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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升店

一个衣服上有补丁的读书人王明芳去京城赶考。三场考完,天色已晚,他要找地方投宿。

来到一个名叫“连升店”的旅店门口,他喊着:“店主东!里面有人吗?”

“啊哈!”

我们一听这“啊哈”就知道丑角要出来了——店主人头戴鸭尾巾,涂着白鼻子,正是一个丑角。

店主人打量了一下王明芳,立刻说:“你快走开,我这儿不打发闲钱。”

王明芳不懂:“什么叫作‘闲钱’?”

店主人说:“像你这样的,我这儿有‘包月’,到了月头儿有人来领钱,这平常日子我一概不打发。”来领“包月”的是丐帮的丐头,店主人把王明芳看成乞丐了。

王明芳不得不澄清误会:“我是投宿的。”

“住店的?”店主人说,“有你的住处。”

“在哪里?”

“顺着我的手瞧:路北的高坡上,有一片粉墙写着‘南无阿弥陀佛’,那个地方才是你的住处。”

王明芳说:“那是庙哇。”

店主人说:“您这样的,不住庙,还打算住上等旅店吗?”

王明芳训斥店主人:“唾,唾,又一个唾!”

“哪来这么三唾?”

“你把我当什么人看待?”

“你无非是个要饭的。”

王明芳说:“差矣,我是科考的举子。”

店主人说:“唾!唾!唾!我照样还你三唾。瞧你的这身补丁,我看你不像个‘橘子’,简直是个烂柿子。”

王明芳只好央求:“店主东,我也没带多少行李,有一席之地便可安身,行个方便吧。”

店主人无法摆脱,只好说:“我去瞧瞧,得碰你的造化。”碰造化就是碰运气。

他大声问:“伙计们,还有闲房子没有?”

里面回答:“有半间草房。”

店主人告诉王明芳:“有了你的住处啦。”

王明芳高兴了:“妙哇。”

“有了住处啦,怎么又想住庙哇?”店主人挥挥手,“你趁早住庙去吧。”

王明芳解释:“我说的是绝妙之‘妙’。”

店主人蛮横地说:“我偏不让你说‘妙’!”

“要说什么?”

“要说‘好’。”

“好,好。”

店主人捂住鼻子:“你别靠我太近,你的口臭。”

王明芳火了:“我人穷,怎么连口都是臭的吗?啊?”

店主人不慌不忙道:“不臭,你就别处去。”

为了有住处,王明芳只好承认:“臭,臭。”

店主人把王明芳领进店内。

王明芳问:“啊,店主东,我就住在这上房吗?”

“上房?不成。”店主人说,“那是上等举子老爷们住的,你不配。”

“我不配?”

“不配。”

王明芳又看了看:“这两旁的厢房也可以将就。”

“厢房你也不配,那是买卖客商住的,东西多,半夜里要是丢点什么怎么办?”店主人不信任地看着王明芳。

“那,我住在楼上吧?”

“那是阔佬和官老爷们住的,你更不配啦。”

王明芳急了:“如此说来,还有我的住处吗?还有我的住处吗?”

店主人说:“你急啦,好吧,趁早您请出。”

“嗯,不急。”

“地方是大的,院子是多的,我得找哇……到了,就这儿吧。”嘶儿,呸儿,稀里哗啦,吱吱扭扭,呱嗒!这是开门的声音,“进去吧。”

王明芳进去一看:“哎呀,喂哟喂哟!”

“怎么啦?”

“你看这里面,乱糟糟的都是些柴草,叫我怎生住得?”

店主人道:“没错,这是我堆草的屋子。我问问你,带着被窝、褥子来了吗?”

王明芳说:“无有。”

“还是呀,我这是心疼你。你进去,把这个草扒拉个坑儿,铺点儿盖点儿,不是挺暖和吗?”

“如此说来,你叫我铺草盖草,啊?”

“那不好吗?不愿意你就请出。”

王明芳一忍再忍:“唉,我将就了。”

现在他是住店的客人了,他整整衣,咳嗽一声,端起一点儿架子:“来。”

店主人看看王明芳。

王明芳提高嗓门儿:“来!”

店主人说:“您像是带着跟班儿的啦?”

“店主东,取盏灯来。”

“要灯干什么?”

“照一照我好睡觉哇。”

店主人不耐烦:“得,碰你的造化吧。”

“要灯也要碰造化?”

“我得问问去,不定有没有哇。”

这种种的不愉快使王明芳狠下决心:“今科要是考不中,下科我再不来了!”

店主人喊:“伙计们,还有灯没有啦?”

伙计回答:“还有个蜡烛头儿。”

店主人便把烛头儿取来:“灯到。”

“哎呀,灯来了,”王明芳立刻开心地吟唱起来,“灯来了啊!”

