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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关联交易

黎朋一个飞杆,白色的小圆球像一道流星,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小湖对面碧绿色的草坪上。

紧跟其后的邬之畏鼓掌,大喊:“朋兄,技艺大有长进!”

他们在云南西双版纳一个漂亮的高尔夫球场,这里气候湿润,绿草如茵,远处的草坪小幅度起伏。

黎朋穿着POLO衫和棉质的休闲长裤,戴着阔边太阳帽,左手戴着质地柔软的薄手套,颇显气度。

黎朋轻挥杆,一个轻推,球直线向前,滚进了球洞。

同样一身装束的邬之畏在一旁鼓掌。

邬之畏说:“朋兄,你打进18个洞,耗时3小时58分,86杆,破纪录了。”

黎朋心里满意,但口中谦虚,说:“岁月不饶人啊,我这油腻中年男,还是不及那些年轻人啊。你说那个符浩,一杆能击出250码,而且击球稳,我看可以在高尔夫职业联赛上混饭吃了。”

邬之畏说:“朋兄这么器重浩子,以后有些事情可以交给他管管。不过,他这人游荡散漫惯了,具体管理一个企业,我怕他屁股坐不住。”

黎朋说:“我就不和你抢了。我这人,向来是成人之美,绝对不夺人所爱。”

他们哈哈大笑。

黎朋最后一杆,打得酣畅淋漓,然后扛起杆儿,和邬之畏往回走。球童手疾眼快,开车过来,他们没有上车,让球童带着工具先回休息区,他们边走边聊。

邬之畏趁机抛出他们跟云集团的融资计划。

黎朋十分吃惊:“也就是说,从云集团融资,然后与云集团合并,获得一个好收益?”

邬之畏笑说:“朋兄,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他扳着手指说,“这叫紧密合作。第一,云集团旗下有信托金融业务,做谁的业务都是做,我们给谁做也是做,彼此资源切合、互补,肥水不流外人田,岂不是两全其美?第二,增资扩股后,两家合并,从净资产和规模而言,会让弘华保险上升五六个排位,这不就是朋兄所想的吗?”

“呵呵。”黎朋干笑几声,问,“这是谁的提议?”他当然不相信房地产出身的邬之畏会想到这么一个冒着涉嫌内幕交易的风险又颇为大胆的计划。

“是符浩。”邬之畏实话实说,他颇有强将手下无弱兵的得意,“浩子提议,我们集体研究商定,你知道,我这人很民主。”

黎朋笑了。他说:“八哥,这话我听多了,大凡说自己民主的,大都不民主。这也很正常。你们这个浩子的提议富有创意、大胆,但也冒着风险。”

他面露难色,说:“融资额度不小,即使是同一集团的两个不同的业务,也有关联交易之嫌。要想在董事会获得通过,必须硬件要达标,比如质押和抵押的资产要拿得出手。”

“朋兄,我明白。”邬之畏痛快地表态,“抵押的不动产、质押的债权股权足够。只要朋兄说行,我们就这么定了,安排专班来对接办理。”

黎朋虽想尽快搞定吸收合并,但也不想痛快应允,万一在交易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都会带来无穷的麻烦。他想了半晌,认真地对邬之畏说:“这个方案我不会反对,但不代表我同意,董事会就能顺利通过,还是要靠硬通货。”

回到北京,黎朋又单独约了符浩,这次是喝茶,在北四环一个茶馆。符浩知道黎朋约他干什么,肯定是为信托融资而来。

几杯茶入口,黎朋也不客套寒暄。他问:“顶天集团资产状况到底如何?”

符浩说:“是问现金流还是负债?如果现金流,是存在问题,捂了这个盖儿就漏了那个盖儿,左右腾挪,这是地产行业规律。加上地产行业不景气,现金流有问题。至于负债,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顶天集团在西南地区商业地产和住宅地产,盘子算最大的,有些刚拿下预售证,可以随时销售。斗牛大厦以及系列配楼,还有部分资产可以处置和套现,不动产是他们最大的可变现资产。至于股权,持有一些高科技公司的股份,还处在养的阶段。最值钱的板块,自然是颐养保险的股权。”

黎朋说:“明白,资产的真实状况需要专业团队调查核实。不过,如果他们要想获得高额融资,可能需要你们提供一个完整的资产包。”

“是他们。”符浩提醒道。

黎朋笑了:“对,是他们。”他想了想,说,“你那部分,你考虑是跟随增资还是其他办法?”

