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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江湖反目

站在大桥串吧的门口,符浩有哭的冲动。他想起了多少次,和一个叫戴志高的朋友在这里喝酒、吃烤串、吹牛,听着热血的笑话,讲着各自糗事,回忆着远方的乡村。

露天的串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有人还在唱歌。

符浩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自从那次和戴志高发生正面冲突后,跟踪自己的车辆消失了。

他一身高档西服,坐在一角的座位上,只有他一个人。桌上放着两瓶啤酒,两个杯子,一包烟。一个杯子倒满了酒,另一个杯子是空的。桌边放着四把椅子:带靠背的红色塑料椅和没靠背的金属椅腿的圆椅子。符浩坐在红塑料椅上。

符浩看着串吧里的人,有本地的中年人,光着膀子,衣服搭在肩膀上;有年轻小伙子,发型新潮;有穿着廉价西服,像是跑业务的小青年;有年轻姑娘,或许是厂妹吧,拿着手机在自拍。几个卖酒姑娘在串吧里穿梭,都穿着啤酒厂商提供的短裙和抹胸,身材说不上一流,但胜在青春活力。

符浩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符浩转头去看,干振民到了。干振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穿了一身休闲服。

干振民说:“我还没到,你就喝上了?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什么作风?”

“你和酒是相看两相厌哪,以往是我们喝上一瓶,才能劝你喝那么一小杯。看来真是借酒消愁了。发生什么事了?”

符浩摇摇头,喝着闷酒。干振民给符浩的酒杯满上,然后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举起杯,然后碰杯。

干振民问:“是不是艾米莉?”

“她和你说什么了?”符浩问。

干振民说:“别那么敏感。不用她说什么,我也能知道。前些时间,她整天跑来我这里,问东问西,就想了解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符浩说:“我也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干振民说:“你们俩闹别扭了?”

符浩苦笑,只能摇头,说不出话来。干振民举杯,两人把酒干了。

干振民再把酒斟满,一瓶酒已经快见底了。他摇了摇酒瓶,放下,转头冲最近的一个卖酒姑娘打了个响指。

卖酒姑娘马上过来,看了两人一眼,稍微弯了下腰,露出甜甜的笑容。符浩看到她的胸口,赶紧把视线移开。干振民看了眼符浩,露出坏坏的笑。她面冲着干振民,身体稍微往符浩那边靠。

干振民吩咐:“来一箱……”他看了下符浩说:“嗯,先来6瓶吧。”

他指着桌子上没开的那瓶,说:“都起了。”

卖酒姑娘说:“来点什么下酒的不?我顺便帮你们点。”

干振民身体往椅背一靠说:“两盘花生毛豆,烧烤……给我们来10串吧。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给我们配什么。”

卖酒姑娘说:“好嘞。”干振民视线追随着她。符浩问他:“对她有兴趣?”

干振民摇头说:“她刚才笑起来不难看。身材……也不差。”

符浩说:“你这是老男人的审美,胸大就是身材好。”

干振民手指着符浩说:“你也看了呀……”

“她那么弯腰,我想不看也不行啊。”

店里伙计提着一篮啤酒,端着两个盘子,往这边走来。卖酒姑娘看到了,小跑着跟过来。伙计把花生毛豆和啤酒放到桌上,卖酒姑娘也跑到了桌前,很自然地走到了伙计和符浩之间。

卖酒姑娘吩咐把酒都启开。伙计起了啤酒,就走了。卖酒姑娘对他们微笑着说:“两位慢慢喝,10串烧烤一会儿就到。还要酒的话,就随时喊我。我很好认的……”卖酒姑娘转过身子,让符浩也能看到。她右手指了指左胸口,那里别着一个黄色微笑星星的挂饰。她说:“我这里是颗星星。”她身体更多偏向了符浩。她微笑着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就走了。

干振民笑吟吟地看着符浩说:“我以为你会接上一句,你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你想多了。”

“不知道这种美丽后面是诱惑,还是罪恶?”

