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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严嵩

在前面《宋士杰》那出戏里,我们已经提到过权倾朝野的奸臣严嵩。这出戏就是让观众看看,势力这么大的严嵩是怎样挨打的。

邹应龙是个小官,外帘御史。“外帘”就是跟皇帝见不到面,说不上话。这样一个小官志气却不小,他跟他的年兄年弟们一直谋划着要扳倒严嵩。这天正是严府的放官日,邹应龙想去探探动静,好见机行事。

严府每逢三、六、九日放官,根据来人“孝敬”(贿赂)多少决定给他的官大官小。这日,严府的门官严侠已经等候在门前。

邹应龙打招呼:“尊官请了。”

“请了。”严侠看了邹应龙一眼,“你是谁啊?”

“小官邹应龙。”

“到此何事?”

邹应龙说:“要见太师爷,有好心进献。”

严侠问:“那么你带来了没有?”

“哦,想是名帖。”邹应龙递上名帖,“烦劳通禀。”

严侠打开名帖检查了一下——只是一个帖子,没夹着什么。我们现在时兴红包,那时给门房的“意思”叫“门包”。

严侠问:“邹老爷,八成你没有来过吧?”

邹应龙说:“是头一次。”

“这就难怪喽,你要见我们太师爷,可知道我们府门口的规矩?”

“还有规矩?”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哪。”严侠就说出这规矩,“大礼三百二,小礼二百四。”

“有?”

“就见。”

“无有呢?”

“免见。”

“哦哦,”邹应龙想打马虎眼,“今天来得慌忙,改日奉上。”

“改日奉上?哈哈哈哈。”严侠把笑脸一收,帖子一扔,“那么你就改日再见!”

邹应龙捡起帖子暗想:怪不得严嵩老贼在朝专权,他手下人都是这样可恶,我若说不倒此人,怎样去见严嵩?

邹应龙想了想,大吼一声:“呔,滚过来!”

“长了调门啦?”严侠问,“什么事?”

“我且问你,太师几时上朝?”

“一天一趟。”

“好,等太师上朝的时节,我一把拦住轿杆。我说:‘太师爷,小官邹应龙有好心献上,您府下有一门官,要什么大礼三百二,小礼二百四。有则见,无有免见。我想太师的事就坏在他的身上。’哈哈,不见就不见,走了!”

“您拿过来吧!”严侠急忙抢过邹应龙手里的名帖,“邹老爷,我跟您说了几句戏言,您这个帘子脸怎么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不过,通禀可以,这是有尺寸的地方,您得往下站。——有请太师。”

严嵩出场了。他先表一表他的谋朝篡位之心:“私造九龙冠一顶,要夺大明锦乾坤。我儿世蕃与当今嘉靖皇帝同年同月同日生,嘉靖能当皇帝,我儿为什么不能当?——严侠。”

“有。”

“大事通报,小事任你去办。”

“启禀太师,今有外帘御史邹应龙求见太师。”

“邹应龙?”严嵩嘟哝,“他与老夫并无来往。”

严侠说:“他言道,有好心来献。”

听说有好处,严嵩便叫严侠搬椅子。

邹应龙坐下问:“前番太师爷下得朝来,命锦衣卫追赶何人?”

严嵩说:“追赶邱、马二匠人。”

邱、马就是替严嵩私造九龙冠的匠人,九龙冠只有皇帝才能戴。严嵩不让这二人自由,是为了不让他们成为严家企图谋朝篡位的证人。

邹应龙告诉严嵩:“邱、马二人现被常宝童窝藏。”

常宝童是明朝开国元勋开山王常遇春的后代,这位小王爷是严嵩的对头。

严嵩立刻要坐轿上朝,参常宝童一本。

邹应龙说:“万岁会问,这事何人得见?”

严嵩说:“自然是你的见证。”

邹应龙说:“外帘御史不能见君。”

严嵩说:“也罢,老夫不通圣命,让你当个内帘御史。”

“不通圣命”就是不经过皇帝的批准便任命官职,这严嵩真是一手遮天。

“多谢太师。”邹应龙问,“但不知几时上任?”

严嵩说:“皇帝封官,总要拖个一年半载;老夫放官,即刻上任。”

他便让邹应龙跟在轿后随他上朝。

严嵩见了嘉靖皇帝,就说常宝童窝藏邱、马二匠。嘉靖问:“这事何人得见?”严嵩答:“乃是外帘御史邹应龙得见,万岁一问便明白了。”

嘉靖不解:“外帘御史怎能见得寡人?”