店主人撇着嘴:“真没见过世面,看见一个蜡烛头儿就乐成这样。”

“不是哟,”王明芳说,“有了灯,我好看书呀。”

店主人警告道:“我告诉你,这是我堆草的屋子,你可要小心火烛。”

王明芳点头:“你说了半天,就是这一句像人话。”

店主人走出堆草的屋子,吩咐伙计:“关店门,下灯笼,放狗,挡鸡窝……”

把锁着的狗放开,夜里好看门。把鸡窝挡住,别让黄鼠狼把鸡拖了去。

店主人走后,鼓敲三声——已到三更了。

王明芳拿起书本,在灯下诵读。

立刻传来客人们的埋怨:“吵得很,睡不着,吵得很!”

店主人急忙赶来,指责王明芳:“放着觉不睡,你这么哼哼唧唧的,吵得一店的老爷们都睡不着,你这是搅我呀?”

王明芳解释:“店主东,方才也曾对你讲过,我在此看书消遣。”

“什么书?拿来我瞧瞧。”

王明芳递过书,没文化的店主人翻了翻,哼一声:“你从哪儿弄了个唱本儿,到这儿蒙事来啦。”

这书被店主人扔在地上。

“哎呀呀,这还了得,诽谤圣贤!”对当时的读书人来说,书卷是很神圣的,岂能被随意亵渎。王明芳拾起书,供在桌上,对书拜了又拜,“圣贤老师,你不要怪罪于他,他是个蠢牛木马。”

“你过来,”店主人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王明芳说:“我是念书的呀。”

“念书的?我可要考考你,你知道你们念书的供的是哪位祖师爷?”

王明芳哑然失笑。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鞋匠的祖师爷是孙膑,铁匠的祖师爷是太上老君(因为他的炉子里炼过铜头铁臂的孙悟空),演员的祖师爷是唐明皇,没听说过念书的也有祖师爷。

店主人追问:“供的是哪位?”

虽然不叫“祖师爷”,但念书人供奉孔子,王明芳便答:“供的是孔圣人。”

店主人说:“那我要问问你,孔夫子手下有多少徒弟子,多少大贤人?”

“三千徒弟子,七十二贤人。”

“那么这七十二贤人里,有多少成了家的?有多少没有娶媳妇的?”

接下来,这位被讥讽为“蠢牛木马”的店主人,就开始显摆他的“一肚子学问”了。

他胡说八道了好一会儿,觉得倦了:“哎哟,我从没说过这么些话呀,伤了神啦。——我说伙计们,给我熬他四两人参汤,补补我的中气吧。”

这时更鼓敲了四下,四更了。

可是嫌吵的客人们又嚷嚷起来,店主人再次赶来。看见王明芳还在哼书,店主人一口把灯吹灭。

黑暗中王明芳摸索着:“哎呀不好,有贼了!”

店主人问:“贼偷你什么啦?”

“偷了我的被窝褥子。”

“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我衣袋里。”

“衣袋里放得下被窝褥子吗?”

“是当票。”

原来缺钱的王明芳当掉了被窝褥子,但当票找不到了。

店主人骂道:“你这穷酸别搅我了,快睡吧。”

他把门带上,却发现天快亮了。他连忙吩咐伙计们:“把火挑开,准备老爷们的洗脸水。”

五更鼓响,报录的来了——这是专给举子们送喜报的。

“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这两句形容举子命运的跃升。报录的来到连升店,大声叫门。

店主人开门问:“喂,干什么的?”

“报录的。”

“报哪位?”

“王老爷中了!”

店主人说:“老爷们还没起哪,您先请柜房坐一会儿。……没想到我这店里会有中了的,一定在上房吧。”

他就朝上房喊:“我说上房的老爷们起来了吗?”

住客回答:“什么事?”

“王老爷中啦。”

“有姓唐的,有姓黄的,没有姓王的。”

店主人又想:“那就该在楼上了。”

上了楼,他又喊:“我说楼上的老爷们起来了没有?”

“什么事?”

“老爷高中了,有报录的来啦。”

于是一位胖老爷兴冲冲出来:“我中了?”

“是,老爷高中了。”

“哈哈,这是我祖上的阴功,父母的德行。”

“好阴功,好德行。”

“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您这么早就谢恩啦?”

“报录的在哪里呀?我要赏他几个钱。”

到了楼口,心情很好的胖老爷谦让着:“店主东请。”

店主人说:“还是王老爷先请。”

胖老爷愣住了:“哪个姓王啊?”

“您不姓王吗?”

“我姓崔呀。”

一场空欢喜,崔老爷骂骂咧咧:“你看我连恩都谢了,这算什么?”

店主人只好回复报录的:“我都问到了,没有哇。”

报录的问:“没有姓王的?昨晚上没来人?”

