的味道让我愈加感到伤心,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和大家一样啊!至少普普通通地淹没在人群里。

我的家乡有很多的山,我喜欢四周被山环绕的环境,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挡外界的一切。因为我的与众不同,也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我更喜欢待在家里。我自己不愿意走出家门,不善于和其他人交往,也不主动去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家里看电视,尤其是看那些幽默、冒险的动画片,我也爱玩游戏,最喜欢玩小霸王的游戏,这样才能让我放松下来,暂时忘却让我伤心苦恼的事。我还喜欢吃零食,这也是导致我的体型偏胖的原因吧。

学习上,我不是一个出色的学生。因为我要做兔唇手术,耽误了学习,还留了一级。我在班里的成绩不是很好,属于中等偏下,在自己的努力下慢慢地进步着。我爱好的运动是乒乓球,我还曾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过比赛呢!可是由于我不喜欢与别人交流,也很少去练习乒乓球。我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也找不到目标和理想。

大家都说我是个腼腆、乖巧的小男孩。在外人面前我常常对着他们笑一笑,就低头不再说话了。其实,我只有在姐姐面前,才能做真实的自己——活泼好动、很爱说话,偶尔也撒娇和调皮。我最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因为姐姐很爱我,脾气又温和,还会陪我玩。最重要的是姐姐从来不会对我的与众不同抱有异样的眼光,而且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我的伤心苦恼告诉姐姐,我不怕在姐姐面前哈哈大笑,也不怕在她的旁边伤心流泪。

我以为有姐姐陪伴身边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以为我的难过和苦恼随时都有温暖的“避风港”。可是在时间的催促下,我们渐渐长大,姐姐要去外面工作了,我一年才能见到她一次。我真的好伤心,现在我还清晰记得姐姐第一次打包好行李,准备出去工作的时候,我紧紧地拽住姐姐的手舍不得让她走,我用力地抱住她,眼泪也着急地滴落下来,顺着衣领流进脖子,然后变得好凉,好凉……

后来,我只好习惯了时常一个人在家待着的生活,我以为日子会这么孤单苦恼下去,直到有一个特别的机会,我离开家,来到了“微笑联盟”夏令营。

挨打的那个人总是我

世界上最悲惨的结果,也比不上我面对的残酷事实。我是一个兔唇女孩,不幸的事情从出生开始就降临在我的身上。可是,比起身体的伤痛,我更害怕的却是那些明眼人的装糊涂。

——题记

我叫小珍,1996年6月出生,是温州文成人。我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天生就是唇裂,也就是所谓的“兔唇”。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典型的工人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工人,却要抚养我们兄妹三人,我们的家庭状况并不好,而我的出生可谓让家里雪上加霜。我排行第二,上有哥哥、下有妹妹,但我总觉得他们不把我当作亲兄妹,好像我是捡来的。哥哥大我几岁,却总会故意忽视我,带着妹妹去吃好吃的。每次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手里的食物,被他们一口又一口地吞下去,而我只能咽几口口水。

不仅是哥哥,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在他们心里,哥哥是宝,他们舍不得打,妹妹太小,他们也舍不得打,所以挨打的那个人总是我。我知道,在妈妈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坏孩子”,经常和妹妹争吵。但是妈妈不知道的是,每次都是因为妹妹说我丑,说我是捡来的,我才和她争吵。有时我晚上不回家睡觉,甚至离家出走。因为晚上和我睡在一起的妹妹,总是会把我的被子拿走,我经常在半夜被冻醒,只能裹着衣服,蜷成一团取暖。但在妈妈眼里,这些都是我坏的表现。

我很怕爸爸,每当看到他脸沉下来的样子,我就非常害怕,怕下一秒拳头就落在我的身上。而这种恐惧是一次次无法遗忘的伤痛经历留下的。爸妈每天早出晚归,月中领工资,领来的钱就会放在床头柜里,放得整整齐齐,这是我们三兄妹都知道的事情。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爸爸、妈妈房间的门是半开的,我好奇地推门而入,因为我知道爸爸、妈妈这个时间点都是在上班,是不会回来的。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叠十元、二十元,满脸的兴奋,这个人就是我的亲哥哥。他听到开门声后吓了一跳,但发现是我,表情又变得不屑,冷冷地说:“你要是敢告诉爸妈,你就死定了。”

