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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风暴前夜

弘华保险复牌后,连续有14个一字涨停。在第15个交易日打开后,获利盘涌出,市场以为会获利回吐盘过大,当天跌停收盘,结果当天走了一个V字形,收盘翻红,涨了6个点。

打开涨停板的当天上午,邬之畏安排一个人抛掉数个账户持有的弘华保险股票,并指示暂时不要急着转给牛老师,要在合适的时机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来,在所有关系人遵守规则之际,邬之畏还是偷偷搞了一把内幕交易,虽然不是本人直接获利。

当晚,黎朋带着一干人在斗牛大厦欢聚。

邬之畏喝得有点儿高,他一直搂着黎朋,在外人看来颜面尽失,有失体统,但对这晚参与欢聚的人而言,那是狂欢。

邬之畏大着舌头说:“感谢朋兄,今晚,我们胜了,我们美了,我们high了……”

黎朋说:“八哥在这只股票上,就是百亿身价!”

邬之畏紧紧抱着黎朋,口里喷出的尽是酒精的味道。黎朋身边的人有些无措,究竟是去拉开呢,还是不拉开呢?这些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他们遇到这些江湖事,就集体没有了主意。由于是邬之畏主动,执意如此,戴志高他们一干人,自是不会上来干涉的,那样会拂了邬之畏的好兴致,事后搞不好会惹来一通骂,因此,他们都安静地看着老板们嬉笑鼓掌。

黎朋表露出难堪的神情。符浩走上前去,张开双手,一下子把二人抱住,他人高马大,此时显示出身高的优势了。随后,他拉开邬之畏,对邬之畏说:“大家都等着你发表感言呢。”

邬之畏大着舌头问:“啥感言?”

符浩笑着说比获奖感言更重要的感言。符浩强行扶着邬之畏走到中央。邬之畏端着酒杯,醉眼蒙胧,大着舌头,但吐字清楚。他说:“感谢在场所有的兄弟姐妹们,这几个月来,你们辛苦啦!”

一片掌声。

待掌声停下,他继续说:“什么叫巨无霸?我们就是巨无霸!”他右手向天空高高竖起,然后又指向黎朋,“感谢朋兄,他没有食言,让我们完成了梦想,让一潭死水变成了活水,让一头沉睡的狮子,醒了!只要醒来,它就是无惧的巨无霸!”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晚,最开心的是邬之畏。他做房地产这么多年,也曾日进斗金,中间也曾刀光剑影,历险无数,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年北上,这个战略转型是对的。他从一个土包子华丽转身,成为一个金融巨无霸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仅此一项就身价过百亿,那可是随时可以套现的资产啊,那些钞票,看得见,摸得着。关键是,也许有一天,他还可以坐拥金融帝国……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这种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欲望,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品尝。

吸收合并重组后不久,弘华保险进行了股东和股份变更登记。顶天集团拿到股权确认书的第二天,就被黎朋催着拿去找了一家地方银行全部质押。

那些天,邬之畏和黎朋来往密切。邬之畏要么去办公室找黎朋,朋兄长朋兄短的,要么邀请黎朋去斗牛大厦,过一个短暂而快乐的假期。

盛极而衰。股市大盘大跌出乎人意料,上证指数从5178点后,掉头一路向下,“跌跌”不休。监管部门三令五申提出去杠杆,打击民间配资,两融、信托杠杆、私募杠杆、民间配资杠杆等约6万亿巨量资金需要着陆,二级市场应声而下,在艰难痛苦地一轮又一轮地释放风险,千股跌停成为常态。股灾随即而来,股市一时哀鸿遍野。

戴志高被一夜跌回解放前。这天下午股市收盘,夏星科技巨量跌停,已经是连续4个跌停。头一天,券商理财顾问的小姑娘给他打电话,让他在今天开盘前再追加保证金。500万本金,两倍配资融资,高峰时账户市值蹦到1.8亿。停牌3个月,躲避过7月6日到8日的三天暴跌,还是没有躲过8月下旬的股灾,不仅盈利归零,账户还面临清盘的危局。早上,他用高利贷筹资了800万再次补仓,暂时躲过被强平的风险,但早上开盘一看,190万手抛盘死死压在跌停板上,像一座山,压得他胸闷气短。

他打电话给消息人,咆哮着:“夏星科技怎么回事?4个跌停,还在跌,封不住。你们也太黑了吧,我可是时刻面临着爆仓啊,那可是我的1300万!”

