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日,刘裕带着这支队伍挥师西进,进抵竹里(今江苏句容北)。
消息传到建康,桓玄大惊,连忙召开会议讨论。
扬州刺史桓谦请求趁刘裕军立足未稳,主动出击。
桓玄表示反对:不可,如今刘裕锐气正盛,万一我军有所闪失,麻烦就大了。我看不如将大军集结于覆舟山(今名九华山,位于南京市玄武区太平门内),凭险据守,才是万全之策。
但桓谦等人依然坚决请战,说得慷慨激昂,让人心潮澎湃。
桓玄脑袋一热,便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任命桓谦为征讨都督,大将吴甫之、皇甫敷为先锋,率军东出迎敌。
不过,大军虽然派出去了,桓玄却心神不宁,惶恐不安,做事完全不在状态,喝汤洒到身上,上床滚到地上,小便差点尿到裤裆里。
左右安慰他说:刘裕等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人数又那么少,无须担心。
桓玄把脸一沉,正色道:刘裕乃一世之雄,刘毅家无余粮依然敢一掷百万地豪赌,何无忌酷似其舅刘牢之,这三个人共举大事,谁敢说他们不能成功!
局势的发展证实了他的担心。
楚军先锋吴甫之自恃骁勇,轻敌冒进,很快与义军在江乘(今南京栖霞区仙林大学城)相遇。
刘裕把手一挥:兄弟们,跟我上!
随后他舞着长刀,率先冲入敌阵,锐不可当。
在主帅的带动下,义军人人都奋勇无比,气势如虹,大败敌军,击斩了吴甫之。
接下来,义军继续乘胜追击,进至罗落桥(今南京市栖霞区石埠桥)。
楚军另一名先锋皇甫敷早已在那里严阵以待。
一场恶战就此爆发。
皇甫敷的麾下都是楚军精锐,人数也远远多过义军,又是以逸待劳,因此义军初战不利,檀凭之战死,刘裕本人也被重重包围。
此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战友,只有一棵大树!
他依然背倚大树,困兽犹斗!
他虽然是个非凡的强人,但毕竟不是超人!
在手刃了多名敌兵后,他逐渐开始力不从心了。
皇甫敷自认为胜券在握,得意扬扬地问道:你打算怎么死?
说完,他挺戟就刺。
千钧一发之际,濒临绝境之时,刘裕毫无惊慌之色。
他的心理素质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从来都是心跳不会加快,脸色不会变坏,手脚不会忙乱。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皇甫敷一眼,眼神比飞刀还要凌厉!
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怒吼,声音比海啸还要暴烈!
受此惊吓,皇甫敷腿一软,身体几乎摔倒,手一抖,长戟差点落地,一时竟然不敢再继续进逼。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实了一句名言:时间就是生命!
因为,就在皇甫敷这一愣神的工夫,战局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刘裕的部下见主帅遇险,都拼死往这个方向冲杀,一时间箭如飞蝗,其中有一箭不偏不倚,正中皇甫敷的额头!
皇甫敷受伤栽倒在地。
刘裕见状立即挥刀向前,抵住其咽喉。
皇甫敷自知不免,喃喃说道:公有天命,必能成功,我死后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子孙。
刘裕点了点头,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之后他信守承诺,厚抚其遗孤。
主将的死让楚军斗志尽失,义军趁势反攻,大获全胜。
在两战两败后,桓玄也不得不调整了策略,改取守势—命桓谦和大将何澹之驻守东陵(今南京城东富贵山一带,位于九华山东南),后将军卞范之驻防覆舟山以西。
三月二日,义军逼近建康。
在饱餐一顿后,刘裕下令将余粮全部丢弃,全军上下怀着有进无退的必死信念,进至覆舟山以东。
当然,有进无退并不表示有勇无谋。
在主力进军的同时,刘裕还派出了部分老弱兵士登上附近的钟山,边走边插旗帜。
很快,山上插满了义军的大旗。
楚军远远看见义军旌旗遍野,全都心生惧意,士气低落。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
此时东北风正急,刘裕命人顺风纵火,顿时烈焰蔽天,向楚军席卷而去。
楚军阵中有不少北府军旧部,本来就不太愿为桓氏卖命,见此情景哪里还有战意?
很快,楚军全军崩溃,兵败如山倒。
桓玄闻讯大惧,当即决定放弃建康,逃回荆州。
其实他早就留好了退路—在战斗打响之前,他就命领军将军殷仲文在石头城准备好了逃跑的船只。
比起他的对手刘裕,桓玄最缺乏的,也许不是聪明的头脑,而是豁出去的决心!
桓玄对外声称要亲赴前线,带着儿子桓昇和数千心腹卫士出了宫,往江边码头疾行而去。
参军胡藩在半路上拦住了他,声泪俱下地劝谏道,现在禁军中还有很多荆州老兵,他们世代受桓家大恩,都愿效死力,足可一战,如果舍此而去,还能再回来吗?
桓玄没有回答,只是用马鞭指了指天(意思是天意如此),随后命人强行推开胡藩,直奔码头,和殷仲文会合后仓皇上船西逃。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建康城也迎来了新主人—刘裕。
此时距离他在京口起兵,才过了短短四天时间!
以百余人起家,仅用四天时间就推翻了一个庞大的帝国,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如果出现在一部影视剧里,这部戏的豆瓣评分肯定不会超过2分,这个编剧就算穿十八件救生衣也肯定会被观众的口水淹死!
但这却偏偏是真实的历史!
如果说台风是天生的灾难制造者,那么刘裕也许就是天生的奇迹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