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维尔登布鲁赫与布达要塞

布达佩斯守军事实上的最高指挥官，是德国党卫军第9山地军军长普菲费尔·维尔登布鲁赫上将。他于1888年出生，此时已有57岁。他作为军官参加过一战，战后又成为了警察部队指挥官，再后来加入了党卫军，成为党卫军第4“警察”师首任师长。作为一个不招人喜欢但却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老参谋和老官僚，维尔登布鲁赫虽然没有什么耀眼的野战成绩，但在防止官兵动摇、逃跑和叛变方面却特别的有手段。政治上，他虽身为党卫军高级将领，却不是纳粹党员，据说也从不用纳粹式敬礼，但这不妨碍他忠实执行希特勒死守布达佩斯的命令。为此，即使当城外的救援部队两度逼近之际，他也不做太多主动突围的行动。

苏联人大概很讨厌维尔登布鲁赫这点。据说马利诺夫斯基其实很希望德军从布达佩斯突围，甚至主动放开过一道缺口。这是因为布达佩斯孤城长期拖耗着大量苏军兵力，使之无法用来支援城外的战斗。另一方面，布达佩斯久攻不下，莫斯科的政治压力也难以招架。而如果德军突围，不仅布达佩斯唾手可得，逃跑的德国人必然还会丢掉大部分重装备，然后在旷野中遭到猛烈炮火打击，即使能逃出一些人，短期内也无法恢复战斗力。

可这个讨厌的维尔登布鲁赫，既不投降也不逃跑，而是依托着坚固的预设阵地不断杀伤来攻的苏军。但在佩斯之战中，他的部队已元气大伤，到1月20日只剩下45000人（不含伤员），包括16000名步兵。不过苏军的围城兵力也减少到8万人，这是因为罗第7军、苏第30军、苏第68步兵师陆续被调走。

1月20日，苏军开始全力攻打城市西区的布达。和平坦的佩斯不同，布达地区有很多小山、大量的政府建筑物和王室堡垒，对防御方来说是一个可以充分利用依托的坚固阵地。但战斗是残酷的。俄国人的新攻势开始仅仅两天，守军就减少到4万人（不包括伤员），残剩步兵只有15000人 ，比包围之初减少了一半多。

俄国人的凶猛进攻并不是“要塞”唯一的苦恼来源，包围圈里物资的匮乏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每个人。为了维持守军的战斗力，被围困期间，德国第4航空队以及匈牙利空军集中了200多架飞机，先后向布达佩斯运送了1975吨物资（其中417吨由匈牙利空军投放）。作为代价，德国空军在布达佩斯空运中损失了36架Ju-52、7架He-111、12架DFS-230滑翔机。另有38架滑翔机和2架轰炸机被丢弃 。可是1月20日后，由于苏联空军占据优势，空运变得越来越困难。战斗人员每天的给养减少到150克面包外加马肉汤，安置在城堡地下室里的伤员只能喝到稀薄的清汤。1月29日，为了庆祝希特勒掌权纪念日，空投了一些马肉罐头、饼干和香烟。挂着食品罐的降落伞一般是白色的，挂弹药的则是红色。但投放的东西并不只限于这两类。比如前面提到发给维尔登布鲁赫的骑士铁十字勋章，据说空投了三次才到维尔登布鲁赫手上。还有很多补给物资落入苏军之手。2月1日，守军口粮急剧减少到每天75克面包。

德军官兵越来越绝望，匈牙利军队更是逃亡投降不断，“箭十字”党的流氓们则一面逃避战斗，一面忙于杀人越货。但是依托着高大坚固的建筑物，德军仍在顽强抵抗。在“箭十字”党青少年组织成员引导下，德国人还钻入下水道调动兵力，有时甚至绕到苏军后方发动突袭。俄国人遭到顽强抵抗，在巨大城市里进展缓慢，被迫一间房屋一间房屋地殊死争夺。自1月20日以来，他们猛攻了11天，却只拿下608个街区中的114个。经过苏德两军的铁血洗礼，布达佩斯的华丽街道变得如同斯大林格勒般千疮百孔断壁残垣。

德军仍在顽强战斗。可随着城外救援行动的失败，“要塞”官兵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指望了。希特勒拟议中的新反攻迟迟未能发动，只好用“精神奖励”来“鼓励”要塞保卫者。2月10日，希特勒给维尔登布鲁赫的骑士铁十字勋章加上了橡树叶，其用意和在斯大林格勒晋升保卢斯当元帅一样，就是要维尔登布鲁赫赶紧以死尽忠。此时“要塞”的陷落速度越来越快。2月6—9日，火车站南部展开了极为血腥的厮杀，守军被荡平。到2月11日，俄国人又夺取了109个街区。俄国人将由匈牙利战俘组成的“布达志愿团”（以集体投降的匈第6步兵团300人为基干）也投入战斗，这个团总人数很快达到2534人，编为5个营。

维尔登布鲁赫意识到末日即将来临。他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在2月11日早上下达了向西突围的命令。但直到行动前不久的17时50分，他才把突围之事电告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预定突围时间为20时）。此时，德匈军还残存有43900人，除去11600名伤员（其中德军9600人），有32300人（含德军14300人）可以战斗，包括11000名步兵 。尚能使用的武器有：12辆“黑豹”坦克，9辆“追猎者”坦克歼击车，6辆强击火炮，15辆半履带装甲车，50～60门大炮 。另有一些装甲汽车。此外，还有8万～10万名平民与守军混在一起，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军事征用人员。