符浩有些好奇:“怎么说?”

干振民说:“也许她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沦落在贫瘠的村里,在尘土里谋生,还没来得及闪耀光芒。她以卖酒为业,内心却渴望着星空。她游走在粗鄙和俗气之间,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她没有能力让自己飞向星空,于是苦苦地等着那道启迪的光芒,在那道光芒之前展示自己的光采。”

符浩乐了,说:“真正大变样的是你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闷葫芦吗?你这理工男竟然这么有文采,有哲理。”

这时,伙计把一碟烤串送了过来。有烤肉串,也有烤韭菜和茄子。干振民把一串肉串递给符浩。

干振民说:“这叫资本的大染缸,让你们这帮人给催熟的。哦,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听我说完。也有可能,那只是种本能的算计。她早就向生活屈服了,每天晚上只是想着少干点儿事,多卖点儿酒。那边几桌都是老客,早混熟了,好不好就那样了。”

“看看你,西装革履,和这里格格不入,一点儿都不像混社会的。一看就是有钱、怕事的主儿。给点儿甜头,给点儿福利,多卖几瓶酒不在话下。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钓个冤大头。”

符浩就笑他:“你还有这一出啊,有点儿意思。”干振民翻过左手手掌说:“一边是美丽的诱惑,”又翻过右手手掌说,“一边是世俗的罪恶。你说,会是哪边?”

符浩说:“那有什么好想的。把她叫过来,多聊一会儿,自然就能看出来了。”

干振民摇头:“哎,我说你啊,也太无趣了。生活本来就够没意思的,做人还这么没意思。有意思吗?”

符浩觉得干振民变了一个人似的,早先的闷葫芦早已遁形。也许,这一切确如他所言:拜创业所赐。一旦进入商业的世界,人,也许就被异化了。只是,有的向好,有的向坏。

干振民继续说着,似乎是宽慰他:“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搞得清清楚楚的。这世间的事,有几桩是尽如人意的?再聪明,算得再清楚、再周全,事情一定如你所愿吗?即便能如你所愿,最后结果一定是你想要的吗?要我来说,不如给自己,给生活留点儿空间。”

符浩默默举起杯子,干振民和他碰了一下,喝下去。符浩忽而有些伤感,他说:“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这里?半年,一年?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过来了。”

干振民说:“对。就算最快,也要半年吧?我敢说,半年后,这个姑娘八成不会在这里了。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再见到她了。”

“是的。”

这下干振民变得伤感了。他说:“半年后,我也许会回到这里,喝点儿酒,吃点儿花生。然后会忽然想起来,当初这里有个姑娘,怀着梦想,曾经甜甜地对我笑过,曾经向我展示过她的美丽,如今却看不到她了,也许她在某个地方闪耀着吧。”他看着符浩自问自答,“你不觉得,这样的话,这个地方都会变得可爱多了,我们对生活也可以多抱有一点点幻想了吗?”

黎朋被王国栋叫到办公室,王国栋很客气,亲自给他倒水,摆果盘,撕开西瓜子的袋子。西瓜子是黎朋的最爱,他在思考问题时,只要是在公司里,无论是在和人交谈,还是在开会,面前总要摆上一盘饱满的西瓜子。他会目视着别人,大拇指和食指一夹,把西瓜子捏进嘴里,轻轻嚼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不吐皮地吞掉。黎朋第一次看到在上级主管领导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放着自己喜欢的零食,他有些诧异。王国栋起身去把办公室门关闭严实,然后自行坐到椅子上,与黎朋所坐的沙发面对面。黎朋赶紧起身,让座。王国栋死活不肯,说:“你到我办公室,是客人,客随主便,你就坐下吧。”黎朋无奈,只好将就坐着,屁股坐了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悬空着。虽然,黎朋在很多人眼里是资本大鳄,是大型国企云集团的实权派,但他明白,对上级主管领导要足够尊重是基本的礼节常识。

