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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受那么忠厚的人,竟然也会撒谎。求亲时说什么有田有屋的小康人家,其实他在湘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深秋的乡村很是萧瑟。草色枯黄,沿途都是起伏的丘陵,水田里残留着积水与稻草茬。子恒指着一头身上沾着黄泥巴的水牛问:

“妈妈,这里的马怎么这么脏?”

秋园眼中一片茫然,她也没见过水牛。一行人往仁受的堂弟均良家中而去。听说仁受带着家眷回来,均良家堂屋里早就围满了人。乡党们要看看这个大官带回来多少金银财宝,还要看看他的娇妻。

秋园还是穿着那件深蓝夹袍,烫发,踩圆口黑皮鞋,戴着耳环和金戒指。看客啧啧称赞:“大地方来的太太就是不一样啊!”子恒紧靠秋园站着,对眼前的热闹场面有些害怕:这么多人大声大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秋园也被众人盯得心里发慌,慌乱中想起来:这么多小孩,应该拿点糖果分给他们吃。糖果原本准备好了放在箱子里,但她记不得是哪只箱子,只得在众目睽睽下开箱翻找。看客瞪得如铜铃般的双眼只看到两箱书籍、两箱衣服,并未发现什么金银财宝,皆感空欢喜一场。

仁受和秋园暂居在均良家中。渐渐有更多人知道仁受回来了,周边的文人墨客乃至十几里外的熟人都赶了过来。熟人带熟人,一下子把均良家弄得门庭若市,有时一天要开三四桌席。仁受整日和人吟诗作对、论古谈今,好不热闹。

秋园言语不通,融不进这番热闹。悠扬的湘阴方言在她耳里只是一片叽里呱啦的声音。她也无法适应硬邦邦的米饭粒和辛辣无比的菜肴。别人吃得热火朝天,她却几乎不敢举箸,只能用白开水泡点饭吃。过了好几天,仁受才意识到冷落了秋园,赶紧请堂弟上街买回十斤面条、十斤面粉。

好心的朋友私下提醒仁受买田买屋。有了田就可以收租,衣食无愁。买了屋就有自己的房子住,叫花子都有个顿棍处,和堂弟住在一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仁受把这些话都当成耳边风,还说自己不想当财主。

均良一家所有开销都由仁受包了。一日,均良说家里的米快吃完了。仁受一口气买来三十担谷放在楼上,黄灿灿的谷子堆成一座小山。可不到十天,均良就满脸难色地告诉仁受,老鼠闹得太凶,谷子被老鼠吃光了。仁受上楼查看,那三十担谷果然都消失了,只剩下堆成小山的谷壳。

十六岁便离开乡下的仁受对农事不太了解,当真以为是鼠患。后来有人告诉他,那些谷子是均良一个晚上输掉的。均良好赌,且赌技不佳,每赌必输。自仁受来了后,均良更是大大咧咧,对输赢毫不在意,满以为堂哥是个大富翁。于是,他越赌越厉害,竟把三十担谷输了个精光。这如何交代呢?他便连夜担了许多空谷壳放在楼上,谎称老鼠吃空了谷子。 e+yT8XifgEhRcfGMfeFKQe9tiocdevS3oZPEsYj0NKrzHMrwk4HHfRZrZHRPgj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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