“昨晚上?”店主人终于想到,“快关店门的时候,来了那么个穷酸,可他怎么配呀。不管他是不是,也该打发他走啦。”

店主人去叫王明芳:“醒醒!天不早啦,该干吗干吗去吧。”

王明芳醒来:“啊,天已亮了,我要观榜去了。”

店主人讽刺地说:“别误了您的公事。”

王明芳告辞道:“我要走了。”

店主人喊道:“回来!”

“做什么?”

“你这个人可真不通情理,搅了我一宿,一个谢字都没有,就这么走了吗?”

“不是店主东提起,我倒忘怀了。”王明芳抱歉地掏出钱来。

店主人冷笑道:“这几个小钱是赏给我的?”

“不成敬意。”

“这么办,送你一个整人情,我不要啦。”

“店主东倒也慷慨,多谢了,我要走了。”

“回来。”

王明芳问:“又做什么?”

店主人说:“钱我是不要啦,你倒是姓什么?”

王明芳觉得奇怪:“昨晚不问,今天怎么又问起我的姓来了?”

“那么,今天问迟了吗?”

“不迟。”

“那你姓什么?”

王明芳说:“姓王。”

“哦,唐?”

“王。”

“郎?”

“王!”

店主人死活不愿相信:“你看他这浑身上下哪点儿配姓王啊。”

他还是想问个明白:“您是三点水旁的那个‘汪’吧?”

王明芳斩钉截铁地回答:“无有三点水,三横一竖——王。”

店主人这才换了一张脸:“哟,闹了半天是王老爷!您怎么不早说,快跟我走吧。”

王明芳问:“哪里去?”

“请到上房。”

“那是上等举子老爷们住的,我不配呀。”

店主人说:“专门给您留着的,您来吧。”

王明芳捂着嘴:“你往后些,我的口臭。”

“谁说的?我不信。”

店主人把王明芳领到上房,又赶紧去见报录的问仔细:“头儿,王老爷是有啦,他的官印是——?”当官的姓名尊称“官印”。

报录的说:“明芳。”

“贵处呢?”“贵处”就是哪里人。

报录的说:“徐州沛县。”

店主人急忙又跑到上房:“王老爷,请问您贵处?”

王明芳说:“徐州沛县。”

“好地方啊。”

“哎,穷苦之地。”

“不然,我们家祖坟最近还打算往那儿挪哪。”店主人又问,“您的官印?”

“明芳。”

店主人立即整装、掸鞋,给王明芳磕头贺喜:“外面报录来了,老爷您高中了。”

王明芳便要出去,被店主人拦住:“老爷,您就穿这样见报录的吗?”

王明芳说:“实不相瞒,衣服原有几件,因盘费不足变卖尽了,有道是‘秀才好不在蓝衫上’。”看读书人不能看他穿得怎样,而要看他学问怎样。

但店主人摆手:“不然不然。如今势利眼多,瞧您穿得褴褛点儿,遇见那些仁人君子还可以,万一要是遇见小人,就把您搁错了地方啦。”

店主人分析得不错,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小人,他把王明芳搁到堆草的屋子里了。

王明芳没有像样的衣服,店主人主动拿来新衣服,还不让说借:“您就说‘拿来穿’。”

但帮王明芳换新衣时,店主人又一次核对了信息:“您是姓王吗?”“是姓王啊。”“您的官印?”“明芳。”“贵处?”“徐州沛县。”“穿吧,没错儿。”

接着店主人又拿来新靴子给王明芳穿上,还把换下的破鞋顶在头上,说要放到祖宗板儿上供起来。

王老爷穿上新衣新靴,店主人把报录的喊进来,王明芳读捷报:“贵府王大老爷印明芳,得中第八名进士——哈哈,贴在门首。”

店主人贴完报条,悄悄对王明芳说:“回老爷的话,这个报录的可得赏。”

王明芳问:“赏他多少?”

“赏他十两。”

“我无有哇。”

“小店主垫办。”店主人转身给了报录的二两银子。

报录的谢了赏,顺便通知:“金殿传胪,请老爷殿试。”

殿试是最后一场考试,由皇帝亲自决定名次。

王明芳出门去。刚从金殿回到连升店,报录的又来了。

王明芳读报单:“贵府王大老爷印明芳,殿试奉旨朝考,拔取翰林院庶吉士。——贴在门首。”

“是。”店主人说,“回老爷的话,这个报录的也得赏。”

“赏他多少?”

“十五两。”

“这个……”

“垫办。”

店主人给了报录的一两银子。

很快又来了第三个报录的,捷报上写:翰林院庶吉士王大老爷印明芳,钦放江南提学道。

王明芳在翰林院得到做官的资格,现在是得到了做官的职务,他要去江南当官了。

店主人说:“老爷,这个报录的更得赏啦。”

“赏他多少?”

“二十两。”

王明芳这次毫不为难了:“垫办!”

