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锁定五公里范围,获知张茂雨在北京,这个情报贾阿毛早有了解。回国后,他没有坐以待毙,没有束手就擒,更没有忍气吞声,他不能让这个小赤佬如此痛快地得逞。他也找人研究,搜罗信息,也委托了私家侦探,查到张茂雨哪儿都没去,而是回了北京,并且也查到了他所在地址的范围。他们还查到张茂雨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了一个女人。贾阿毛根据他们提供的稍显模糊的照片,确认那个女人是自己曾经偏爱的女助理凌薇。
贾阿毛手握着照片,狠狠地咬着牙,有种打碎牙齿吞进肚子的沮丧感。半年前,凌薇提出辞职,说回老家照顾父母。她是独生女,实在不忍看着衰老的父母在小城孤独度日。肥胖的母亲有老年痴呆症的前兆,有一次她去菜市场买菜,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把高血压的父亲吓得四处寻找,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忠厚老实的父亲在电话中号啕大哭,把她的心都哭乱哭碎了。直到傍晚,派出所警察才把母亲送回家。贾阿毛动了恻隐之心,只好在辞职申请上批示,他提议凌薇可以把父母接到上海松江住,上海是国际都市,医疗条件好,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医治。凌薇感动得噙着泪,嗫嚅半天,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给贾阿毛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那时,贾阿毛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鞠躬代表什么,代表感激还是愧疚?当他拿到私家侦探公司提供的照片,顿觉身上又挨了一刀。这个张茂雨啊,不但伸手偷了他的银子,还偷走了公司的女人。
那又能怎么样呢?张茂雨手握“杀器”,随时可以要他的命。贾阿毛经商这么多年,开发房地产也算是在刀尖上舔血,从刀山火海上滚过来的。当他面对张茂雨这个滚刀肉的时候,他也束手无策,不敢轻举妄动。
向邬之畏求助,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他知道邬之畏的狠劲儿。虽然自己戴着副眼镜,被人奉为儒商,奉为知识分子,是老家知识改变命运的典范,但遇到关键时刻,他发现,知识越多的人越懦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是狠不下心来,也不敢狠啊。邬之畏则不一样,这位人人口中的八哥,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似乎通吃白道黑道。当年他的办事能力是经过验证的。
木木股份上市之前,贾阿毛和他的小舅子关系还不错,贾阿毛能够掌控局面,小舅子听他的。为了顺利上市,贾阿毛出面四处打点,其中就有小部分股份是用来打点官员的。那么,此时就遇到一些问题,这些不能上台面的大人物,怎么持有股票?当然是代持。代持也是有艺术的,有的直接让董事长和第二大股东或持有5%股份的股东代持。但是问题来了,一般而言,为了成功上市,持有5%以上股份的股东都会承诺上市后三年之内不能减持,这些需要写进招股说明书里。这是自然,那些大人物怎么会陪你坚守到三年后?大部分都想上市后立刻套现了事。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其他人代持,员工、七大姑八大姨的,同学或者好友。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无论监管部门几次下发禁令,这些状况都像打不死的蟑螂,生命力旺盛,可谓防不胜防。贾阿毛七七八八安排了差不多后,还有一部分股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代持,他想到了自己的发小:中学同学罗旺志。罗旺志为人厚道,但凡过年回老家,贾阿毛就会单独叫上他,在小县城的饭馆喝上绍兴黄酒,就着花生米、茴香豆、炒黄豆和腌制萝卜条,吃得有滋有味。虽然他们两人一个是房地产老板,一个是电工,地位悬殊,却也无疏离感。罗旺志有一手电工好活儿,经常在广东、北京、上海和西南等地方打工,他到赫赫有名的汇富大厦应聘电工时,他的独子在这座城市上高职。这样的普通人,一辈子勤勤恳恳,从人品、熟识程度、可靠性、保密性几方面来看,代持股份再合适不过了。贾阿毛在电话跟罗旺志一说,只是借用他的身份证,他一口应允。罗旺志还幽默地说:“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总不至于拿我的身份证去干违法犯罪的事吧,拿去,随便用。”