“如果有除了增资的其他办法,黎总是否同意?”符浩打算抛出他的方案。

“说说看。”黎朋爽快地说。

符浩身体前倾,说:“我不想继续增资,希望黎总在吸收合并后,能把我持有的按一定的溢价给收了。”

“你对弘华保险的前景没有信心?”黎朋直视着他,言辞诚恳,“你可得明白,投金融是投资未来。如果你继续做投资,可以考虑继续持有你那部分。现金拿出来,你还得找项目投,现在好项目是僧多粥少,价格不便宜。”

符浩也如实相告,说:“我对弘华保险有信心,尤其是黎总主控下的保险业。你知道,我是做投资的,追求高回报,能尽快套现,可以做点儿其他项目的投资,我不想继续在一只股票上长期持有……”

黎朋说:“巴菲特长期持有一只股票……”

符浩直接打断黎朋的话,快言快语,说:“我不是巴菲特,也不想做巴菲特。土壤不一样,养出来的品种也不一样,我们非要谈巴菲特的价值投资,最多是被当作韭菜任意割掉……”

黎朋明白符浩的真实诉求。他说:“这样吧,我在职权和能力范围内提供支持,在锁定期内,你随时可以套现,套现方式可以质押,到时候溢价问题,商谈解决。”

符浩知道,黎朋提及的这个方案可以接受,锁定期一到,那就是市场问题了,他随时可以跑。

邬之畏现在要解决的是两大问题:一是敲定云集团同意给顶天集团融资;二是敲定增资扩股时候,其他股东不跟进或少跟进。

欲速则不达。与云集团的沟通并不太顺。这次邬之畏带着团队,离开斗牛大厦,直接杀向云集团大厦。除了符浩、戴志高和老谢,还有集团核心部门总监,颐养保险邵董事长。云集团阵容齐整,卫华董事长、黎朋首席执行官、女总裁赵敏、弘华保险董事长陆阅以及其他董事会成员,悉数到场。大家在会议室陆续寒暄坐下,正襟危坐。戴志高跟符浩耳语:“这才像样子嘛,管事的做决策的集体上阵,说明对这个合作很重视。”符浩提醒说:“别注重形式,上次去上海那家公司,初次见面就阵容庞大,不照样没有下文,不了了之。”戴志高也不辩解,说凭感觉这次希望很大,并且不是一般的大,从尝试性接触到今天见面,中间费了一些周折,说明有成事的品相。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黎朋和邬之畏代表各自企业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双方签署了事先达成共识的排他性合作意向,即顶天集团对颐养保险项目的对外合作,只选择云集团的弘华保险。当然,排他性是对等的,弘华保险在并购重组项目时,只选择颐养保险。做事谨慎的老谢提出,由于弘华保险是上市公司,任何重大合作必须要对外披露。黎朋在老谢还未表达完就知道他的意思,说:“谢律师说得很好,我们还没有正式进入合作,因此签署双方是云集团和顶天集团,是两家公司的股东层面签署,内容也只是概括性的提及,并不是需要披露的事项。”在座的弘华保险陆阅董事长明白黎朋的意思,补充说:“是的,因事涉重大,好在我们都是合作团队的核心成员,大家自觉性比较高,保密意识强,相信大家出去不会透露的。”

从会议室出来,董事们握手分开,邬之畏跟着黎朋径直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坐下。邬之畏对卫董事长说:“颐养保险与弘华保险战略性合并,成功与否,还得依仗卫董事长的大力支持啊。”

卫董事长也是场面中人,自然一眼就瞧出邬之畏的焦虑。之前,黎朋和他沟通过顶天集团融资的事情。卫董事长开诚布公地说:“这事儿有点儿难办,一是弘华保险是上市公司,如果云集团帮助顶天集团融资,然后进行增资颐养保险,会不会有内幕交易之嫌,至少属于没有及时披露;二是云集团帮助顶天集团融资,对并购的项目颐养保险增资,然后再被弘华保险并购,是不是左手出资卖给右手,从我这儿借钱包装项目然后再卖给我们,这有点儿不好吧。”