从小被冷嘲热讽惯了的我突然变得硬气:“我明天就去告诉他们,看你怎么办。”第二天,我兴致勃勃地起床,想着去找爸妈邀功,让我那个哥哥也感受一下爸爸拳头的滋味。刚出门,我就看到爸妈阴沉的脸。只记得当时爸爸把我狠狠地推进房间内,说:“现在本事大了,都敢偷家里的钱了,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妈为了给你做手术花了多少钱,说,钱放在哪了?”幼小的我吓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当我看到爸爸身后一脸得意的哥哥时,我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恶人先告状。我想要辩解,那是他偷的,不是我!但是这些话在他们眼里,反而变成了污蔑哥哥的话,妈妈气得一把拿起旁边的棍子挥打在我的身上。爸爸那布满老茧的手,也往我稚嫩的小脸上摔打,那种痛入心骨的感觉让我差点晕过去。我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冤枉,但在这个家,没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辩解,他们都不会理会我,只会在旁边耀武扬威,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后来,这件事再也没有人过问,谁也不知道钱哪去了,但是我很清楚钱去哪了。

在家里经历如此遭遇的我,在外面也不得他人欢喜。于是我见到陌生人就会紧张,尤其是看到异性。我不习惯出现在很多人面前,更不喜欢主动和别人交流,因为想要逃避自己的缺陷,害怕受到伤害。或许,是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吧,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其实我很羡慕别人的微笑和自信,我要怎么做才能从自卑中走出来呢?

愁云惨淡,情绪说变就变

我喜欢燕子,它们向往自由,我也一样。对于燕子来说,蓝天是它们真正的归宿,而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题记

我叫小燕,2002年出生在乐清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母亲是湖南人,远嫁至此。因为我先天生理上的不完美,一出生就让这个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爸爸妈妈的家族病史中从没有记载任何有关唇腭裂的事,并且在我出生前的妈妈每一次孕检中,均未显示我的外观有任何问题。谁都不曾想到,我的出生会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我的妈妈当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想要逃避。她不敢抱我出去见人,甚至不想帮我上户口,因为她害怕他人嘲讽的眼光和扎心的闲言碎语。不过,最后母爱和理智,以及妈妈乐观的性格战胜了歧视与偏见,家人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地上学。

或许是遗传了妈妈开朗的性格,我从小爱说爱笑。几乎与正常的孩子无异,甚至比一般的孩子更加外向。成天上蹿下跳,像只小燕子一刻也不愿意坐下来歇歇,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与同龄的所有女孩一样,我也爱美,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还记得学校曾经举办过一次选美大赛,获得比赛的冠军就能成为儿童剧的主角,那是学校所有女生都想成为的角色——白雪公主。我满怀信心,也报名了这个活动。报名的人果然很多,在报名的大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刚好排在我前面的就是我们的班花,她看到我非常惊讶,说:“哎哟,你怎么也过来了?”我一时间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说:“这可是学校所有女生都想成为的角色啊!我当然要来参加了。”听完我的话,她和前面的女生哈哈地笑了起来,眼里充满了嘲讽。前面的女生更是过分,说:“你也配来参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我伤心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叫道:“难道我就不能参加这个比赛吗?为什么?凭什么?”一下子,周围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他们的眼神可怕得让我无地自容。我又气又臊,却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含着泪跑回了家。

回到家后,我告诉了妈妈这个事情,妈妈却让我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了。我还是很不解,为什么我就不配成为这个角色呢?这让我变得很郁闷,之后在学校就不讲话了。选美大赛的冠军是我们班的班花,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主角——白雪公主。我看着她在台上散发魅力的样子,仿佛世界的光只为她点亮,我心里好嫉妒啊!我多想能够代替她站在这闪闪发光的舞台上,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我的美丽,让所有人都为我鼓掌呐喊,但这仅仅是梦而已。

从那以后,我就习惯动不动就撅嘴掉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说变就变,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哪怕上一秒还是笑盈盈,下一秒嘴巴就可以撅得老高,任你在后面喊破喉咙,我也恍若未闻,置之不理。其实我自己也不想这样子,我明明是一个爱笑的女孩、一个爱美的女孩,但是谁又能懂我的美丽,谁又能懂我的内心呢? Lvt1U6Fgim8XT4QRS52u224nTRAM6Qre0/3V2R7sCKND2zdG7fAECpikqKqRocQ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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