严嵩就假装请罪,说他已把邹应龙升为内帘御史了。大概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嘉靖也就不以为忤:“卿家放官,与朕一样。替孤传旨,宣邹应龙冠带上殿。”

“冠带上殿”就是穿上相应的官服。邹应龙刚才还是外帘御史时穿的是蓝袍,现在到“内帘”就换上了红袍。他再次上场唱了一段西皮垛板,朗朗上口。少年的我在收音机旁马上学会了。“忽听万岁传一声,在午门来了我保国臣。那一日打从大街走,见一个小小顽童放悲声。我问顽童啼哭因何故,他言道严嵩老贼杀他的举家一满门。劝顽童,休流泪,免悲声,邹老爷是你的报仇人……”

邹应龙在金殿跪下:“臣邹应龙见驾,吾皇万岁。”

嘉靖问:“常宝童窝藏邱、马二匠,可是你亲眼得见?”

邹应龙说:“正是为臣亲眼得见。”

嘉靖就正式宣布:“外帘御史封为内帘御史,下殿去吧。”

邹应龙又去严府,见到已坐轿下朝的严嵩,问:“万岁怎样传旨?”

严嵩说:“万岁赐老夫圣旨一道,去到开山王府,捉拿常宝童上殿辩理。”

邹应龙问:“倘若常宝童不遵圣旨,太师爷便将他怎样?”

“依你之见?”

“依小官之见,在府上选四十名精壮的校尉,随太师前去开山王府。常宝童若是不遵圣旨,这四十名校尉,推也将他推上金殿了。”

严嵩大笑:“如此说来,你倒是老夫的心腹人了。”

“唉,”邹应龙叹道,“心腹人好做,这金面难见得很哪!”

严嵩不解:“早来早见,晚来晚见,何言难见二字?”

邹应龙说:“府上有一尊官,要大礼三百二,小礼二百四。我是个穷御史,实在见不起太师爷啊!”

严嵩脸一沉:“竟有此事?你可认得此人?”

“认得。”

“好,抓来见我!”

“坏了。”一旁的严侠慌忙要溜。

邹应龙朝严侠招手:“尊官……”

严侠说:“邹老爷,我给您倒茶去。”

“不用。”邹应龙夸奖严侠,“尊官,你的差使当得很好,我在太师爷面前保举于你,太师爷重重有赏。”

严侠苦着脸:“多谢您的栽培。”

邹应龙把严侠领到严嵩面前:“就是他。”

严嵩大怒:“唗!胆大严侠,你向邹老爷要什么大礼三百二,小礼二百四,不知坏了老夫多少大事。来,推出斩了!”

但严嵩不是真的要杀这个狗腿子,他向严侠指指邹应龙,意思是:你去请他求个情。

严侠只好给邹应龙跪下。但邹应龙假装没看见。

“邹老爷,”严侠叫,“邹老爷!”

邹应龙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声音的来源。

严侠说:“您往下看,我在这儿呢。”

“哎呀,尊官,”邹应龙现出惊奇的样子,“一时不见,您怎么矮了半截儿啦?”

这跟《樊江关》里樊梨花和薛金莲的对白是一样的。

“邹老爷,我给您跪着呢。”

“你与我跪着做什么?”

“我在府门口跟您说了几句戏言,您跟太师爷说了,太师爷要杀我。”

邹应龙吃惊道:“啊,他要杀你?哎呀!——你就让他杀吧。”

“那还行?邹老爷,我求您给我讲个人情吧。”

“哦哦,你要你邹老爷与你讲个人情,你可晓得我的规矩啊?”

“讲人情还有规矩?”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哪。”

“在这儿等着我呢。请问您,什么规矩?”

邹应龙说:“大礼六百四,小礼四百八。”

严侠哀求:“邹老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他“咚”地磕了个响头。

邹应龙便给严侠讲了情。

为了让心腹人办事时轻松顺畅,严嵩把皇帝赏赐的一匹穿朝御马送给邹应龙骑用,他命严侠为邹老爷牵马赔礼。

严侠把马牵到:“邹老爷请上马吧。”

邹应龙说:“太师爷虎威在此,往下带。”

“是。吁,吁,吁。”严侠往下带马。

严嵩叫:“严侠,往上带!”