2.突围与布达佩斯之战的终结

2月11日晚，28000名德匈军抛下全部伤员（据说是留给了罗马教皇的使节），在最后一批装甲战车引导下，沿着“意大利林荫大道”朝西北方冲杀过去。维尔登布鲁赫及其指挥部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而是钻进下水道逃跑。俄国人很快发觉了德军的行动。在猛烈的炮火阻击下，突围者血肉横飞，尸横街头，但仍有数千人冲出了市内的建筑群，向西逃出近20公里，抵达帕波城。但他们又遭到托尔布欣外层包围圈部队的阻击，在炮击、扫射和坦克横冲直撞的碾压下，几乎全军覆没。从城区到郊区的村庄，到处都是德匈官兵的尸体。大屠杀般的战斗过后，2月11日尚存的43900名官兵中，有19250人在突围时被打死，23350人被俘，700人藏匿下来 。被打死的高级军官包括：德国第13装甲师师长施密德胡贝尔少将；党卫军第22师师长吉痕德少将（旅队长）。党卫军第8骑兵师师长鲁莫尔少将（旅队长）自杀身死。

布达佩斯守军最高指挥官、党卫军第9山地军军长普菲费尔·维尔登布鲁赫既没有被打死，也没有自杀，而是带着参谋长林德瑙以及司令部钻出下水道，一起向苏军投降，然后愁眉苦脸地被装上吉普车运走。苏联战地摄影师用电影胶片记录下了维尔登布鲁赫的表情。武装党卫军高级将领向苏军投降是很罕见的事情，但维尔登布鲁赫的运气还不算太坏，于战后被释放，1971年83岁时死于交通事故。匈第1军军长辛迪中将也被苏军抓获，但他远不如维尔登布鲁赫那么好运气，战后不久就被苏联建立的匈牙利政府下令处决。

布达佩斯守军的幸存者少得可怜，一共只有785人逃到德军防线。其中300～500人属于第13装甲师（一说第13师仅有93人幸存），他们中一些人后来被用于组建“统帅堂”第2装甲师 。突围生还的党卫军人员约有170名 。1945年2月13日10时，漫长的布达佩斯战斗基本结束，匈牙利首都完全落入俄国人之手，却早已失去昔日的美丽繁华，只留下一大片巨型废墟。苏联人清点并公布了新战果：在布达地区至2月11日的战斗中，俘虏了26000人。整个布达佩斯围攻战期间，一共打死和俘虏18.8万人 ，其中战俘为13.8万人。

而根据德匈方面军的资料，自11月初以来，防守在布达佩斯城的德匈联军10.2万人全部被消灭，其中4万人被打死（内含匈军16500人），62000人被俘（含匈军4万人）。俘虏比率较低的原因，似乎是很多党卫军一被抓获就遭到枪杀（可能也是为了报复苏联军使被杀）。匈牙利史学家宣称另有5万市民被俄国人当成俘虏抓走，这些人可能有一部分是德匈军的征用人员，但可能也有不少就是被俄国人抓去凑数的。

布达佩斯城外，德军也遭受了严重损失。如前所述，在救援行动中，德国第6集团军损失了3.5万人。加上蒂萨河突破和第8集团军的伤亡，以及在布达佩斯城被歼灭的10万部队，德匈联军在整个布达佩斯会战期间的损失，在20万人左右。

与之相比，1944年10月29日—1945年2月13日，长达108天的战斗中，苏联两个方面军在匈牙利和斯洛伐克南部战场，总减员达到320082人。同时还损失了1766辆坦克和自行火炮、4127门火炮和迫击炮、293架飞机 。

布达佩斯居民在102天的城市战斗中也死伤累累。共有13000人在巷战的枪林弹雨中横死，25000人死于饥饿和疾病，7000人被“箭十字”党流氓和“人民”法庭处决。还有很多人遭到苏德两军和“箭十字”党的掠夺，众多妇女被强奸。除了胜利者惯有的发泄和施威，来自贫穷农村的苏联士兵还表现出一种特殊情绪：对匈牙利首都市民中产阶级生活的嫉妒和仇恨。这引发了很多无意义的破坏行为。

布达佩斯之战，是苏德战争史上，德军坚守时间最长的城市战斗之一。这主要得益于希特勒所投入的大量装甲部队，也就是古德里安所谓“无敌舰队式大型坦克群”，但这些装甲部队却使用不当，无论攻防，大都被疲于奔命地到处调动，不断改变作战方向。因此除了希特勒亲自策划的“康拉德Ⅲ”行动外，德军装甲部队都未能集中力量实施深远突破。

不过在战役方向的动摇不定上，苏军并不比德国人表现得更好。从一开始，斯大林把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时间和休整的部队仓促投入进攻，一旦遭到顽抗，又转向另一个方向。苏军投入的坦克，按他们的标准来说本来就不能算太多，而且也和德军一样没有形成特别强大的突击力量，总是在进攻方向的不断改变或德军突破点的变化中，被分散投入战斗。加上一开始苏联坦克部队就在此前的德布勒森坦克大战中损失严重而急需补充休整，所以各机动军团往往是“交替”出现在战场上：一支部队被打残了，退下去休整，另一支刚得到补充的部队又替上来作战。苏军因此不得不靠步兵和大量炮兵去应对德军的装甲突击，为此付出了伤亡惨重的代价。而在攻打布达佩斯时，苏军的坦克居然也比德军要少，死伤超过对手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德军丢掉了布达佩斯，希特勒却没有死心，继续策划在匈牙利发动更大规模反击。可他也不能不关注东线其他地段的严峻战事。此时，不仅突破了维斯瓦河的俄国人正逼近柏林，普鲁士军事精神的发源地东普鲁士也岌岌可危。 3tpufUPe5ICV3anCOYHchAofcw0eUZd+8dCnNe4u7NS44Z/+852jUlKhGhnpEH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