戴志高血本无归。就像做了一场梦,这个梦一直残存于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顶天集团代持的海河软件的一年锁定期转让到了。那天,葛副总约戴志高出来喝小酒,在一个高档居民楼的二层酒吧里,他们一边听着台上的一男一女摇头晃脑地边唱边弹着吉他,一边品着德国黑啤。戴志高问葛副总:“怎么想到约这个地方?挺浪漫的。”他边说着,边扫视了周边,一桌又一桌青年男女在亲昵着。葛副总抿了一口酒,说:“大家都知道戴总时尚,喜欢浪漫又拉风的场合,我自然要投戴总之所好。”“葛总说笑了,应该是我们讨好你才对,当初如果不是你们救场,我还不知道被老板骂成啥样呢。”戴志高双手作揖,慌得葛副总赶紧放下酒杯,伸手按住戴志高双手:“这过了啊。喝酒。”葛副总端起酒杯,跟戴志高碰杯。

葛副总说:“知道吧?海河软件翻了一倍。”戴志高说:“这么凶?”“一是我遵守诺言和规则,怕担负内幕消息泄露之责,没有看,也没有买;二是反正钱是你们出资的,我们就懒得关心。没想到,转眼翻了一倍。”

戴志高放下酒杯,打开手机,点击炒股的软件,输入“海河软件”四个字。果然,在半年的时间里,海河软件的股票逐步拉升,涨三天跌两天,涨的幅度大,跌的幅度小,一看就是高手在幕后运作。用符浩的理论来说,这些障眼法和手段,欲盖弥彰,蒙不过专业高手的眼睛,即使可以逃避监管部门的法眼——他们无法找到任何不法之处。同时,这些手段绝对吸引绝大多数散户跟随,包括一些菜鸟级别的小型私募或私募新手。想起之前自己在股市上走麦城,戴志高心中就隐隐作痛。股市大败之后,戴志高似乎变了,变得成熟和内敛。

戴志高炒股失败的事情,小圈子似乎都知道。邬之畏安抚他说,这些都是小钱,还是那句话,有我肉吃绝对不会让你喝汤。戴志高对老板邬之畏的忠诚度再次飙升,一切唯邬之畏马首是瞻。

葛副总安慰他说:“海河软件准备抛售,你们有5%的提成收益。”

“对,5%。”戴志高说,“这笔收益,我会向老板申请奖金。现在抛?”

“锁定期一过,随时可以抛。”

“锁定期过了吗?”

“昨天过了。”

“那抛啊。”戴志高有些兴奋。他说话声音有点儿大,引来旁边一桌人的目光。

葛副总说:“毕竟股份不小,一下子抛掉,股价会吃不消。搞不好会有几个跌停,还会引起监管部门注意。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逐步抛。”

“那得抛到猴年马月啊。”戴志高有些心急。

葛副总笑了,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悄悄地撤离,又不影响股价,还可以获利。”

“好。那就做。”戴志高端起酒杯,跟他碰杯,酒杯之间发出脆响。

“不过,还得你来配合。”葛副总说,“你得把账户和密码给我们,由我们专业人士来操作。”

“这个……”戴志高想了想,说,“没问题。你们专业,我们也懒得折腾。”他想起在股市上的巨亏就头大,眼不见为净。还有一个关键是,这些抛售套现的钱,首先要回到顶天集团账户上。

葛副总又敬了他一杯酒。

“还有,”葛副总盯着戴志高的眼睛说,“这件事比较重大,就是卖股后的货币,会直接进入顶天集团的账户。所以,需要返还给我们。”

