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顾云峤摇摇头。“难不成还是他自己走进湖里自杀么?”
段银心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下去看一看才清楚。”
“下湖底去?”顾云峤皱眉。“湖水冰冷,下去怕是会……”
“那是你,”段银心似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截去了他的话头。“我们不会。”
顾云峤再次被段银心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憋着气站去一边。
段银心看着寒山月,用下巴指了指湖水。
寒山月无奈,将炎上剑暂交给段银心,纵身跳进了湖水中。
她并不知道段银心想让她找什么,她潜入湖底,漫无目的地游着,什么也没找见,于是浮出水面。
“找到什么了?”段银心站在岸上问。
寒山月摇摇头。
“那就继续找。”段银心道。
寒山月二话不说便又潜下去找,段银心让她找,就一定是有什么线索。
她又仔细在湖底看了一圈,果真看见湖底似有一样东西,被一块小石头压住,游过去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一张纸。
纸在水底泡久了,脆弱得很,寒山月小心翼翼将它收好,快速上了岸。
“找到什么了?”段银心将她拉上岸,问了第二次。
“这个。”寒山月拿出那张湿漉漉的纸,交给他。
段银心没有接,却道:“带回去烘干。”
冰面破开,赫连家也派了弟子前来收尸,就在搬尸的时候,段银心却又突然道:“且慢!”
于是又走到赫连辉尸身前观察一番,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神色凝重:“他身上还有毒。”
“有毒?”顾云峤也凑上来看了一番,脸色微变:“不错,少庄主身上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但不致死。”
在回朱雀山庄的路上,会经过一片雪松林,段银心对寒山月耳语几句,寒山月便施展轻功先行一步,顾云峤不明白这两人究竟要做什么,二话不说便也点足掠了过去。
段银心跟着搬尸的山庄弟子一起回到山庄内,赫连煌见只有段银心一人,面色微沉:“还有两人呢?”
“就来。”段银心淡淡道。
过了一会儿,便见寒山月与顾云峤一前一后掠了回来,寒山月手中似还拿着一样东西。
落地后,寒山月便将手中之物交给段银心。
原来是一块布料,段银心将其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并未说话。
“查得如何了?”赫连煌狐疑地看着他。
段银心没有回答,只是让人搬了个火盆来,将那张湖里捞出的纸放在上面烘了片刻,再一看,才见纸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天”字,再无其他。
“这是什么?”顾云峤问。
“这张是芦苇纸。”寒山月道。“芦苇纸通常用于药铺包药用。”
“我记得,毒宗的毒粉毒药,也是用芦苇纸包着的。”寒山月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云峤脸色一黑。“谁家的药材不是用芦苇纸包着的?朱雀山庄用的难道就不是芦苇纸么?”
赫连煌突然开口:“山庄内的药材,是用布包的。”
“那又如何?”顾云峤寒声道。“方才月姑娘那句话,分明就是针对我毒宗,若是月姑娘对毒宗有所不满,大可说出来,不必这样恶意抹黑!”
段银心思索片刻,又叫来当晚跟在赫连辉身边的弟子,问:“当晚少庄主出去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去?”
只听那弟子道:“少庄主那晚也喝得多了,我跟着他到山庄门前吹风醒酒,他不知道看到什么,就擅自走出去了,还不准我跟着……”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么?”段银心又问。
那弟子想了想,道:“少庄主出去之前说他听见有女人的笑声,然后便自己出去了。”
“那笑声,你听见了吗?”段银心又问。
弟子点点头:“在少庄主走后不久,我才听到,确实是有女子的笑声……只不过,当时我害怕得紧,少庄主也不让我跟着……我便赶紧回去了。”
“混账!怎的这种时候你就这么听话了?让你不跟就不跟?”赫连煌气得当即抽了那弟子一耳刮,将那弟子嘴角都打出血来。
“还女人的笑声?”赫连煌觉得荒谬。“你的意思,难不成辉儿还是被女鬼给杀死的么!”
“庄主莫急。”段银心又对寒山月耳语几句,寒山月得令后便又点足掠走,不知去做什么。
赫连煌对身边几个弟子使了眼色,那几名弟子会意,立即跟着寒山月的方向去了。
“现在究竟是要如何?”赫连煌看不懂段银心这一系列的动作,面露不耐。
“已经八九不离十,就差最后一个证据。”段银心不慌不忙道。“先让我去看看雪主的伤势,庄主现在可以将人都叫去正厅了。”
说罢,段银心便先行离去。
赫连煌看着鬼面奴的背影,不禁眯起双眼,似在思考什么,这个年轻人武功高强不说,临危不乱,心思缜密,心中对雪海的印象稍有改观,不禁叹道:“没想到,雪主这老头还挺会看人。”
约半个时辰后,待段银心扶着孙典来到正厅时,厅中早已站满了人。
但他们的脸色都极不好,本想着只是来参加一个寿宴便回中原去,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看鬼面奴与孙典的眼神都有些埋怨。
片刻之后,众人便看见寒山月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山庄弟子手中还抬着一具尸体。
顾家的人一见这尸体,当场脸色大变。
因为,这是一具毒宗弟子的尸体,他身上穿的正是毒宗宗门的衣裳。
顾清仁眉头深锁:“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煌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鬼面奴身上,待他作解释。
“庄主可看得出这毒宗弟子的死因?”段银心问。
赫连煌走下去揭开尸体上的衣服,仔细看了一会儿,道:“他是被箫声震断全身经脉而死。”
段银心突然看向躲在顾清仁身后,全程低头看地的二公子顾云标:“请问顾二公子,为何今日突然换了一身衣裳?”