十七世纪初叶,一个叫莎士比亚的英国人在戏剧《雅典的泰门》中写了一句经典的台词:“咦,这是什么?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不,天神们啊,我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信徒;我只要你们给我一些树根!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是的,金钱不仅可以使懦夫变成勇士,也会让一个老实人变成贪婪的赌徒。想起这段经典台词的时候,贾阿毛发现事情已经失控了,他的发小,电工罗旺志不可思议地疯了。
木木股份上市大半年后,股价大涨,成为创业板一只妖股,股价突破250元,声名大振,而罗旺志代持的那份股权市值突破一亿多元。一天傍晚,这位憨厚的电工闲来无事,和宿舍炒小股的工友聊着股票。他突然想起木木股份,随口一问,这位自诩为老股民的工友便在手机上点开木木股份的股市情况,发现股价一个劲儿地暴涨。工友说:“这是今年的大妖啊,你也炒了?要是你炒了,操作的点位好,那就发大财了。我和你说,今年炒这木木股份的,就像十年前买房子,咋整都发财了。”罗旺志信口说,哪有钱炒股,他认识这个公司的二老板。工友嚷着让他搞点儿内幕消息,现在能不能进,还能涨多少。不久后的一天晚上,他拿着一个脏兮兮的计算器计算着,盯着计算器上的九位数字,他忽而心跳加速。他住的集体宿舍,除了闲时沉迷炒股的工友,还有两位,一个门童,一个做食堂的小工,他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出来谋生计的。那晚,他出去溜达,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对面高架桥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楼顶上的广告牌霓虹灯闪烁,这个中年男人觉得眼睛一热,热泪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他走到马路边上,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心情烦闷。抽完两包红塔山香烟后,他把烟蒂丢了一地,最后一支烟抽了半截就丢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上去,还踩着烟蒂在地上磨了磨。随后,他站起来,把自己隐没在霓虹灯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他用山寨手机给贾阿毛发了一条短信:阿毛,我三天没睡着觉,实在扛不住了。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些股份我不打算给你了。你们都身价几十亿,不在乎这么一个零头吧,对不对?我还是打工仔,年近半百,一万块钱都对我有诱惑力。我知道你会骂我无赖,如果被骂无赖能换回这么一笔钱,我也觉得值了!如果你打官司,我就去举报,我查过资料,创业板上市之前大股东股份被代持不披露,是违法违规,你想想后果吧。当然,我知道你野路子广,如果你想走黑道,我就立马跑路,消失掉,就是花大价钱偷渡我也愿意,这笔钱对我实在诱惑太大!
收到这条短信时,贾阿毛正在一个饭局上提酒敬了一位退休的区长。这位区长在位时邀请多次都不出来,现在他终于退休了,可以出来吃顿饭。贾阿毛敬酒完毕坐到座位上,正在兴头上,就看到放在餐碟旁边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他点开看完脸色就变了,顿时一阵抽搐,脱口而出:“娘希匹!”
满桌陪客,包括这次饭局的主贵宾,都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看着他。势头正蒸蒸日上的贾阿毛何尝受到过这种威胁?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百般信任的发小。他有些胸闷气短,右手五指勾着,随即起身走到一旁,直接用左手拨通了罗旺志的电话,压抑着愤怒说道:“你到底想干吗?”对方一言不发,直接挂掉了电话。贾阿毛怒不可遏,扬起左手,把手机狠狠地砸向牛皮沙发。
他完全失态了。莎士比亚在《雅典的泰门》里讲的是一个悲剧,讲述了雅典贵族泰门,由于乐善好施,许多人乘机前来骗取钱财,后来导致其倾家荡产,朋友们纷纷弃他而去,最后在绝望中孤独地死去的悲剧。他贾阿毛怎么可能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呢?他是凭自己的能力吃饭,又不做慈善,也没多少交心的朋友,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局面呢?
