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总爱说我只欺负你,在家疯在外面怂,做弟弟还差不多。其实你说的很对,我胆小怯懦,只敢在家里欺负你,只敢在和你说话时放大声调。就连你跟梁赢他们产生矛盾,都是因为他们总欺负我,而我不敢告诉爸妈,不敢告诉老师,你替我出头才惹上他们。
那时候你比我高,我比你大几个月反而不是哥哥,像是受你保护的弟弟。他们三个打你的时候,我就无能地远远看着,我想也许跟我以前一样,被他们踢几脚,打一顿,蜷紧身子,挣扎的幅度小一些,他们很快就会放过你。
可我在树后面看的时候,你一直尽力反抗他们,他们却打得更凶了。我记得上次我们一起被打的时候,我跟你说下次你忍一下,让他们痛快打一顿,他们下次就会觉得打我们兄妹两没意思,就不会再打了,你为什么不听呢?对的,现在你也是对的,如果我们忍就会一直被打。不过,如果当时你忍一下,呸呸呸,是我错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常常迷茫,如果当时我冲上去跟他们拼,或者冲上去替你挨这一顿打,我们两个今年应该就到了成家立业,各自幸福的年纪了。
那时,我看到你身体一动不动之后,我很害怕,但他们还在旁边,我便跑去向大人求救,但是我再返回来时,你们已经都不在了,后来你也再没有出现过。
之后,你一直没被找到,他们说你是被人贩子拐跑了,警察审讯了好多人,梁赢他们也都只承认打了你,但是后来离开没再管你。警察也问了我,可是我害怕爸妈怪我无能,怪我没保护好你,所以什么也没说。那时候,我也和爸妈一样,抱着你是被拐卖到南方,警察很快就能把你解救回来的想法。
不久之后,我偶然见到梁赢、刘蕙与李颖他们一起偷偷谈话,我听到之后,才知道你当时被他们打死后,在一个大人的授意下,他们竟然把你的尸体分解埋藏起来。而且,梁赢他们之所以一直欺负我们,也是因为那个人和爸妈生意上的冲突,他才指使梁赢他们一直欺负我们泄气。
知道你其实是被他们害死之后,我一直想给你报仇,但我怎么是他们的对手?有一次我偷偷在他们喝的水里放了老鼠药,但也只是让刘蕙和李颖住了几天院而已,下药最重的梁赢则因巧合并没有喝水。你死之后,他们也没再找我麻烦,我又怕和他们接触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长大些肯定给你报仇!
而爸妈虽然重男轻女,但也常常会提起你,说没有你家里冷清好多。他们还一直以为你现在生活在南方的某个小城市里,虽然日子过得可能不太好,但估计也是安安稳稳的。爸妈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又不是很好,我也渐渐年长,我有了报仇的计划和能力,但也有了更多的顾虑,越来越退缩。不是当年那种胆怯懦弱的退缩,而是瞻前顾后,害怕我锒铛入狱之后,爸妈会再没人照料,会被人戳脊梁骨说这两人肯定上辈子做坏事,现在一双儿女一个不剩。
我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爸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开始时常念叨想到南边找你,再找不到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一家人团聚了。我听了很着急,我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努力攒钱,想给父母一个安稳的晚年。我也能看得出来,爸妈因为年轻时工作太拼命的缘故,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我知道,我该提前下去找你,提前在下边给爸妈安置好一切,我们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最重要的是,给你报仇的时机也成熟了。这两年我也回到家乡,一方面方便照顾爸妈,一方面则便于潜伏在三个凶手的周围,伺机行动。我总有些童年阴影,觉得一个人要面对他们三个,会很困难,但没想到老天助我。梁赢因为偶尔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而咨询身为本市最出名的心理医师之一的我,刘蕙和李颖也为了争抢梁赢关系破裂。
所以,我稍微使一些手段,就利用化名为赵颜馨的李颖杀了刘蕙,又催眠梁赢的副人格杀死赵颜馨,之后再雇人撞死梁赢。我已经没有什么顾虑,我不害怕为此行为因罪入狱,只担心自己被发现的太早,就不能调查出当年指使梁赢三人的幕后真凶是谁,残忍到将你分尸埋藏的人是谁!
现在好啦,如你所见,我现在正在孟毅家,看着他的尸体。当年正是他指使一切。孟毅那年刚刚大学毕业回乡创业,他觉得爸妈影响了他的生意,便把气往我们兄妹两个身上撒。他指使梁赢、刘蕙李颖在学校欺负我们,见到我们就打,你被失手打死之后,他又指挥他们将你分尸,制造你被拐卖的假象。
现在我就在他的尸体旁给你写这封信,我本不用写这封信的,因为一会儿见到你就能够跟你好好聊聊,但爸妈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只会乱嚼舌根的左邻右舍也不知道真相。我这封信也想给爸妈知道,给他们道歉,等会儿见了面我再当面给你道歉,叫你姐也没关系,反正小时候你老保护我,现在你又比我先待在下面,估计还是你保护我。
因为我避开孟毅家人在家的时候进来的,他的两个孩子年纪不大,所以我得尽快去了,按照我的预料,警察也快来收拾现场了,希望这家的小孩子不会看到他们父亲的尸体,毕竟尸体有点不完整。嘿嘿,这两个小孩子也会像爸妈一样,得到一个残忍善良的谎言,在他们的眼里和妈妈的嘴里,他们的爸爸也只是去南方常年打工罢了。
我来了。
……你的弟弟叶宸。
苏琛吸了下鼻子,“苏皖,你去其他房间搜一下,看看有没有叶宸的尸体。”
因为按照这遗言上的说法,叶宸是自杀了的。苏皖默然地搜寻整个屋子,在一间有着两个小床,遍地玩具,布置温馨的房间里,发现了叶宸的尸体。
叶宸也就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伏在一张床上,面前是一摊血迹,他是服毒死的。嘴角半埋在猩红的褶皱的被单中,戴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顾彦在苏皖念那封信的时候,已经观察过孟毅的尸体,苏琛到屋外叫警局来人封锁现场,他便跟着苏皖来看叶宸的尸体,毕竟看尸体是他的职业本能。
苏皖心里复杂,只是感受到顾彦在身旁,便问:“这个叶宸的尸体,说了什么话?”
顾彦愣了愣,苏皖补充说,“尸语啊,你以前不是做过关于尸体的讲座吗?说每具尸体都会说话。”
“喔,他只是很满足很得意,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顾彦轻声说,眼睛在这个显然是小孩子的房间里仔细搜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