“那当然,都是你们出资的。”戴志高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失言了。他改口说:“这事儿属于重大事项,得给老板汇报。”

“这算什么重大事项?钱是我们出的。”

“是,钱是你们出的没错。”戴志高解释,“但账户是老板控制的,财务只听老板的。”

“好。”葛副总赶紧进一步打消戴志高的疑虑,“会分批卖,到最后一批的时候,你可以把5%扣留。”

“好。”戴志高盘算着老板应该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红包。

“在抛售之前,我们得提前解押在中信证券的质押股,把钱给还了。”

戴志高一听先还钱,条件反射般,说:“我们可没这笔现金还。”

葛副总笑着说:“当然是我们筹钱。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套路,我们把钱打给你们,你们把融资款给还上,质押的股票就解押了,就可以抛了。”

戴志高回去和邬之畏一说,邬之畏没有提出异议,就一句话,按照他们的要求办。

黎朋要提前隐退的这个消息,是戴志高告诉符浩的。符浩表示很吃惊。

那天受邀到了一个私人会所,戴志高端坐在涂脂抹粉的姑娘们中间,唾沫横飞。那是他们合作后期为数不多的友好时光。

符浩对陪酒姑娘们说:“你们都退了吧。”戴志高说:“那咋行?没有美人相伴,喝酒都没有味道。”符浩说:“要不要我现在拍段视频发给你们家明星?”戴志高赶紧制止,说这玩笑可开不得。

戴志高挥一挥手,小姐们嘟着嘴陆续离开,好像符浩过来影响了她们的生意似的。

戴志高拉着符浩继续喝小酒,说有话要讲。

符浩不喝酒,他喝的是茶。

戴志高说:“感谢符总,今天很给面子,也很给力。我知道你有些不爽,好像被我利用了对吧?”

符浩喝着茶,眯着眼,看着戴志高,不语。戴志高说:“告诉你两件事。”

符浩说:“啥事?”

戴志高说:“昨天我们被人敲诈了一笔介绍费,是当初引荐邬老板与富欣集团合作的那人。”

符浩吃惊:“竟然敢敲诈你们?没有谈成怎么会要介绍费?我们促成了合作,也没见到一分钱介绍费。”

戴志高说:“没办法,给了仨瓜俩枣就打发了。那时,人家也算帮了点儿忙,拉富欣集团谈合作,充当了一个幌子和筹码,便于与其他人谈判要价。”

符浩更是吃惊不已。他明白了,当初撮合与云集团合作,他和黎朋都被他们给玩了。并且,不知不觉中,符浩还成为帮凶。虽然,这个“凶”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帮衬,促成了两家旗下保险公司的合作,创造了金融领域一个颇令人玩味的案例。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符浩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另外一件呢?”

戴志高说:“这事跟你有关,也跟我有关。”

符浩信口说:“弘华保险?”

戴志高说对。他有点儿端着,话说一半,静待符浩的反应。自从合并重组后,一个身价暴涨,一个股市折了,天壤之别。戴志高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金钱这东西的魔力在于,不仅拉开物质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拉开心理的距离。戴志高认为,金钱不能买来幸福,但是那些拥有更多财富的人,比穷人更加幸福。不是吗?而一转眼,他与符浩已经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穷人与富人。

符浩淡定地喝着茶,听着,不语。

戴志高停顿半晌,看符浩的神情,知道他在装淡定,决定释放出一个“核弹”。

戴志高说:“黎朋要退休了。”

符浩神色为之一震,表情不淡定了。他说:“黎朋退休?开什么玩笑!”

他一副打死不信的表情。

戴志高神秘地说:“这事儿怎么会骗你?黎朋亲口和邬老板说的。”

符浩问:“什么时候说的?”

“合并重组的时候。”

“他为何说这个?”

“嘿嘿,这个,估计是他们当初谈判的条件。”戴志高似乎独自掌握了两个高层秘密,有些得意,“符总,你可是这个项目的执行人之一,难道没有听说过?”