严侠又往上带马……就这样,一个说“往上带”,一个说“往下带”,可把严侠折腾苦了。

邹应龙:“这是有尺寸的地方,你还要往下带。”

严侠求饶道:“邹老爷,您别拿我耍着玩儿了,这就够我受的了。”

邹应龙笑着上马,唱:“从今后我要常来往,我是你太师爷心腹上的人。”

严侠拍马屁:“一树的枣子,就红了您这么一个。”

“从今后不把你尊官叫。”

“叫我什么?”

“一个替我牵马坠镫的……”

严侠等候着夸奖。

邹应龙唱完最后几个字:“势利小人!”

“您可把我骂苦啦。”

邹应龙急忙又赶到开山王府,去见那个小王爷。

看来常宝童跟邹应龙很熟,他让手下搬来椅子:“邹官儿来了吗?”

“来了。”

常宝童看见邹应龙换了红袍,问:“你是不是发财了?”

邹应龙说:“我升官了,从外帘升到内帘了。”

“谁保举的?”

“严嵩保举。”

常宝童立刻生气了,吩咐:“撤座!”

邹应龙急忙解释:“千岁,虽然是严嵩的保举,臣暗地里还替千岁办事。”

常宝童说:“那么你再坐下吧。”

邹应龙便把严嵩要带着圣旨和四十名校尉来开山王府的事说了一遍,他向常宝童建议:“老贼至此,可以用金锏挡住他四十名校尉,放他一人进府。”

金锏是世袭王爷的特权,金锏一举,禁止入内。

“那老贼必然开读圣旨。千岁言道:老太师不必开读,小王知罪,愿将邱、马二匠献上。请过圣旨后,赐他一个座位。”

“坐罢之后呢?”

“就说:拿来!”

“什么?”

“圣旨啊。”

常宝童不懂了:“圣旨咱们不是请过来了吗?”

邹应龙说:“我也知道请过来了,给他来个糊里糊涂不认账啊。”

“哦,耍无赖啊,”小王爷来劲了,“我会!”

“千岁您就说:‘唗!胆大严嵩,今日在朝害文,明日在朝害武,害来害去,害到小王的头上来了。今天不打你几下,惯了你的下次。来啊!脱袍打严嵩。’”

常宝童问:“打出祸来呢?”

邹应龙说:“我来担待。”

传来开道声和敲锣声。

邹应龙忙躲到屏风后面。

严府校尉齐声喊:“圣旨下!”

常宝童便命:“香案接旨。”

校尉们跟着严嵩一起上场。常宝童用金锏挡回校尉们。

严嵩刚要读旨,常宝童按着邹应龙教给的,认了罪,请过圣旨。

严嵩说:“小千岁在上,老臣大礼参拜。”

常宝童说:“得了吧,这么大年纪还拜什么,甭拜啦。”

严嵩还要客气一句:“哪有不拜之理。”

没想到常宝童不客气了:“你一定要拜?好,冲着小王的靴子尖,磕三个响头。孩子们,数着点儿。”

严嵩只好跪下,“咚”地磕了一个响头。

常府的侍卫们大声数道:“一个!”

“咚”,严嵩再磕一个。

侍卫们再数:“一个!”

严嵩又磕一个,侍卫们还是喊:“一个!”

严嵩苦着脸说:“小千岁,老臣磕了三个头了,他们怎么还说是‘一个’呀?”

常宝童就叫严嵩起来,让他坐下,照邹应龙教的,问:“老太师,我开山王府欠粮?”

严嵩说:“不欠粮。”

“缺饷?”

“不缺饷。”

“一不欠粮,二不缺饷,您到我开山王府做什么来啦?”

严嵩说:“请千岁上殿辩理。”

“那么,”常宝童一伸手,“拿来。”

“什么?”

“圣旨啊!”

严嵩一愣:“方才千岁请过去了。”

常宝童问侍卫们:“孩子们,圣旨可曾请过了吗?”

大家说:“没有。”

严嵩说:“请过去了。”

大家说:“没有!”

“唗!”常宝童大喝一声,“胆大严嵩,今日在朝害文,明日在朝害武,害来害去,害到小王的头上来了!今儿个不打你几下,惯了你的下次。孩子们,脱袍打严嵩!”

严嵩哀告:“小千岁,老臣挨不起啊!”

常宝童举起金锏打严嵩,邹应龙也趁乱出来踢了严嵩一脚,严嵩拼命逃走了。

邹应龙指着众人:“呔,你们私打大臣,该当何罪?”

常宝童慌了:“不是你叫我打的吗?”

邹应龙说:“我叫打的?”

“是啊。”

“哦,那就没事了。”

“吓了我一头汗!”

邹应龙问:“你们打了半天,可曾打出名堂来?”

