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的写作时间,比上一章要早十多年。我在本章中所考虑的是一个略有不同但或许更为基础的问题:分析和直觉之间的联系。具体表现在商业世界,也即“幕僚”与“领导”(或称为规划者和管理者)之间漫长、间或紧张的关系。前两篇文章来自多年的研究与思考;而这第三篇文章,却出于一时的冲动。1975年夏天,我在法国西南部的佩里戈尔地区,读到罗伯特·奥恩斯坦(Robert Ornstein)的《意识心理学》(The Psychology of Consciousness),一篇阐述人类大脑分为两个半球的通俗文章。虽然当时这些发现已经得到了广泛关注,但对我来说,它们为我自己的研究结果提供了理论基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亏了生物学家,直觉才重返“人世”。这个事实实在是个有趣的讽刺。你瞧,直觉本应当是个心理概念,但为了让人们把自己当成优秀的科学家,大多数心理学家早就怠慢了它,甚至可以说彻底忽视了它。毕竟,对意识层面(conscious mind)来说,直觉是个难以理解的思维过程,他们该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来描述它呢?后来出现了罗杰·斯佩里(Roger Sperry)这样真正的科学家(就是用解剖刀一类的东西切开生理组织的那种科学家),他们重新发现了直觉——而它其实一直藏在人类大脑的右半球!
在阅读奥恩斯坦著作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我在自己的研究中原来一直推崇直觉,并把它从各种古怪而又隐秘的地方揪了出来。这跟主流管理著作(至少是学术理论界)不太一样,它们极为强调分析在组织(尤其是受所谓职业化管理的组织)中的作用,甚至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我猛地想到了“左脑规划,右脑管理”这个标题,接着才写出了文章(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先写好文章再想标题的)。按惯例,我总是会在反反复复修改多次后,才把稿子交给编辑,并由他们提出进一步的修改意见。可1976年在佩里戈尔的小农场中,我几乎是一搁笔就将本章交给《哈佛商业评论》发表了。
在中东的民间传说中,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纳斯鲁丁的人,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一个朋友路过,问他:“纳斯鲁丁,你丢了什么呀?”
“钥匙掉了,”纳斯鲁丁说。
于是朋友也跪下来,跟他一起找。找了一阵,朋友问:“你到底是在哪儿丢的钥匙啊?”
“家里,”纳斯鲁丁说。
“那为什么要在这儿找啊?”
“因为这儿比我家里亮堂多啦。”
这个小故事具有一种永恒的神秘感染力,并跟下文有着莫大联系。但先让我撇开它一会儿,提几个长久以来令我困惑不解的问题——一些既简单也神秘的问题。
·第一:为什么一些人会既聪明又愚钝,极为擅长从事某些精神活动,却又如此不擅长从事另外一些?一些创新能力最强的思想家连资产负债表也理解不了,一些会计又对产品设计一窍不通,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才华横溢的管理学家处理不好组织政治,而一些对玩弄政治最拿手的人,却似乎理解不了管理学中最简单的原理?
·第二:为什么人们有时读到或学到一些显而易见、早就知道的东西,会表现出如此的惊讶?比如说,一名管理者读到一篇有关制定决策的新文章。该文章的每个部分,或许此前并未见诸报端,但他肯定早就知道——可他为什么如此兴奋呢?
·第三:为什么在组织中,至少是在组织高层中,正式规划和非正式管理之间存在如此之大的差异呢?为什么没有哪种规划和分析技术,能对高层管理者行使职能产生真正的影响?
我希望下文能围绕“人类大脑左右半球的功能”这一主题,对上述三个问题做出解答。之后,我会回到纳斯鲁丁的故事上,根据我自己的研究,阐明它对管理的一些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