他的小舅子听了这个消息头也炸了。小舅子数落姐夫识人不慧,好歹是一个知识分子,还是一个老板,上市公司第二大股东,咋会被一个没学历的电工给骗了呢?这事儿一旦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蝴蝶效应,蝴蝶效应,懂吗?贾阿毛被小舅子数落的时候,他也在心里暗骂着,小赤佬!事情既然发生了,还得想办法解决。既要讨回钱款,又不会让对方举报,他们费尽心思。最后,在一个同行的指点下,他找到汇富大厦的老板,也就是邬之畏。
此时邬之畏北上京城,大展宏图,在圈子里混得也是风生水起。大家都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彼此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邬之畏从不随意离开顶天集团总部所在的斗牛大厦,也不接受媒体采访,十分神秘。即使偶尔在某个场合逮住邬之畏,他递来的名片上也只写着名字和邮箱,没有单位、职务、手机号和地址,简单得过于傲慢。如果要结识邬之畏,还必须得熟人介绍,一般来说,这个熟人还得从中捞点儿介绍费——这是公开的秘密。曾经有人不屑,不就是一个盖房子的吗?当年也是穷兮兮的,在西南盖汇富大厦时还欠了一屁股债,得瑟啥啊,见个面还得预约,得引荐,我们哪个不是地方座上宾,个儿顶个儿的?坊间关于邬之畏的传闻很多,贬多于褒。不过,贾阿毛初识邬之畏,对他顿时有了好感:他是个仗义的纯爷们儿!
贾阿毛北上京城,找到邬之畏,说明来意。邬之畏听完就说,这个罗旺志辞职了。他在贾阿毛一脸愣怔的时候,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你回去等消息吧。”
罗旺志把钱给吐出来了。他在电话中对贾阿毛哭诉:“你怎么能找邬老板?你好狠!”
然后,罗旺志主动与木木股份的财务取得联系,顺利办理了变更手续。不过,作为履行变更的条件之一,罗旺志获得了一千万报酬,他拿着这笔钱,让儿子退学,带着老婆孩子,移民到了澳大利亚。自此,贾阿毛再没见过罗旺志,即使是偶尔回到小县城。此后,再没有在小饭馆喝几杯小酒、聊聊往事的温馨场景,他已了无兴致。
至于邬之畏究竟采取了什么手段,让罗旺志乖乖就范,贾阿毛一直不得而知。不过,他隐约能猜到,邬之畏他们肯定是用了非常规手段,从罗旺志乖乖回来办理变更,还有那副战战兢兢的神态中就能看出来。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的,所谓“一切皆流,无物常住”。小知识分子出身的贾阿毛,日常喜欢读一些名人名言,代持事故发生后,他没有想到,这句名人名言没有让他长了智慧。他感叹自己是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不,是至少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张茂雨这个人,品行与罗旺志如出一辙。这一次,他还不能和一拍两散的小舅子说。他知道,张茂雨手中握着的,不是枪炮而是核武器,一旦击出,就会让他们万劫不复,受牢狱之灾。
贾阿毛还是需要邬之畏的帮助。他要想获得什么结果,邬之畏是知悉的。
戴志高接受的是死命令,他必须查到张茂雨,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邬之畏下达这个命令后,他似乎想起什么,又嘱咐符浩说:“还不能搞得太莽撞,浩子给把控把控。”
把控什么呢?邬之畏担心戴志高行为莽撞,分寸把握不好,办砸了。他希望的结果是,既不让对方狗急跳墙,又能抓到张茂雨,得到他的配合。
没错,这是一个高难度的行动。
戴志高查到张茂雨在北京东四环范围五公里以内后,他就故技重施,找了一家私人侦探公司。他们一听简单的情况介绍,直接表明知道温哥华小镇。
温哥华小镇是一处位于东四环的高档社区,有八栋十层高的矮板楼,分东西两府,都是四居室和五居室的大户型。当年开盘的时候,轰动一时,入住者基本上是高净值客户,资产至少三千万以上。这里还居住着十来个一二线影视明星,私密性极好。
戴志高一听,豁然开朗。“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儿呢?”