黎朋知道,今天王国栋如此郑重其事地把自己叫过来,肯定有要事商谈。王国栋闲谈着云集团公司的发展状况,以及未来构想,这些话题都是日常汇报的内容,无论大会小会,还是定期工作汇报,纸质和电子版说得清清楚楚。黎朋跟着寒暄,等待着他说真正的话题。

“弘华保险不错,合并重组后,规模壮大了。最近,我在不同场合听到对我们的称赞。”王国栋说。

“还得继续优化,未来金融市场,要么合纵连横,不断重组合并,要么不断增发,做大做强。”黎朋说,“我们要展开百亿非定向增发,争取金融全牌照,保险、银行、券商等,这些牌照都得有——未来竞争将是全方位的。”

“有必要这么急着增发吗?”王国栋语气轻缓但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合并重组了颐养保险,可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尤其是,要先把内部的法人治理结构给整完整了。”

王国栋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在黎朋心里扔下了一颗炸弹。他敏感地意识到,王国栋从前从未干涉过他们团队的经营管理,涉及重大决策,他们董事会讨论后,基本履行汇报报批,过过会就可以了。以王国栋为首的上级主管领导层,几乎是全盘放行,偶尔例外就是微调,主要针对政策风险层面。此次,他这番话的背后,肯定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邬之畏。黎朋想起了他透露这个信息时候,邬之畏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他看着王国栋,半晌不语。他判断王国栋还有好多话要说。

王国栋给黎朋添茶,黎朋抢着端茶壶,他来倒水、泡茶,王国栋就顺手递给黎朋,避免黎朋的尴尬。

王国栋在黎朋泡茶的过程中,顺口说:“两家保险公司合并有一段时间了,该组建新的决策层和管理层了。比如,改选董事会的事得加快了。”

果然,黎朋预判准确。黎朋说:“董事会是得改选,颐养保险合并后,顶天集团是第二大股东,应该给他们合适的席位。”

王国栋听着,眼里有了光彩,比进来的时候有了精神。他端着茶杯喝着,目光却停留在黎朋的脸上。

黎朋说:“此次董事会改选,我们不建议动作太多,不给资本市场传递错误信息,以稳为主。当然啦,邬之畏先生肯定会入选董事会的。”

“好,那好。国企混改,也是符合中央政策的,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不减值,保值增值,是好事。在发展和执行中,把握好节奏就行。”

他们继续闲聊了一下公司的发展问题。一个多小时后,有一帮客人过来,王国栋就结束了与黎朋的谈话。临别时,王国栋握着黎朋的手说:“保值增值,这是底线,也是红线,把握住了红线,可以敞开门办企业,吸引各路人才,不拘一格嘛。”

黎朋感觉到,王国栋在说话的时候,有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后,龇牙咧嘴地对自己笑。

黎朋找到邬之畏,他们以朋友会面的方式到郊区打了一场高尔夫。黎朋那天不在状态,打了108杆;邬之畏打了97杆,略胜一筹。

在贵宾休息区,他们坐着喝补充体能的饮料。他们闲聊着,谈得比较多的是未来经济发展趋势,以及圈子里大佬们的八卦。气氛看似轻松,实际上,他们在暗自较量。他们都在心里嘀咕着:大好时光,跑过来打球,不就是寻找一个双方都感觉轻松的环境谈事吗?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电话沟通谈得更多的是交接的具体事宜,他们谈框架,安排手下执行,都没有谈到实质性的问题。

邬之畏首先打破沉默:“朋兄,新弘华保险董事会改选,你是咋考虑的?”

“我建议动作不要太大,总量不变,成员调整。”

“总量不变,还是九人?”

“对。”

“成员调整呢?”

“我们四位,你们三位,两位独立董事。”

“两位独立董事怎么选?”

