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战略规划”(strategic planning)盛行一时;到了20世纪80年代,由于一系列的挫败(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爆发的能源危机,使得规划难于应对),规划在组织里的地位显著下降。但我们没必要把孩子连着脏水一起倒出去——规划和规划者仍将在组织里扮演重要角色。
这里有个极大的谬误,也就是认为战略应当正式规划,规划的分析程序能够得出战略所需的综合信息。这是个有关机器的老式假设:把所有零件(步骤、清单和技术)安装在一起,就得到了运作的整体。机器最初是在别处设计好的,可人们却希望规划机器本身能拿出蓝图——战略。所以,“战略规划”这个词必然是个自相矛盾的说法,就跟“进步保守党”和“新鲜速冻”(或许再加上“土木工程”?)一样。
我很快要出版一本有关战略规划的新书。在书中,我先列举了有关规划流程及其缺陷和谬误的证据,之后分析了在各类组织当中,规划、计划和规划者所扮演的角色。
一部分问题出在规划本身的定义上。人们常常把规划和对将来的思考联系在一起,而这使得规划一词完全丧失了它的实践意义。阿伦·威尔达夫斯基(Aaron Wildavsky,美国政治经济学家)曾以“如果规划意味着一切,那它或许什么也不是”为题写过一篇文章。 32 人们还常常把规划和决策联系到一起,这种做法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如果规划意味着(我以为从逻辑上来说大致如此),利用形式化的程序得出与决策系统相配合的结论,那么在我看来,有一件事不言自明:规划不是一种创造战略的手段,而是一种实施既定战略(这里的战略,当然是用其他方式创造出来的)的手段。
这样看来,战略安排(strategic programming)似乎是个更为恰当的名称,也就是从预算、项目和行动计划等方面设计出战略结果。如此,从逻辑上来说,当组织已经有了可行的战略,需要在未来一段看似稳定或可以预料的时期内将之正式落实,就必然要展开规划。
当然,这并不是说,所谓的规划者,除了运作战略安排系统之外就没用了。就某种意义而言,规划者就是战略制定系统的分析师。他们可以进行研究,提供管理者容易忽视的信息,比如某种新技术正在破坏现有市场,竞争者的姿态似乎发生了改变,在某个领域内组织丧失了优势。规划者还可以仔细观察管理者有意追求的战略之可行性,甚至于研究组织中意外形成的潜在战略苗头。当然,这些事情将涉及大量的软性分析。
规划者也可以成为催化剂,但不是像宣扬宗教那样去推广战略规划,而是鼓励战略思考,维持组织的生存发展。在某种意义上,规划者是组织里最倾向于站在概念高度上思考战略制定过程的人。他们必须努力理解组织的复杂性和细微差别(包括组织在什么时候该回避正式规划),并将相关的认识传递给负责决策过程的管理者。
当然,规划者还能成为战略家——任何聪明、有创造力、消息灵通、擅长综合的人都能成为战略家。但这和他们是不是规划者毫无关系;在这一点上,规划者所掌握的技术对其毫无帮助,实际上,那甚至可算作短处。
总而言之,我们最终需要规划者把左右半脑结合起来。一方面,我们需要高度分析性的规划者,也就是战略程序师,他们能井井有条地安排管理者的战略,便于将之付诸实施;同时,他们还能在制定战略之前展开分析,为管理者提供硬数据。另一方面,我们还需要软性规划者,也就是更富创造力和包容性的思考者,除了分析,他还要擅长直觉,通过开展快速概要的研究,找出萌发于陌生环境的战略,鼓励他人进行战略思考(有时自己也这样做),从而拓展决策的制定过程。我们将会看到,一些组织对传统的“右撇子规划者”更为依赖,而另一些组织则倾向于不那么传统的“左撇子规划者”。但从分析与直觉相结合的本质上来说,大多数组织两者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