常宝童说:“我是乱打一锅粥,没有什么名堂。”

邹应龙说:“我要赶到大街,打他一个名堂。”

“打他一个什么名堂?”

“这叫:满朝文武皆喝彩,应龙今日闹金阶!”

再说严嵩,逃出来见到校尉们,不由大怒:“命你们跟随进府,你们都往哪里去了?”

校尉们说:“金锏挡住,不敢进入。”

“原来这样。”严嵩吩咐,“搭轿。”

校尉们说:“轿被他们打碎了。”

严嵩说:“那就带马!”

“马也被他们打跑了。”

“这样吧,你们哪个背老夫回去,重重有赏。”

“我们商议商议……哎呀,常宝童赶来了!”

校尉们跑掉了。

严嵩连连求饶:“哎呀,千岁,老臣挨不起了,老臣挨不起了。”

赶来的却是邹应龙:“老太师休要惊慌,喏喏喏,您的心腹人在此。”

严嵩看看清楚:“啊,心腹人你来了,老夫被他们打坏了。”

邹应龙装作很气愤:“哪一个大胆敢打太师爷!”

严嵩就把去开山王府如何被打的事情讲了一遍。“闪开,闪开!”

“哪里去?”

“上殿去参常宝童一本。”

“万岁必定言道:老太师,你哪里有伤?”邹应龙说。

严嵩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伤。”

“那,怎样验伤?”

“自然是脱袍验伤。”

“哎哟,哎哟,”邹应龙叫起来,“不是小官在此,太师爷将事又错办了。身为大臣,在万岁面前脱袍,有欺君之罪。”

严嵩吃一惊:“心腹人,这便如何是好?”

邹应龙说:“依小官之见,从这文武两班,寻一个心粗胆大的,在脸面上做一两处伤痕,上殿参倒常宝童。”

于是严嵩先去文班中问:“列位大人,哪一个在老夫的脸上做一两处伤痕,老夫重礼相谢。”

他得到的回答是:“我们不敢打。”

严嵩失望地说:“他们都走了。”

邹应龙说:“那就去武班中问吧,他们有胆量,有力气,看得清,打得准。”

严嵩又去求武班,还是没人敢下手。严嵩东看西看,看到邹应龙。

他高兴地说:“原来打老夫的人儿在这里。心腹人,请受老夫一礼。”

邹应龙问:“施礼为何?”

“心腹人,”严嵩说,“你看满朝文武溜的溜了,跑的跑了,只有求你了。”

邹应龙假意推脱:“我受太师爷提拔之恩未曾答报,焉能下此毒手?”

严嵩说:“只要你在老夫面上做一两处伤痕,上殿参倒了常宝童,比你报升官之恩还强十倍。”

邹应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太师爷您这是叫我报恩哪?”

“你就报恩吧。”

“如此说来,我要报恩了,我要报恩了!”

邹应龙高声唱道:“大骂严嵩是奸佞!”

“唗!”严嵩生气了,“老夫叫你打,你怎么骂起老夫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邹应龙解释:“老太师您错怪我了。这有个名堂,叫指东骂西,指黑骂白。我指的是老太师,骂的是常宝童,骂上气来好打。小官刚刚骂了一句,老太师就是这样动怒,若是打着太师,哎哟哟,那时节小官我就吃罪不起了。您哪,另请高明吧。”

严嵩忙叫邹应龙回来:“老夫明白了,心腹人,你就连打带骂。”

邹应龙立刻大骂:“严嵩,卖国贼!”

严嵩称赞:“骂得好!”

邹应龙唱起西皮快板:“骂声严嵩不是人。大不该害死杨继盛,不该害死马总兵……”

一边骂着,邹应龙一拳打去。

严嵩捂眼哀叫:“打坏了,打坏了!邹应龙,打坏了!”

“什么邹应龙打坏了?”邹应龙纠正,“是常宝童打坏的。”

“哦,是是,常宝童打坏人了!”

“不与邹应龙相干。”

“是啊,不与你相干。”

“看看,看看。”邹应龙近前看伤。

然后他遗憾地叹口气:“老太师,这一块啊,浮伤。不中用,不中用。”

“啊?”严嵩快要哭了,“浮伤不中用,老夫挨不起了!”

“有了,我有好主意。”他捡了块砖头,交给严嵩,“将这砖头拿在手里,把袍襟衔在口内,自己打自己。打一下,还要哼一声,这名堂叫‘恨病吃药’。”

严嵩苦着脸看砖头:“砖头呀砖头,你不是砖头,你是老夫的对头!”