“我们独立董事公开选聘,投票表决,彰显公平。”

邬之畏站起来,望望天空。白云悠悠,天空辽阔。

“我认为新弘华保险规模扩大了,董事会成员人数也得相应扩大,我建议提到十一位。”

“怎么分配?”

“你们云集团推荐五位,我们顶天出任四位,两位独立董事各自推荐一个。”

邬之畏的意图从未更改。九位董事成员构成的董事会,是6:3,而按照邬之畏的提议,十一位成员的董事会构成,则是6:5的格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稍有不慎,控制权就会落入邬之畏之手。坊间传闻邬之畏就是一只金钱豹,随时随地伤人,只要他想要,他会不计后果。

黎朋必须考虑后果,他断然否决了邬之畏的提议。

黎朋说:“不行,我们股份相差了11个点,却仅有一个席位之差,我们难以向上交差。弘华保险是国有控股,外界会进行丰富的联想。并且,资本市场也会做出非常不好的反应。”

邬之畏脸色当即变了:“我觉得不好的反应是黎总自己的吧。”

他们再次爆发冲突。

邬之畏说:“我必须保障我们的权益,一步都不能让。”

“那就投票表决吧。”黎朋抛出这句话,掷地有声。

这句话,直接引爆了一枚核弹,掀起一场核风暴。这场核爆,炸翻了牛老师、王国栋、邬之畏、符浩、戴志高、贾阿毛甚至黎朋自己,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无一幸免。

当邬之畏逃到境外,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公款、行贿、洗钱、隐瞒犯罪所得、合同诈骗、骗贷等,遭遇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时,是否后悔翻脸,不计后果地出击?

一天晚上,张茂雨火急火燎地跑到符浩家,猛敲门,门打开,符浩看见张茂雨一脸惶急。

张茂雨进入房间,就自己跑到饮水机旁,用水杯接了满满一杯水,“咕噜噜”地喝了个精光。

符浩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看着张茂雨。

张茂雨喝完水,就拉开沙发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说:“有人对我们下手了。”

“下什么手?”

“重手。”

“钼矿?”

张茂雨喘了一大口气:“有人跑到我们矿山去了,说是北京派过来的。守矿的人不清楚,以为又是一家投资公司的来察看呢,结果现场一通拍照,又复印了一堆资料,临走时才告诉他们说,这个矿产以后不姓符了。”

符浩不语。张茂雨以为他会问那姓什么。

“他们说,以后这矿姓邬了。我们的人以为姓吴,就问是口天吴吗?是不是卖了?咋没听说呢。”

“邬君梅的邬,那个演员的姓,知道吧?”

张茂雨惊魂未定,该来的终于来了。

符浩知道是谁了。

符浩去见了邬之畏,在斗牛大厦紫光室。没有别人,就他们俩。符浩进去时一脸凝重,邬之畏依然是那副招牌式的弥勒佛笑脸,脸上没有剑拔弩张或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张脸,符浩认识很久了,他们曾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只是,这种笑容很久没见到了,在他们成功地促成两家保险公司合并后,两人渐行渐远,笑容也逐渐模糊。

邬之畏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的意识中,符浩就是他的一个忠诚的部属,这些年,几乎所有的重大事件都和符浩说,重大决策也让符浩参与,岂能说走就走了呢?他所有身家都投入了颐养保险,当初转型进入保险金融领域就是听从了符浩的建议,虽然公开流通了,还没有套现,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邬之畏心里还有一个大疙瘩,就是那天和牛老师的饭局。牛老师带着大型能源集团的董事长李卫过来,李卫也许是无意地透露了一个消息:符浩在折腾一个矿产项目,并且是和张茂雨一起。他一下被点醒了,这矿产项目当初不就是张茂雨公司的吗?张茂雨也是从前老板那儿巧取豪夺的,我还以为是一块鸡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上市套现的股份公司那块,没想到这家伙还藏了这么一个资产,自己当初被蒙蔽了。