邬之畏一听就有些焦急,心里不爽,看了黎朋一眼。他的意思很明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事先没有和董事长沟通清楚吗?如果连公司内部都没有通过,那今天还跑过来签什么合作意向啊,还是排他性的。邬之畏说话就有点儿快,一快就说话跑风:“卫董事长,这事情是经过我们与黎朋先生充分沟通过的,是达成一致意见的。我们认为这样的操作对双方是百利无一害,是彼此成就对方,是战略开拓性的处理方式。你说是不是,朋兄?”

黎朋清了清嗓子,他安抚邬之畏说:“卫董事长只是表达了他的担扰,这些担扰并非没有道理。之前我们也沟通过,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规避风险,合理合规合法,做到零风险,去解决掉这份担忧。”

实际上,黎朋早就和董事长沟通过。他盘算着,这么大的吸收合并,需要谨慎推进,一步都不能有差错。一方面,云集团是大型国企,上面监管们虎视眈眈,像CT全部扫一遍,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另一方面弘华保险是上市公司,每走一步都得合法、合规、合理,否则一旦出现问题,不仅影响股价和公司形象,更会遭到股民们闹事。股民们闹事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股民了,只会在媒体上发发牢骚,抱怨了事,他们会随时拿起法律武器,一些专门靠此吃饭的律师在幕后操纵,只要蛋壳有缝,便像苍蝇一样扑上去,起诉、取证、调解、诉讼……一场下来,不管结果如何,早就把公司搞得灰头土脸。并且,作为久经沙场的老手,中国资本市场的不倒翁,黎朋愈加明白一个道理,轻易敲定的合同都潜伏着隐患。

邬之畏说:“你们刚才那些担扰,我认为不存在。”然后,他对着满脸微笑的卫董事长说,“除开上述担忧外,还有哪些需要我们配合的?”

卫董事长看了黎朋一眼,然后对着邬之畏说:“我们非常期待与顶天集团的顺利合作。”然后他做一番推心置腹,“云集团是国企,重大事项需要向上级机关报审。”

邬之畏一听,他对二位说:“明白了,并购重组一定要合法合规。”

邬之畏让司机把如一公益基金理事长王国栋请到了斗牛大厦。在总统套房,陆续进来一些白俄罗斯妹子,肤白貌美大长腿。王国栋有些慌张,不知是真的不谙此道还是假正经,白俄罗斯美女一个接一个进来,在他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这些美女在他眼前站成一排,等待他钦点、宠幸。王国栋屁股着火了般,他从座位上蹦起来,连连摆着手,冲着美女,也冲着邬之畏,急急地说:“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这使不得,使不得,不是来谈事吗?”

邬之畏满面堆笑说:“王主任,别见外,没什么,就是美女佳肴,陪着吃一顿饭而已。”王国栋脸色立即大变:“邬总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公职人员,哪儿敢跟您这大老板比啊?我们可不敢随便造次啊,哪儿敢想这个啊?”然后他露出一脸苦笑,“我们就是有心也没胆儿啊。”

这场面,邬之畏见多了,挥挥手,让白俄罗斯美女们陆续走出去,顺手关上门。他对王国栋说:“这事儿说明两个情况,一是王主任党性强,是党的好干部,说实话,像您这样的领导干部确实不多啊,与您打交道,我们放心;二是王主任还没有把我当兄弟看,跟我见外了。”然后,邬之畏凑近王国栋,他一连串报了几个名字,每报一个名字,王国栋听后都大吃一惊。邬之畏说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地进来,然后一脸快活地离开了。王国栋摆手说:“我这人官儿小胆儿小,待哪天受邬总的提携,等到了那时候再说,也许我这榆木脑袋也就开窍了……”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哈哈大笑。寒暄和客套一番后,偶尔的生疏感就在大笑中淡开。