严嵩没法下手,砖头失手落地,他痛叫起来。

邹应龙问:“伤了哪里了?”

严嵩说:“脚面上。”

邹应龙埋怨:“叫您做在脸面上,哪个叫您做在脚面上!白挨一下。”

严嵩把砖头交给邹应龙:“心腹人哪,老夫自己打自己,焉能下得去手?有道是一客不烦二主,请你代劳吧。”

邹应龙说:“老太师,您还要叫我报恩?”

“一定叫你报恩。”

“老太师,您要忍哪。”

“心腹人,你要狠哪。”

“好,”邹应龙举起砖头,“我要报恩了,我要报恩了!——严嵩,卖国贼!”

“骂得好!”

邹应龙一砖打去,严嵩痛叫。

“邹应龙打坏人了——不不,是常宝童打的,不与邹应龙相干。”

邹应龙再来看伤:“哦,这块伤还轻,还轻。”

“还轻啊?”严嵩叫,“老夫都看不见了啊。”

“看不见了?那就将就了吧。”

刚要上朝,严嵩想起一件事来:“老夫在开山王府挨打的时节,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个穿红袍的人,踢了老夫一脚,他是何人?”

邹应龙一愣:“哦,给常宝童出主意打老太师的,恐怕就是此人。老太师,您在朝内访,我在朝外访,访着此人,我是定不与他甘休。”

严嵩好感激这位心腹人啊。

周锐说

小时候从收音机里听《打严嵩》时,搞不清楚邱、马二匠人的事,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喜欢这出戏。我喜欢邹应龙捉弄势利小人严侠,喜欢他让奸臣严嵩自己打自己。现在看,严嵩竟然要请皇帝下旨帮他追拿替他私造皇冠的匠人,岂不是暴露了他谋朝篡位的罪证?然而如此明显的不合情理,却一点儿也不妨碍这出戏的反应火爆。周信芳去各地演出时,往往把《打严嵩》选作打炮戏。什么叫“打炮戏”?就是演员跑码头时会将自己最受欢迎的剧目首先演出,以求先声夺人,给观众好印象。

介绍两个跟这出戏相关的小知识。

剧本上写的“内白”是怎么回事?就是某些角色不用出场,就在后台应答一下就可以了。比如严嵩和邹应龙与嘉靖皇帝有一番对话,嘉靖皇帝就是显声不显人,他的念白由演严侠的演员担任。严嵩与文武大臣的对答也是这样,左边后台负责文班的应答,右边后台负责武班的应答。我们前面介绍的《苏三起解》,店家回答“如今只剩去热河、巴沟、喇嘛庙拉骆驼的啦”也是内白。内白使节奏紧凑,操作简便。

严嵩被邹应龙打了一拳,眼睛上立刻出现一片乌青,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演严嵩的演员在捂眼睛时顺便揉了一下,他眼睛上的化妆油彩立刻被揉成乱糟糟一团了。

还要说说的是,历史上的严嵩有没有谋朝篡位?或者计划谋朝篡位?

严嵩操纵嘉靖皇帝的喜怒,卖官敛财,这都是真的,但他没想过要谋朝篡位。但民间传说喜欢给奸臣安上最大的罪过,那就是“谋朝篡位”。除了严嵩,秦桧、和珅等也戴过这顶帽子。没想到的是,大英雄岳飞竟也被当时的老百姓误认为谋朝篡位。因为宋高宗赵构怕岳飞拥兵自重,杀害他时就造舆论:岳飞竟把由他率领的军队称作“岳家军”,别的将领都没这样做,这不是要谋朝篡位吗?以至于岳飞被害后,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庆贺除掉了奸臣,后来的皇帝才为岳飞平反追封。

那么,邹应龙有没有扳倒严嵩?这倒可以回答:“有。”嘉靖皇帝追求长生成仙,相信道士。严嵩的政敌徐阶知道严嵩某天要给皇帝打报告,就提前让道士蓝道行告诉皇帝:神仙说今日有奸臣奏事。于是嘉靖就对严嵩到底是忠是奸产生了疑惑。正好御史邹应龙在一个内侍家避雨,听内侍说了此事,就赶紧抓住这个好机会奏本揭露抨击严嵩父子。应该说,严嵩是被徐阶、邹应龙以及嘉靖相信的“神仙”扳倒的。 +jOf3Rso9aIrYj3X4lOwDLA6AdYf2KHc0RC37FpdY0zn6qduC2r1YTnkWYhh+K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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