符浩鼻子哼了一下,信口说了一句:“谈判过程中说的话,又不是白纸黑字写下的,也就那么一说,你们还当真?”

戴志高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屑,也明白他所说的你们,除了戴志高自己,还有邬之畏老板。

“你以为他们说着玩的呢?不要以为什么都白字黑字写下来,签字盖章画押才有用。”戴志高知道符浩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继续爆料,像一个掌握着更多秘密的内部人。他说:“黎朋打算病退,邬老板顶上。”

符浩哈哈大笑。二人仿佛又回到当初并肩作战时的状态。戴志高一下子放松了。他问:“浩子,为何如此大笑?你不相信?”

符浩笑完,他认真问道:“这话是邬老板跟你说的?”

“当然。”戴志高一本正经地说,“黎朋欲病退,是邬老板亲口说的。不过,接班的事情是我分析得出的。”

黎朋身体有恙,这是事实。但不至于把位置就这么拱手让给第二大股东邬之畏。符浩端起茶,跟戴志高敬茶,说:“其实,你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诗人,田园诗人的想象力都辽阔无边。”

“别笑话我,我知道你们高富帅,对我是瞧不上眼的。”戴志高白了符浩一眼,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分析的靠谱系数多大?”

“等于零。”符浩也不兜圈子,“黎朋退休与否,且不论是否打过口头包票,据我了解可能性极低,至少是这五年之内。即使退了,怎么可能轮到邬老板上位?”

戴志高有些生气,从符浩言语中,他感受到了符浩对自己老板的不屑,反正他是这么理解的。因此,他的反问就显得很不耐烦:“怎么就轮不到老板了?浩子,我说了你还别不信,弘华保险董事会马上要改选,作为第二大股东实际控制人,老板将会在弘华保险占据重要位置,甚至可能就是他来负责主导。”

符浩听出了戴志高的不耐烦,笑着说:“你仔细想想,即使黎总退出云集团,不参与弘华保险的决策管理,在身后等着接他班的一大帮人呢。我们,对,包括邬老板,参与弘华保险的项目,只是云集团业务板块的一部分。云集团是五大上市公司之一,怎么可能由邬老板顶替黎朋?此为其一。其二,弘华保险董事长陆阅先生,年富力强。云集团在弘华保险的持股比例,比顶天集团高出11%,是大股东。黎朋退休,也许索性放权给陆董事长,怎么会让邬老板掌控呢?”

戴志高不悦:“我是把你当好友才和你说的。如果你不信,那就拉倒,等于我没说。”然后他提醒符浩,“你是知道的,老板一旦对什么感兴趣了,是志在必得,无论如何,是一定会得到的。”

符浩听了吃惊不已。他知道,戴志高最后一句陈述的是事实。但是,蛇如何吞象?他忽而有了兴趣。戴志高所言非虚,符浩忽而替黎朋担心起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符浩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弘华复牌连续15个涨停后,股价长期横盘。邬之畏找符浩商谈这件事:“怎么每天都这么几毛钱的涨涨跌跌?合并重组后猛涨,别跌回去了。你们经常说横久盘必跌,不会跌回解放前吧?”

符浩劝说邬之畏别性急,任何股票猛涨一段时期后,必然回落调整,否则没有那么多弹药永远支撑。何况,高企除了对质押融资有好处——可以多估值多融资一些银子,好处并不大。

“我们拿到股份权属认证书后,就被黎朋安排质押了,这是当初我们从云集团融资时谈好的。”邬之畏说,“股价更高,身价就高,就可以套现更多的钱。”

邬之畏对符浩又说了一句:“你也是股东,难道不想卖个高价,套现更多?”