邬之畏着重聊了与云集团的进展。然后他期待王国栋在主管方面给予关照。王国栋表示完全支持两家的合并,至于涉及具体的事项,还希望合法合规地推进。

聊到关键问题,即顶天集团从云集团融资。王国栋则说,这是商业行为,属于经营层面的问题,他们董事会通过就可以了。

邬之畏心中一喜。他顺势请王主任在弘华保险未来吸收合并颐养保险的定价、支付以及其他层面上也给予支持。王国栋很爽快地说:“只要不损害国有资产,合法合规推进,没有问题。”

邬之畏说双方合作成功之际,就是报王主任大恩之时。王国栋摆手夸张地笑说:“可别拉我下水,我这人是旱鸭子,不会游泳,从工农兵大学生到今天这地步,委实不易,再过两年我就可以退休了。我这人,有房有车有老婆孩子,退休还有一份不错的退休金,养老足够了,也知足了。”

邬之畏一看就知道王国栋是什么路数。他直接抛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那我给公益基金捐点儿吧,也表达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家的心意。我们能走到今天,一要感谢党的改革搞活政策,赶上好时代;二是要回馈社会,取之社会回馈社会,我们这类人,其实根本不是社会上所议论的那样,不是发横财的国家蛀虫。”

王国栋站起来鼓掌,然后主动伸出双手握着邬之畏的手,紧紧抖了抖,表达了深深的感谢。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就问:“打算捐多少?”

邬之畏伸出一只手掌,张开五指,说:“5亿!”

王国栋一惊。这笔钱可不少,有这个胆量捐这么多钱的人,还没有过。然后,他善意地提醒说:“你都有5亿的捐款,怎么还得跟云集团融资?”邬之畏双手一摊说:“我们现金流缺乏,但房产不少,还是值一些钱的。”

“我们可不接受房子捐款啊,只接受现金支票。”王国栋呵呵一笑,他开玩笑说,“善款是要专款专用,房子之类的不动产还从来没有接受过。”

“我懂了,我会想办法的。”邬之畏表示。

当邬之畏说出捐5亿给如一公益基金时,大家大吃一惊。戴志高第一反应是:哪儿来这么多现金啊?老谢提醒:“八哥,这口开得也太大了吧?”

符浩明白,邬之畏做事就是下得了狠手,在关键时刻舍得孩子套大狼。

现在问题是,现金流饥渴的顶天集团,本打算从云集团信托融资获得货币现金进行增资扩股,又从哪儿搞到5亿现金?

戴志高想到一个办法。他抢先说:“待我们合并后,置换成了上市公司的股份,我们拿一部分出来质押就可以套现了。这笔捐赠资金小菜一碟。”

他抛出这个主意,有点儿得意地向符浩抛了一眼,符浩故意无视,戴志高觉得有点儿无趣。他在心里嘀咕:“别把什么事情都搞得那么复杂,厉害的思维就是复杂问题简单化,还别说,有时候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办法最有效,你们这些视而不见或者整天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结果走进死胡同了不是?”他说了这个主意后,看符浩无动于衷,他就看着老板邬之畏。邬之畏瞪他一眼,右手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说:“吸收合并成功了,还用得着捐这笔钱吗?我们这笔钱需要提前捐出,现在捐出,在项目合作过程中捐出,这笔钱的价值并不是专款专用的项目价值,是在促成项目合作过程中发生价值。”

他一番话这么直白,戴志高恍然大悟。其实,他心里明白,包括符浩和老谢都明白,邬之畏并非真想做慈善,他说过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有获取必有付出,或者说有付出不一定有所获,但要获得必须需要付出。他从未想过要做真正的慈善家。他曾经自嘲:“商人讲究任何付出就得有回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儿饼。我邬老八就是一个商人而已,连企业家都算不上!”

搞到30亿增资扩股和5亿捐款,对外界看来貌似巨无霸企业的顶天集团而言,看似是难以完成的任务。戴志高听了邬之畏一说,就抱怨道:“本来我们增资扩股需要一大笔钱,还得跟云集团抵押融资,这一下子又得额外找5亿,得捐出去,银行不贷款,信托不会干,企业拆借不可能,这得从哪儿搞啊?”

老谢则问:“在商言商,两家保险公司的吸收合并,按照市场规则推进就可以了。八哥,这笔5亿捐款必须捐吗?尤其是,有必要在这个节点上捐吗?”