顾云标怒瞪着他,道:“衣裳脏了便换了,有何问题?”
“脏了?”寒山月冷笑一声。“究竟是脏了还是破了,顾二公子心里没数么?”
赫连煌此时似也明白什么,厉声对弟子道:“去他房里给我搜!”
“你们凭什么翻我的东西!”顾云标急道。“赫连庄主,你就是这样对待宾客的么!”
“如今查明杀害我儿的凶手为要,还请顾二公子多担待。”赫连煌瞪着顾云标,虽是花甲之年,但他的眼神却不浑浊,有如虎豹一般,凌厉凶狠,看得顾云标当下就是一怵。
“怎么?你心虚么?若是没做,怕他们搜什么!”孙典又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云峤却是怒了,他站出来指着鬼面奴道:“你们两个人从一开始便处处针对我毒宗,究竟安的什么心!”
“此言差矣,”段银心淡淡道。“我们并没有针对贵派,倒是顾公子你,总是觉得我们在针对毒宗,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看谁都是恶人?”
听到此话,一旁的寒山月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些都被顾云峤听去,他气得手都在颤,正欲反驳,却被顾清仁拦住:“云峤,不得无礼。我顾清仁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查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
顾云峤听父亲这么说,便只能压住火气,退至一边。
反观顾云标,却是眼神飘忽焦躁,不断往父亲和哥哥身后躲藏。
这时,那几个搜房间的弟子进来,手上捧着一件衣裳。
段银心拿起那衣裳的一条袖子,上面果然有所破损,又拿出那布片一对,正好吻合。
“这块布是在雪松林中找到的,”段银心道。“看这布的料子,及上面的方形纹样,顾宗主,这是不是你们广西独有的壮锦?”
“是又如何!”尽管顾清仁现在脸色已经有变,但他内心那份宗主的尊严还是让他站得直直的,气势丝毫不减。
“昨夜,顾二公子穿的就是这一身吧。”段银心幽幽道。“因为发现出事,着急忙慌往回跑,才让松枝刮破了衣裳。”
“你胡说!”顾云标颤声道。“我……我昨晚只不过也是喝多了,带几个弟子走出去醒醒酒罢了!”
段银心抖了抖那件衣裳的袖子,忽然间,在场众人都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不出片刻,耳边竟都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咦?你们有没有听到女子的笑声?”一些门派弟子已经在底下窃窃私语。
赫连煌也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也听到了。
当下,顾家父子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紧接着,众人竟看到正厅中央走进几个身上几乎是一丝不挂的美人,个个冰肌玉骨,玲珑窈窕,看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红了脸。
那几名女子嬉笑打闹,视若无人。
连孙典都瞪大了眼睛:“哇,这么多美人儿!”
寒山月漠然看着这帮“正人君子”全都盯着那几名女子看得移不开眼,心中不由得一阵反胃。
她走下去,直接拔剑对着那几个女子横削出去!
“哎……!”有几个弟子只当她要杀人,下意识出声阻止。
谁知,剑削过去,那几个女子没有惨叫,却是化成了青烟,转瞬便消散。
“这……这是……”好些弟子才清醒过来,只觉头昏脑涨。
“啪!啪!啪!”三下掌声打破死寂,众人看过去,只见无乐公闲散坐在一旁,笑道:“毒宗千幻,果真名不虚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千幻乃毒宗独门毒药,能致幻,并让中毒者陷入癫狂状态。
“毒宗弟子,随身带毒,并不奇怪。”段银心看向顾云标。“我猜,顾二公子也绝非有意。”
“顾清仁!”赫连煌怒吼。“你今日不给老夫解释清楚,老夫就与你毒宗拼了!”
话音刚落,赫连煌甚至把箫都拿了出来。
顾清仁哪里有这样被当众羞辱过,他可是南武林之首,要知道他为了坐上这个位子,积累了多少年的名声,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直接揪起顾云标的领子,将他丢到中间,怒道:“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云标作为次子,今年也才刚满二十,算是顾清仁最宠爱的儿子,小时候待遇比大哥顾云峤好多了,要什么给什么,他对毒宗武学没有兴趣,顾清仁也依了他,就这样放任到大。
以前从不舍得呵斥他的父亲,如今却对他发了这么大的火,顾云标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做梦一样,一愣一愣的看着顾清仁:“爹……?”
“你那晚究竟做了什么,还不说!”顾清仁骂道。
顾云标绝望地闭上眼,连滚带爬地到赫连煌脚边,哀求道:“庄主,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那晚真的只是喝多了而已,是少庄主他……他自己走过来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