符浩心里暗自一惊。他以为他和黎朋的私下交易被邬之畏掌握了。他努力镇静,脑子里快速运转着,觉得邬之畏应该不知道。他说:“没有谁希望自己持有的股票跌,A股又不能做空,当然是越高越好。不过,我的股份少,锁定期一年,只要到了锁定期,股价不跌就万事大吉啊。八哥,你是三年锁定期,所以不要在乎一时涨跌。”

“虽说是三年锁定期,我们高位质押,那也不能跌破质押价。否则,需要我补仓啊。不能爆仓,对吧。”邬之畏此时像一个资本高手,说起来一套套的,压根儿不是他口口声声说的土包子。

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得想想办法,别一下跌回去了,等待三年后再涨起来。万一跌下去涨不起来呢?不踏实。”

现在邬之畏全身心扑在弘华保险上,每天盯着股票。有一天晚上,他在办公室看财务报上来的账目,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闹心,房地产项目收回来的资金都被银行划走,连焐热的机会都不给。他想起来挺窝火,说起来联手做了一个惊天大重组,身价上百亿,咋就不见钱呢?

合并重组后,他和黎朋联手召开了一个发布会。在会上,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与黎朋同坐在主席台。他们回答记者的提问,关于两家重组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展望,这些问题都是黎朋在侃侃而谈。毕竟,云集团作为大型国企之一,旗下有五大上市公司,声名响亮,自然成为媒体聚集点。不过,他作为一匹黑马,媒体也对他抱有浓厚的兴趣。尤其是与黎朋同坐在主席台,他似乎很享受镁光灯的闪耀,这也是他答应黎朋出席新闻发布会的目的之一。否则,按照他早期的行事习惯,这类会议直接让颐养保险的邵董事长和弘华保险的陆董事长出席了。黎朋说:“如果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出场混个脸熟,还等何时何事?”邬之畏说:“还是与媒体保持距离好,保持神秘感好。”黎朋说:“你已经大曝光了,不在乎多一次。再说,适当提高曝光率有好处,做保险,卖房子,让老百姓认可,让公众认可。何乐而不为呢?”邬之畏其实内心对公众以及外界有着距离,这种距离感,从他创业肇始就有——不是害怕,也不是傲慢。戴志高曾经说过一句话,比较贴切:公众算个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混了脸熟,风吹草动,还惹一身骚。邬之畏同意也愿意出来在这个场合露面,他很清楚形势,一是合并重组毕竟是大事件;二是与黎朋同台,算高调亮相。

也是在此次新闻发布会上,记者的提问环节本来都是公关部门提前设计好的,包括哪些记者提问,提问哪些问题,怎么答复。记者提问的后期,黎朋突然脱稿侃侃而谈,回答的是弘华保险接下来怎么做,未来如何进入第一阵营的前五。黎朋将未来战略规划讲得气势如虹,听者热血沸腾,包括邬之畏。实际上,多少日子后,邬之畏才琢磨出来,一直都在掌握形势的,不是邬之畏,而是黎朋。

黎朋说:“世界上,众多合并重组,大凡不成功的,是文化难融合,要付出巨大成本,包括索尼,差点儿消亡。‘索尼们’并不在少数。可以这样说,合并重组成功的企业并不多。但是,一般成功者,肯定是有着共同的文化基因。那么,我们有无共同的文化基因呢?”黎朋偏头看了邬之畏一眼,邬之畏报以微笑,点头示意。

“我们是有着共同文化基因的。”黎朋说出掷地有声的话。

此时,一个胖胖的男记者站起来抢着提问:“据我从有限的资料所知,邬之畏先生以开发房地产为主业,进入保险业是偶然。说白了,邬之畏先生是盖房子的,从小地方来到首都,而黎朋先生以及云集团是我们大家都清楚的。怎么也想象不出有着共同的基因。”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台上笑眯眯的弥勒佛般的面孔不见了,邬之畏明显听出了记者提问的攻击性。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记者的疑问也代表着媒体界和广大公众。在一个财富股吧网站,弘华保险页面的评论区下面,负面评论一页连着一页,都是针对邬之畏的质疑,只是没有人告诉他而已。