听到老谢问这个,邬之畏有些失望。他在想,跟着我们合作了这么久,还是紧密核心层,老谢怎么就看不懂这着妙棋呢?捐款是为了搞定王国栋,小里小气的捐款不足以让见过大世面的王国栋从心里认可你,更谈不上震撼了。要搞定一个人,就要往他心里扔一颗核弹——至少也得是炸弹吧,否则涟漪都没有,打水漂,连屁都不放一个。仨瓜俩枣有啥用?那真的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果不搞定王国栋,他在心里就不认可你,或许简单地认为你就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一个暴发户,虽然表面上对你客套,但根本不把你放在心里,人家好歹掌控了一个国家级慈善基金,还有一个实力雄厚的云集团,地位、名誉和实力都有。虽然基金没有一分钱是属于个人的,但他有足够的话语权,他怎么会随便把一个民间商人放在眼里?一旦不入他的法眼,谈啥崩啥,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英国有句名言,三代出一个贵族,在中国,别说贵族了,我们这些暴发户,仅仅一个原罪问题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说得更直白点儿,只要原罪在身,随时都可以动你,让你万劫不复。何况,我们还有求于他。那天,他从云集团出来,卫董事长就暗示他,涉及重大资产重组或重大事项合作,必须要报批上级主管部门核准,王国栋主任就是重要一环。所以,王国栋这号人,必须搞定。还不知道此人胃口和爱好如何,他也不敢随便接受个人的交易,私下交易暂时行不通,那就在台上交易吧,支持工作也是一种建立关系的途径。于是,5亿砸下去,他就不相信不会砸出一个响儿。

邬之畏没有特意把他的谋划及想法和盘托出。只是说,这也是凸显我们的实力,不是图小利而和云集团合作,我们是有爱心、有社会正义感的企业,不是暴发户,更不是唯利是图的民营老板,从本质上,会让他们对我们的认识发生改观。

戴志高说:“明白,有利于我们两家合作。”他自言自语,“事儿是好事儿,那钱从哪儿来?”

钱从哪儿来?符浩早就在心里盘算了。他干脆说:“顶天集团有什么资产?最大的资产就是不动产,把房子卖给云集团套现。”

“那哪儿行啊?让他们买我们房子,然后我们再把房款捐给他们?”戴志高跳起来,“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乱呢?感觉怪怪的。”

符浩及时对戴志高竖起一个右手大拇指:“对,就是这个意思!”

邬之畏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老谢接话:“如一公益基金会虽然是云集团的控股股东,也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实体,购买房产,还是这么一笔不小的数额,云集团估计需要开董事会讨论。”

符浩拍了下老谢的肩膀,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作为控股股东的王国栋,他会举双手赞成的,放心吧。”

邬之畏指示由符浩去接洽,老谢审查协议。

黎朋颇为诧异,邬之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他听到邬之畏要捐赠5亿给如一公益基金的时候,他也吃惊了,甚至震惊。王国栋把他叫到办公室,告诉邬之畏这个决定时,他在想,这个人是在信口开河吗?四处筹资增资,怎么张口就来捐赠5亿?

当他向王国栋笑着求证是否是邬之畏亲口所说,王国栋认真地答复说是。当他还在疑惑不解时,王国栋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就直接说:“这笔捐款是公益的,毕竟邬之畏是商人,从如一公益基金会获取不了利益,也无法获利,不能获利,我们这是公益组织。但是他提出的要求,也谈不上条件,就是要求云集团给予融资帮助。所以,在答复他之前,我问一下,两家集团旗下公司合并重组,集团之间拆借资金,会有风险吗?”

王国栋这一问,黎朋就明白了,他心里不得不服,这招极高!他想起邬之畏那次在董事长办公室与他协商信托融资一事,卫董事长并没有痛快答应他,只是说毕竟是重大事项,需要上级主管部门的核准。那时一方面出于程序合规化的考虑,毕竟是重大事项需要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这个重大事项并不涉及日常经营性行为,包括集团旗下信托融资,无论金额多大,都属于日常经营,也不涉及重大人事变动和资产变动等事项。另一方面,是为未来弘华保险与颐养保险吸收合并谈判过程中争取更多筹码,为能让邬之畏认为筹资那么容易,一句话就搞定,怎么能那么容易呢?邬之畏就是邬之畏,一个草根出身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初中肄业生,赤手空拳打天下,从西南到首都,其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和对待棘手事情的敏锐性,异于常人。就是那么信口一句客套话,这家伙就径直找到王国栋,找到王国栋也不难,关键是身无分文竟然要搞捐赠,意思一下也就得了,这家伙开口就是5亿。在王国栋主政如一公益基金会这么多年,这应该是他所经历的最大一笔民企捐赠!