这家侦探公司的两位老板是戴志高的朋友,他们曾多次合作。当初收购颐养保险,两次淌过险关,找的就是他们。他们带着团队搞到了一举扳倒首大集团董事长老魏的材料,给了他致命一击。
戴志高把符浩也拉过来了。他们开车去了温哥华小镇。头一天,邬之畏把他们俩召集到办公室,言辞恳切地跟符浩说希望他参与进来,张茂雨这家伙属于狐狸,能搞出这么一摊事儿,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可能不会那么好对付,浩子来可以针尖对麦芒。戴志高听不得“高智商”三个字,一听心就揪着,不痛快,就像痛处又被扎一针似的,他的小心脏承压能力有点儿下降。但是这是邬之畏说的,戴志高也不敢有任何抱怨,更谈不上抗议,反正老板说这句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也听腻了,他也听懂了老板的用意。邬之畏之所以提前这么跟符浩强调,还言辞恳切,是因为他们了解符浩。这家伙虽然和他们厮混,联手搞定了颐养保险项目,也想赚更多的钱,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清高。上次,他们联手拿下颐养保险,遇到两次非技术性障碍,需要借力搞人,这家伙就溜了。还好,干这一行,戴志高轻车熟路,没费多大劲儿就拿到了想要的。不过这次,张茂雨这家伙不太简单,戴志高一人要拿下他,有难度。没想到,符浩一口应允:符浩当它是有趣的事情来看待。一方面,他对张茂雨这个人感兴趣。张茂雨当年也算证券基金经理界的一号人物,这次又闹出这事儿,说明这家伙很腹黑,更主要是智商高,他有会一会的冲动。另一方面,上次颐养保险顺利拿下,他知道邬之畏做了手脚,虽然他没有参与,但后来听戴志高说了一些片段式的内容,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怎么搞定的?是否违法违规?
他们绕着温哥华小镇转了一圈,这里的拱形大门上挂着四只红灯笼,给冰冷的钢筋水泥浇筑的丛林增添了一些柔和的色彩。南北两侧对面是居民区,八车道被绿化带隔成来往四车道,把小区与其他居民区隔离开来。整个小区只有两个门,一进一出,铁制门日常紧闭,车子开到专用车库门入口,有摄像头识别,一旦识别出小区登记在册车辆,一个电脑女声就会亲热地道出“欢迎回家”四个字,大门随即打开。待车子进入后,大门随即关闭,前后只有六秒钟,管理森严。戴志高试图开进去试探,刚一进小区门,铁制门紧闭,随即两位全副武装的保安跑过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们交涉半天,保安淡定地说:“不是不让你们进,是你们根本进不了。”原来,小区里全部是地下停车场,每个车子只有一个门禁,自动扫描,自动开门,即使是访客,没有被访业主的远程操控和图像识别,任何车子都甭想进。进入停车场后,刷卡进入楼梯,一户一卡,一键一户。
“我看见你们绕了小区三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狗仔队吧,这里明星虽多,但是偷拍多难啊,他们进出不下车。”一个保安拦住了他们,和他们拉起了家常,“这儿明星多了,你们干这活儿也不容易。报酬高吗?”
戴志高听说他们被保安看成偷拍明星的狗仔,有点儿生气,刚要戗几句,就被坐在副驾驶的符浩给按住了。
符浩笑着对保安竖起大拇指,说:“你好眼力。”
保安受到鼓舞,有些得意地说:“现在的狗仔都打扮成成功的高端商务人士,有的还打扮成老板……都逃不过我的眼。”
温哥华小镇周边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京客隆超市、眉州东坡酒楼、海底捞火锅店等开在对面居民区的面街商铺,还有一些银行以及新建的幼儿园、黄冈中学温哥华附校等,把温哥华小镇一圈包起来了。
侦探公司打来电话,约他们在小区出口对面的一个二层茶楼见面。
对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矮瘦的青年,大眼睛,双眼皮,戴着眼镜,看人的时候目光透着一股狠劲儿,给人感觉很不舒服。另一个是个大胖子,宽脸盘,粗眉毛小眯眼,脖子上戴了一条金链子,一条刀疤横在圆乎乎的剃光了头发的后脑勺上,明晃晃的。
他们递给符浩的名片上写着:商务调查管理咨询公司。矮瘦的青年是董事长王小川,眼神虽有狠劲儿,但与合作者说话则面露羞涩。“符总好,叫我阿川就好。”大胖子是总经理,他憨厚地说:“我叫牛高峰,大家都叫我大峰。”
他们认定张茂雨就在温哥华小镇。他们拿着手绘复印版的地图,在桌子上铺开。看来,他们在温哥华小镇盯梢也不是头一遭了。
“你怎么就认为人就在温哥华小镇?”符浩开门见山。
阿川似乎早有所备,说:“东四环这地儿,尤其是戴总提供了五公里范围的区域,我们判断就是这儿。”他点着地图的东南西北,用铅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敲着圆圈中密密麻麻的居民小区、大厦、学校和幼儿园,笔触重重落在目标区,“温哥华小镇是社会名流上层人士居住区,封闭式管理,安全系数最高。住户单纯,都是高净值客户,要么是老板,要么是影视明星,一般人住不起。”
“我查阅了资料,这里开盘十万一平方米。”符浩说,“这个群体的首要要求就是安全,对吧?”
