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清障碍后,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刻了,而且目标都早早找好了。首当其冲的当然是黄澍。鉴于黄澍同志在朝堂之上猛揍马士英的表现太过于出彩,阮大铖就决定先拿这小子开刀。
很快,在阮大铖的授意下刑部以前所未有的超高行政效率拟好了合适的罪名,派人去湖广逮问黄澍。刑部的人到达了湖广后,没两天就传回了一个让马士英和朝廷震惊的消息:罪犯黄澍在湖广最高军事长官左良玉的庇护下竟然聚众拒捕。
刑部派去的人说也说不过,打更打不过,没辙了,就去请示刑部部长,部长知道了也没法儿,就跑去请示马士英。马士英想了想,左良玉是连皇帝都搞不定的人,更别说自己了。那就算了吧!算他老小子命好。
马士英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自己的这番行动为未来局势的恶性发展开了一个极不好的头。这之后无数在朝中遭到马士英、阮大铖的排挤与打击的人,再看清了这种形势后便纷纷跑到湖广左良玉的地盘寻求政治避难,有些收到严重刺激的同时开始在左良玉的面前哭诉马阮的无法无天,弘光的昏庸无能以及朝政混乱不堪。到最后当所有的委屈痛斥转化为不可遏制的愤怒时,左良玉心中所想到的,耳畔所听到的统统变为了两个字:开战!开战!开战!后来那场改变南明命运的内战的源头即是由此而来的。这是后话,我们到时再讲。
现在先回归原题。阮大铖虽然成功出山并使得马士英派的实力有了明显的增强,但这些却远远不够,要想彻底地打败东林党,阮大铖必须继续加强自己一方的力量。
要想提高自身实力,拉人入伙无疑是最为原始但又是最为有效的手段了。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那就是本钱问题。
拉人入伙,不要以为是一个简单的事,其实这是个技术活。有些人常认为要想拉人无非是请人家吃一顿,喝点酒,随后再搞些娱乐性活动,然后酒桌上流点泪说些感人的话,最后插上香拜个把子就完事了。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喝完酒虽然喜欢多说话,说真话,但最终的结果往往是第二天一觉醒来,伴随着轻微的头痛,昨晚做的一切,说的一切全部变成了过眼云烟。真的这样搞,既不实在也不靠谱,更浪费钱。所以真正会搞关系的人从来不玩这套虚的。
实打实的拉人高手知道,把一个陌生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需要的虚实结合,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实的那一方面,就是给对方以真正的实惠。即一个人所通常追求的金钱、权力、名誉和地位等等等等。
要给人送钱就得先自己捞钱。于是,在马士英与阮大铖的组织领导下一场有组织有信誉的半公开卖官业务就此展开。由于所有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所以虽然卖方不肯讨价还价,马阮卖官公司还是吸引了不少客户,拉来了不少业务,然而正在马士英数钱数到手发软的时候,有一个人不干了。
这个人正是时任吏部尚书的徐石麒。把吏治搞得如此混乱不堪,到时候背黑锅,挨人骂的可不是你啊!
因此徐石麒决定对非法经营的马阮卖官公司进行行政干预,断掉马士英们的财路。
没想到,这下正中了马士英的下怀。正想换下你呢,只是考虑到你姓徐的平日比较老实,对爷也比较客气,一时没好意思下手,现在正好。
于是在马士英的指示下御史黄耳鼎、陆朗联合弹劾徐石麒,徐石麒没顶住,申请退休回家了。马士英趁此机会把自己的亲信张捷扶上了吏部尚书的宝座。
阮大铖和马士英一伙把朝廷闹得乌烟瘴气的时候,作为正义的伙伴,马阮集团的劲敌,东林党为什么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其实这绝不能怪东林党,因为此时的东林党已经是无能为力,自身难保了。
此时在朝中唯一硕果仅存的东林干将就剩下高宏图一个人了,然而对于东林党而言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很坏了,而是坏到头了。终于在内阁拼命扛着的高宏图也渐渐觉得难以再支持下去了,十月六日,大学士高宏图四疏乞归,弘光在考虑了一番后十分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东林党在帝国高层内最后一个可以遏制阮大铖的人物在这一时刻也不得不黯然离场。
高宏图家里原来是很富的,虽然算不上是山东首辅但也差不多,不过后来由于北方遭受了战火的摧残,高家也像当地的其他人家一样被夷为平地,从此走向败落。因而等到高宏图退休的时候家里几乎没有余财,且家里的人也因为战争下落不明,留在高宏图身边的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真可谓是家破人亡。
但是就是在这样窘迫环境下,一向耿直忠厚的高宏图却没有接受弘光最后的馈赠——数额可观的退休金、四世封诰还有孙子可受荫为中书舍人特殊待遇。高宏图力辞不受。在与南京的同事好友挥手告别后,高宏图带着幼子,先是寄栖在吴门僧寺中随后又迁居会稽,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弘光元年四月,听说南明形势已经十分紧急的高宏图渡过钱塘江,计划联系好朋友且同为东林党人的刘宗周为外援,帮助明军在江浙一带据守。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有把一切付诸行动,高宏图便得到了南京陷落,南明弘光帝被俘的消息。高宏图悲愤欲绝,随即做好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以身殉国。
不久,高宏图于会稽绝食而亡,终年62岁。
除去被军务困在扬州的史可法外,时隔二十年,强大的东林党再次面临了全线溃败的惨淡局面。二十年前,东林党败在了有天启撑腰,客氏帮手的魏忠贤阉党的手里,而二十年后的今天,东林党又失败了,败在他们原本极其轻视加鄙视的阉党余孽阮大铖的手中。而这并非是由于阮大铖厚黑水准过硬远远超出同时代的所有人,只是因为阮大铖与马士英背后那看不见的阴影,弘光。
事实再一次向人们证明了一个真理,在所谓封建君主专制达到顶峰的明清两朝,只有皇帝才是最牛的!甭管你在平时再怎么有能耐,如何呼风唤雨,如何无所不能,只要皇帝大人一不待见你,你就马上完蛋。之前的刘瑾、严嵩是这个样子,之后的年羹尧、和砷也统统如此。
不过,这时的阮大铖似乎暂时用不着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自己的出色表现让弘光十分满意,而且弘光现在已经十分信任并倚重自己了。当下阮大铖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是的,东林党被我打败了,姜曰广走了,刘宗周走了,高宏图也走了。但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我身受的奇耻大辱还没有得到补偿,我的熊熊怒火还没有得以平息。因为东林党还存在着,复社还活跃着,我的敌人们也都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着他们快乐的人生。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我阮大铖要将所有的一切都亲手埋葬!
致命的危机正在逐渐地逼近着已经失去政权的东林党。然而,新的事端却并非是由阮大铖挑起的。因为确切地说阮大铖也没有料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