黎朋听到王国栋简要一说,就在心里翻江倒海:这家伙不简单!

黎朋回复王国栋说:“只要对方有足额抵押,拆借资金不会有问题,何况信托拆借,风险更小。”王国栋一听就说:“我们不干涉你们的经营性事务,我们行使股东会的股东权力即可,不过,任何事项均须合法合规。”

符浩与黎朋沟通时,告诉他顶天集团捐赠筹资的方式,黎朋又吃了一惊。黎朋说:“你们卖房子给我们,我们现金支付,然后你们拿这笔现金捐给我们大股东如一公益基金?”符浩说就是这么个意思。黎朋问:“这是谁的主意?”符浩说我出的主意。黎朋当时愣住了。有些方案听起来似乎荒诞不经,但合理也合法。比如这个购房换币方案。符浩说:“您认为会有问题吗?听起来这个逻辑似乎有些怪异,几个当事人要么是现实中的关联方,要么是潜在关联方,在他们之间倒腾,但是丝毫不损害您们的利益,对吧。”黎朋点头。符浩接着说:“这个方案是从您当年凯天系收购饮料公司一案中吸取的精华。”黎朋笑了。黎朋笑起来,额头皱纹也舒展开来。他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透明人。”符浩说:“哪里哪里,我只学到前辈的皮毛而已,资本市场瞬息万变,当下金融产品层出不穷,您能把云集团做得这么大,未来规划那么雄心勃勃,我得多么快马加鞭才能赶上学习一点点。”黎朋摆摆手,制止了符浩的拍马屁,说:“这样吧,等这笔吸收合并完成,你完成套现后,我们联手做点儿事情。”符浩说:“谢谢抬举!那敢情好,待完成后再说。现在,我还是代表邬总一方,还望黎总多多理解、支持。”黎朋一听,哈哈一笑:“你这是端谁的碗,代表谁的利益,‘三观’不错,我喜欢。”然后,临走时,他突然发问,“顶天集团要在我们信托公司融资,资产包分量够吗?”符浩未加思索便回答:“足够!”

黎朋闻之一喜。

购买房产、捐赠与信托融资同步进行。云集团信托队伍专业扎实,“受人之托、代人理财”,团队专业构成直接跨越资本市场、货币市场和实业投资领域,他们带着团队一头扎进顶天集团。这家在外界看来如此神秘的集团公司,第一次允许非银行部门深入尽职调查。

云集团信托公司为此召开了数次会议,主要围绕对标的物的评估设立信托计划,将信托资产受益权设计为普通受益权和优先受益权,普通受益权留给顶天集团,优先受益权则质押给信托公司,根据融资额度调整比例……云信托的董事长、总经理和风控部门负责人,以及此次参与尽职调查的关键人员共同向黎朋汇报。报告听了一大半,黎朋就直奔核心,问顶天集团有价值的资产中,可抵押和可质押的有多少。他们回复了一句话:顶天集团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厉害,也没有外传的那么差,它属于虚胖,资产凌乱。实际控制人很聪明,留在手头的房地产价值不菲,虽官司缠身,但通过剥离和转移等手段,从法律层面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债权方就是做财产保全也没有波及。一些股权投资的项目,有的还不错。初步评估,质押和抵押的资产大概有90亿。不过,鉴于邬之畏本人以及关联企业已经进入银监系统黑名单,银团对他几乎是躲避不及。黎朋闻言微笑:“这也是找我们融资的必要性。何时签署?怎么签署?你们团队拿出方案来。”