邬之畏抢着回答说:“正因为资料有限,所以外界朋友,包括你们媒体圈,对本人以及顶天集团的了解是片面的,是带着误解的,甚至是有误导性的。刚好,借助这次见面会,我想说三句:第一,顶天集团是埋头苦干的企业,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出来的;第二,收购颐养保险是顶天集团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是着手从房地产公司转型成金融公司;第三,我们选择与弘华保险合并重组,是有远见和抱负的,是一加一绝对大于二的。”

“那请问,顶天集团还盖房子吗?”这位记者紧接着追问一句。台下一听“盖房子”,一阵哄笑。

“盖,怎么不盖?”邬之畏也没有好气地回击,“房子该盖还是得盖,只要能赚钱。我们是商人,赚钱的事情,尤其是轻易赚钱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做?只是,我们盖房子,不,准确地说是开发房地产,只是我们的副业,是点缀,我们的目标是做出金融帝国。”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黎朋用手势压了压。待大家掌声停歇,他说:“我完全赞同和拥护邬之畏先生的观点。我个人认为,邬之畏先生能带领顶天集团走到今天,是有大智慧的,是有战略开阔眼光的,我们的合作是满意的。我知道大家想了解一下弘华保险,尤其是投资者们更加关注。”他喝了一口水,略作停顿,“你们很关心弘华保险股价接下来怎么走。其实,股价怎么走不是我们所能干涉的,如果干涉,是违法的,我相信大家不会希望我们违法去操纵股价,对吧?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经营好公司,管理好公司,做出好业绩,给所有股东满意的答案。”

黎朋又偏头看了一眼邬之畏,转头面向记者:“今天,我想跟大家透露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不算违规。毕竟,我不是公司董事长,所以请大家手下留情,别搞成我黎某提前泄露内幕消息,这个罪可担当不起。”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黎朋说:“我们将会开展弘华保险百亿的非定向增发,我们会改选董事会,我们会对颐养保险进行瘦身……当然,这些事需要董事会讨论决定,我只是谈了一些设想。我们要想做大做强,这些路径是绕不开的。”

这番热血的信息,在与会者中掀起热浪。但是,对邬之畏而言,五味杂陈。因为这些信息,黎朋并没有事先与他商谈。

会后,邬之畏找到黎朋,在贵宾室,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一次不愉快。

一切似乎尽在黎朋的掌握之中。

邬之畏问:“朋兄,你说的颐养保险瘦身是啥安排?我咋没听说过。”

“这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黎朋缓缓道,“两家公司业务部门重合很多,为了降低成本,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和冲突,有必要瘦身。”

“那就是变相裁员?”

颐养保险所有高管,以及三分之二的中层,都是他安排的,有亲属,有朋友。如果被裁撤,那受伤害最大的是邬之畏。

黎朋用抚慰的话语说:“有价值的员工和管理者,我们会留用,还会调整到大公司的岗位。我们是一盘棋,需要通盘考虑。也许,颐养保险可以是一个有益的补充,冲突的业务统一到弘华保险来;不冲突的,有特色的,继续保留。我们想颐养保险成为一个具有强大竞争力的尖刀连。”

邬之畏说:“非定向百亿增发,也没有和我们通气?”

“这一切是奔着做大做强的原则考虑的。本来想着与邬总沟通,这个记者一下子逼急了,我就说出来了。并且,这么庞大的计划,是需要开董事会的。”

“董事会该改选了。”

“改!肯定得改选。”

“董事会建议由九位增加到十一位。我们五位,你们六位,其中从颐养保险中选出一位。”

“我建议总数不增加,还是九位。按照规则办,你们三位,我们四位,两位独立董事。”

邬之畏当场脸色都变了。他盘算良久的计划被黎朋轻易推翻。他颤着音说:“你干吗还不退休呢?”

“我何时说过退休了?”

“你在喝酒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

“那是酒话。我还不到退休的时候。”

“那抱歉,朋兄说的所有的董事会提议,我坚决投反对票。”邬之畏冷着脸,斩钉截铁。

这场谈话因此不欢而散。 dQA4nmAUqLahIAvHGqK7khtcNtGH4mGR7LxE2woDAtfV9cKnhAQmyBWYpKviI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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