“必须是啊,浩子。”戴志高听说安全就笑着说,“那些明星,口味刁了,经常换伴儿,不安全行吗?万一被狗仔队偷拍了,岂不是砸锅了?”
符浩想到刚才他们被保安理所当然地误认为是狗仔,就哑然失笑。
“戴总说得对,安全性是他们首要考虑的条件。这个小区的安全性,不说是北京最好的,也可以算是前三。说夸张点儿,严密得连苍蝇都飞进不去。”阿川说,“之前接过几个案子,那些人都喜欢租住这儿。其中有一个广东潮汕职业诈骗团伙,在这儿逍遥了三年多。”
符浩和戴志高闻言一怔。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区。铅灰色的低矮楼盘像一个壮实的王公贵族,屹立于闹市,傲然地审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甚至每一只飞鸟。门口第一道保安岗亭,宛若国家部委的武警执勤般威武森严。
大胖子说:“能够付得起十五万月房租的,也不是一般人。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属于暴发户,又祈求安全第一,这一带,没有比这儿更适合的。我们门儿清。”胖子眯着小眼睛似笑非笑,说话爱微微摆摆头,一副憨厚的神情。说他是私人侦探,准确地说,是专业讨债人,除了那条挂在脖颈上的金光灿灿的粗项链带有一点儿道上的标识,其他方面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牵强。
他们接下这个活儿后,派了八个人专门把守住园区进出口,同时把前线指挥部安排在出口对面的一个二层茶楼。
租赁茶楼的前提就是保持其正常营业。阿川说,现在摄像头到处都是,没有这些茶楼掩护,如果一辆车或一拨人在大街上溜达、等候,同一拨人出没于同一个地方,时间一长,就会被警方盯上,还以为你们想干吗,容易惹事儿。这样多好,招牌流光溢彩的,尤其在夜晚,人影灼灼,音乐流淌,可以营造出生意兴隆的假象。
这时,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跑过来报告,说搞定了一个小区管家。管家和保安不是一家公司的,保安保障安全,属于第三方保安公司外派服务;管家则是小区物业团队,提供上门接送传递服务,与客户直接接触。他把张茂雨的照片给穿着紫红色制服的管家辨认,确认他是住在这里。
“有没有告知是哪栋楼?单元、楼层、门牌号?”阿川问。
年轻人说:“没有。管家说最多就只能说这么多,否则要面临处罚的。”
戴志高插话说:“那直接把管家收买了,如果被开除了,就到你这儿来。”
阿川摇摇头。“收买情报是经常用的手段,但是要这个人来我们公司做这一行,是行不通的。”
“可不是吗?我们不是菜园门,随便进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有规矩。”大胖子一边把年轻人拉到门口去坐着,关注着出来的人,一边和戴志高说。
年轻人在门口用手机联系着其他人,互相询问着有无进展,有无异样情况出现。这就是战役前线啊!符浩这么想着,竟有点儿紧张和兴奋。
他们又是一个怎样的群体?他忽而将兴趣转移到眼前的这些私家侦探身上。实际上,他们这群人年纪相仿,都是80后。
阿川一边娴熟地泡着茶,一边与戴志高聊着接下来的安排。
符浩则饶有兴趣地和大胖子闲聊起来。
“哎呀,哥,你小瞧我们了。”大胖子转头向里面看了一眼,戴志高正和阿川热切地讨论着,“比如像你们这样的客户,如果不是戴总跟我们合作多年,还是圈内人,否则我们就不会接这么小的单子——”
符浩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什么?戴总是老客户,还是圈内人?”
大胖子正在滔滔不绝,冷不防被符浩问话打断,他一脸疑惑。“戴总也算前辈,人家之前也是干这个的——唉,等等,哥,你们不是一个单位的吗?你咋啥都不知道呢?”
大胖子回头看看正在和阿川比画着讨论的戴志高,又看看眼前的符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停止了谈话。
符浩赶紧说:“嘿,我就是求证一下,这家伙之前提过,我以为是吹牛呢。”
说着,他朝戴志高努努嘴。
这时,阿川出来把他们俩喊进去,讨论接下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