云信托组建了专项工作组,评估、法务、财务、金融、房地产部、证券部、信托部等部门全套齐活,制定了一个严密的交易方案。他们拿出报告跟黎朋汇报,说可以签署了。于是,三方签署信托融资协议,云集团旗下的信托、沪市银行和顶天集团,协议是格式化合同,大同小异,三方律师审核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即使有一些不同意见,也是融资方提出的霸王条款。银行和信托方双手一摊说,没办法,格式化合同就是这样,不违法也不违规,行规就是如此,如果你们觉得严重,要不你们再研究研究,待研究透了,我们再坐下签?对方律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几乎要把老谢给噎住,郁闷得半天不说一句话。这叫啥事儿啊?虽然自己之前也代表甲方签署过无数霸王条款,谈判时也是颐指气使,霸气侧漏,那时的心态就是大爷心态。如今一朝轮回,到自己处于弱势,几招下来,有些招架不住,心里老大不快活,但有什么办法呢?当事人邬之畏给出的指令是必须签下,越快越好,即使有些不同条款,也要抓大放小。甚至还说,只要合法合规,符合行业规则,吃点儿亏也在所不惜,不要斤斤计较。律师天生谨慎,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地抠。甲丙两方律师各执一词,一副不妥协的样子,那还能咋样,以牙还牙?没那个尚方宝剑,人家吃定了他们急着签,一天都不想耽误,还能有啥脾气?老谢审议完了协议,准备通过邮件发送给邬之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其中一条款说,融资三年,如果顶天集团有意提前还款,需要经过云信托同意。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钱提前还款了,还必须要经过云信托同意?那岂不是主动权被剥夺吗?他把这个问题提交给邬之畏。邬之畏直接给退回来了,说不要改,也没必要改,完全按照对方制定的条款签署。邬之畏在想,这老谢琢磨啥呢?真金白银拿到手,还给了三年融资宽松的期限,怎么就想着提前还款?这年头,债多不愁,从银行借贷的钱越多越好,干吗想着怎么还钱,还提前还钱?吃技术活儿饭的,一点儿野心都没有。老板就是老板,干活儿的就是干活儿的,钱还没到手就想着风险。谁不知道顶天集团在银行是“过街老鼠”,新增债权融资分文都搞不到。沪市银行能放款给他们,还不是因为云集团的信誉,有云信托做第三方?他立即下达指令给老谢,大胆签。

老谢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他收到邬之畏不用修改的指令,担心邬老板有病乱投医的心态,就把这事儿跟符浩说了,毕竟符浩也是与云集团重大项目合作的核心成员,他有权利知晓,也有义务提供建议。没想到,符浩轻描淡写地说:“听从邬之畏老板的意见,一切以他为准。”老谢不解:“你怎么也这么糊涂?”符浩说:“咋糊涂了,老谢,你这是习惯使然,做风控一流,但风控不能成为前进的羁绊,你难道不知道能顺利拿下贷款的重要性吗?你不知道民营企业能顺利从银行贷款不易吗?抓大放小!”老谢听完就说了一句:“你咋和邬老板一个口气?连说话神情都像,一路货色。”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然后摇摇头。

协议顺利签署,款项很快就下来了。那天邬之畏在办公室正在打着越洋电话,戴志高就兴冲冲地推门进来:“老板,款项下来了。”“什么款项?”邬之畏还在讲电话,冲着戴志高那副喜形于色的面孔问道。“是那笔贷款啊,30亿!”戴志高右手伸出三根指头,在邬之畏眼前晃了晃。邬之畏直接挂了电话,不再和电话那头客套,然后让戴志高把财务喊了过来。

财务跑步进来,向邬之畏确认说贷款下来了,30亿。邬之畏下指令:“这笔钱哪儿都不能用,一分都不能动。”财务说:“那些拖欠的款项呢?有的拖了很久,还有在诉讼的。”邬之畏指示一分钱都不能动。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就操起电话打给老谢,问:“打款的这个账户安全吗?别被执行划走了,别出漏子了。”想起官司缠身,邬之畏就心有余悸,想起这个,他就比较痛恨司法冻结,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给冻结了,或者给划走了。老谢请邬之畏放心,这个账户就设在沪市银行,很安全,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不属于被执行对象。

邬之畏这下就放心了。 mYEhHrSBx9byH3yXPdxBQ2qcbkyUeryPXnBAmiJID8MBzZ+XM9+aEgfELKPmH6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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