“是。”店主人小声提醒,“前后垫了四十五两啦。”

可是这家伙对报录的说:“老爷给你二百钱。”

报录的气得扭头就走:“我不要啦。”

我们帮店主人算算,三次“垫办”他揩了多少油?

8两+14两+20两=42两

店主人向王明芳道喜:“老爷是连升三级,真可谓好,好,好。”

王明芳说:“我偏不让你说‘好’。”

“要说什么?”

“要说‘妙’。”

店主人被报复了一下:“您在这儿等着我哪,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时又来人了,热热闹闹来了一群人。两个锣夫敲着锣,后面跟着一个书吏、两个衙役、两个皂隶,他们捧着一套冠带——王老爷的官服。

“来此已是连升店,”锣夫甲大喊,“店小子!”

店主人跑出去:“干什么的?”

锣夫甲说:“我们是江南提学道衙役三班,送前任的老爷进京,听说你们老爷升到我们那儿去了,顺便把你们老爷捎带回去。”

店主人说:“我们老爷又不是货物,被你们捎来捎去的?换一个会说话的过来!”

那书吏言道:“烦劳通禀,我们是江南提学道衙役三班,迎接王老爷上任。”

于是众人进入,为老爷更衣,那个曾被称为“穷酸”的王明芳顿时神气极了。

王老爷穿上官衣官帽,二锣夫便鸣锣开道:“走啦走啦。”

店主人拦阻:“别忙别忙,我还有话说哪。”

锣夫甲说:“不成,到时候啦,走啦走啦。”

店主人给锣夫塞了银子,买了点儿时间。

“回老爷的话,”店主人向王明芳跪求,“小的不愿在这里开店了,求您带到任上,赏碗饭吃吧。”

王明芳说:“我乃贫寒出身,况且又是初任为官,此番到了任所,我哪有什么人参汤给你吃呀。”

店主人好尴尬:“我那是说着玩哪。只要您赏饭吃,到了任上我连豆腐浆也不敢喝了。”王明芳便答应:“好,带你前去。”

“哐!”锣夫甲又鸣锣了。

店主人又道:“别忙,我还有话说。”

锣夫甲说:“天不早啦,我们要赶路啦。”

店主人又买了时间:“回老爷的话,您此番荣任,沿途要住馆驿,这个打前站的活儿,您可得赏给小的。”

王明芳便说:“赏与你。”

“到了任上,这个稿案门也得赏给小的。”

“赏与你。”

“管厨也得赏与小的,马号也得赏与小的,哎,这个庶务您可得赏给小的。这么办,所有您这衙门进钱的道儿,都赏给我一人才好哪。”

锣夫甲说:“回老爷的话,您把印交给他,让他去得啦!”

王明芳说:“不必多言,到了任所自有分派,外厢开道。”

“哐!哐!”这支队伍出发了。

周锐说

这出戏的讽刺性很强,一针见血。店主人这个形象除了长着一双嫌贫爱富的势利眼,还是个“贪污天才”。你看他在三次“垫办”的过程中,一次比一次胃口大。讽刺的对象其实也包括王明芳,捷报一来立刻趾高气扬,处处报复,小肚鸡肠。但也有人认为,王明芳的这些小报复正是观众期望的,店主人应该得到一些教训,也有道理啊。

那么,王明芳和店主人,他们谁是主角呢?他俩差不多自始至终都在台上,“戏份”差不多,但店主人被塑造得更加入木三分。给我印象很深的是这样一个细节:店主人拿出新衣给王明芳更换时,故意没让王明芳套准袖子,为的是把“官印”和“贵处”问问清楚,免得吃亏。

讲一个京剧小知识,是关于“富贵衣”的。在京剧里有一种常见的便服叫“褶子”(京剧演员告诉我这个“褶”念“xué”),“富贵衣”就是在黑色褶子上缝了五颜六色的补丁。穷书生会穿这种衣服,王明芳和《金玉奴》里的莫稽都穿这种衣服,但王明芳衣服上的补丁比莫稽少些。这种补丁衣服跟富贵有什么关系呢?原来这些穷书生在戏的最后大多会金榜题名,富贵显达,“富贵衣”其实是一种“往前看”。在传统戏班里,放重要戏服的箱子叫“大衣箱”,箱里最上面的那件戏服就是“富贵衣”。一来是因为这衣服的名字很吉祥,二来也因为它最不值钱,保护了下面那些绣金绣银的贵重戏服。

还有,王明芳由小生扮演,小生的头巾上会缀一块方形白玉,叫“帽正”。所谓正人君子以玉比德,所以不管这个小生穷不穷,不能没有“帽正”。 VysCKlx5jAMKGUCaG6y3xue8ymgzV1T6YNFdlDlIhDf1nDL09dFAkFE3aWWL0/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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