邬之畏笑眯眯地给符浩泡茶,随口问:“浩子最近忙什么呢?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了。以前还经常见面,天天泡在一起,突然有些日子不见,还有些不适应了。”

符浩暗示自己放松神经,就说:“忙着谋生啊。”

“可不是谋生这么小儿科的吧。”邬之畏笑看着符浩,“要说谋生这么简单,按照你的能量,可以直接到我们顶天集团做首席执行官。”

“哪里哪里,八哥过誉了,高看了。”符浩摆手,“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我这人啊,屁股坐不住,不适合在一个位置上长期坐,适合跑江湖。”

“浩子能力强,精力充沛。”邬之畏点上一支雪茄,也递给符浩一支,还给他点上,“这雪茄的味儿劲道,当初还是受浩子影响抽上的。抽着抽着结果上瘾了,离不开了。”邬之畏凝视着符浩,脸上流露出一丝感伤,说,“我这人恋旧。”

符浩笑着,不语。

“浩子算是解脱了,我却被套住了。”邬之畏一语双关。

“八哥说笑了吧,两家成功合并,成为资本市场的一段佳话。八哥也是传奇人物,把一盘死棋走活了,何谈被套住了?”符浩一本正经起来。

邬之畏把抽了一半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

“董事会改选,黎朋坚决不采纳我的方案。”邬之畏笑容不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提议把9位董事会提升到11位,我们各自的董事会席位是6:5,他们6,我们5,还是他们占有大头,但他竟然不同意!”

符浩听明白了。他说:“这事情慢慢来,一上来就重大改组,会引起他们的误解。”

“误解?”邬之畏说,“他们心里有鬼啊。”

邬之畏告诉符浩:“我曾经想过,我们代表的董事席位,肯定给你留一席。”

“我不适合。”符浩说,“我的股份太少,八哥自己都不够分的。所以,别考虑我。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

“你就不想要决策权?你不担心如果决策失误的话,贬值?”邬之畏问。

“我这点儿股份有用吗?没用!”

“我听出来了,浩子是另有打算。说来听听,看看我这八哥能否参与,吃肉喝汤,可以跟着玩一把。”

符浩认真想了想:“都是一些高风险的项目,不适合八哥。”

邬之畏突然说:“当初那个金科投资的壳还在吧?”

“在。”符浩明白了,故意说,“八哥咋还记着这么小的一个公司?”

“我想,把它给收回来。”

“收回来?当初是我公司拿下的。”符浩自然一口回绝。

“当初我没有眼光,也没有闲心,现在腾出手来了,可以搞些事情。”邬之畏直视着符浩,“放在你那儿,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闲着,我在用这家公司做一些项目。”符浩说。

邬之畏头也不抬地说:“你仔细想想。想好了,跟八哥说一声。八哥不会亏待你的。”

符浩从斗牛大厦出来,就知道邬之畏已经掌握了他在张罗钼矿的项目。他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议一百遍。

因此,当张茂雨过来特意告诉他,邬之畏已经派人去内蒙古调查钼矿时,只是再次确认了邬之畏对钼矿有所图。所有信息串起来,就明朗了,邬之畏要对他下手。

符浩说:“怕啥?我们合法合规买的,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夺走。除非,他们用银子砸!”

“兄弟,你很淡定嘛。”张茂雨说,“你跟随邬之畏时间不短,知道他的为人和手段,只要他想要的,他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

张茂雨说到这儿,额头渗出了汗珠。他想起来,当初虽是邬之畏救了自己,但自己也付出了巨额的代价。那些被跟踪、围剿的细节历历在目,感觉一股股凉风,从后背透进来。

符浩明白张茂雨此时的心理。此时此刻,符浩不能有任何紧张,在队友恐惧的时候,他也跟着消沉,传递错误的信息,那只会不战而降,满盘皆输。何况,他背后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

当然,这股力量是黎朋。

符浩站起来安抚张茂雨:“没事的,我了解他,放心。”

望着符浩坚定的眼神,张茂雨感觉松了一口气。他说:“千万不能硬扛啊,如果逼急了,我们就妥协。”

符浩看着他一脸惶急,扶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戴志高一大早开车过来找葛副总,保安不认识他,把他挡在门外。他狠狠瞪着保安:“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他把你开了?”胖子保安上下打量着戴志高,说:“不管你是谁,没有预约,也没有执行公务的证件,不是公务人员,我们有规定,就是不能进。”戴志高在大堂手指着楼顶,说:“你们葛副总见我都要礼让三分,你竟然在这儿冲我狠!”保安就是不让他进,让他打电话,让人下来接。葛副总的电话就是没人接,微信也不回,戴志高频繁打,每打一次,狠狠地摁着手机,气不打一处来似的。保安在一旁看着他,同时检查着进出的客人相关证件、进出卡。好不容易打通了葛副总电话,戴志高第一句就是:“葛副总,进你们公司一趟,比进皇宫还难啊!”葛副总在电话中表示歉意:“开晨会去了,我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刚回到办公室,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原来是你打的。辛苦了,我马上下来。”戴志高摁掉电话,又狠狠瞪了保安一眼,保安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电梯门打开,葛副总出来,大老远就隔着刷卡进出的安全门伸出手,表示欢迎。“欢迎欢迎!”戴志高伸出手握着,葛副总跟保安晃着工作牌,然后他刷卡出来,又带着戴志高刷卡进来。保安冲着葛副总点头示意。葛副总看着戴志高一脸怒容未消,说:“这里的管理比较刻板,他们干这活儿也不容易。让戴总受委屈了。”戴志高说:“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去了葛副总的办公室。戴志高开门见山地问:“海河软件的钱收到了吗?”葛副总说:“收到了,还有最后一笔,这些日子处理掉。”戴志高说:“我们到时候就直接把5%的收益金给扣了啊。”葛副总说:“没问题,合作愉快。”

戴志高在沙发上坐下,说:“这次来不光说这个事儿,相比较而言,这些都是小事。我是受老板委托,想提前还款。”

“提前还款?还什么款?”

“融资款。我们不是跟贵集团融资了一大笔吗?”

葛副总想起来了什么:“不是没有到期吗?还有小半年。”

“我们老板说想先还了。”

“为何?你们股票还在锁定期,没有套现,哪儿来的现金?”

戴志高犹豫着说:“现金这点儿事,邬老板找了信托资金,应该可以的。”

“信托资金还贷款?信托成本在10%左右,银行贷款融资成本才多少?你们这是借高利贷还低利息的产品啊。你们老板咋想的啊?”

戴志高说:“老板咋想的我不知道。”

葛副总在琢磨着他的话。葛副总说:“你们既然提出来先还款这件事,我得及时跟老板汇报,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谢谢了。”戴志高说,“对了,上次那个代持合同是不是得给我一份?我们两家签的。”

“上次没有给你们吗?”

“没有,上次盖完章后,给你们送过来盖章,当天没有盖成,我就提前走了。”

“哦,我找找。”葛副总起身在他的资料柜里翻找,果然翻到两份代持合同。他取出一份,递给戴志高:“我给忘了。”

戴志高接过代持合同,装进手包里,就起身要走。葛副总留他吃饭,戴志高说:“回去老板还得安排我干活儿呢。”他边与送行的葛副总并肩走向电梯,边自嘲说,“别看我是集团执行总裁,本质上啥都不管,啥都干,啥都管不了,老板让干啥就干啥,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执行者而已。” MBpkOMF9PVknsQ7S/3cWRjP3VOMn+8pYJEJTDb0+4DJbZuHH0Exh8UVVQgJqOO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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