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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四镇(2)

据说弘光同志刚接到奏疏看完就出了一身冷汗,能进内阁的人都不愧老狐狸的称号啊,没两句就把大明的祖先们搬出来了,还顺手把用人问题提升到了伦理孝道的新高度,一下就把弘光踢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弘光如果坚持用中旨,见阮大铖,不仅会背上不孝的罪名大失人心,而且有可能还会因此失去皇帝的宝座。

在当皇帝与见阮大铖之间,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都会做出明确的选择。

然而七月二十四日的这次中旨,弘光是在心中好好打过算盘的。

这次弘光中旨里要提拔的张有誉,确实在广大朝臣中有着极好的名誉。此人是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曾历任南京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吏部右侍郎且以“清慎”、“干练”著称,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才。

内容和形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旦将它们强行分开就会一定会犯错误。这是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的。在此刻,中旨是形式,提拔张有誉是内容,且二者已经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如果这次内阁批准通过这份中旨,那么就是肯定了中旨的政令形式,也就是说,今后弘光无论想召见谁、提拔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内阁的人事任免权从此将会受到皇帝的限制。

而如果内阁再次否决封还这道中旨,那么在朝廷中人气很旺的张有誉自然会不满,而其支持者也会从此站到内阁的对立面上,而且还不光是这么简单,连张有誉这么有才能的人都不被内阁重用,如此看来这个内阁也实在不咋样。内阁好不容易竖起的招贤纳士、量才适用的牌子将就此砸在自己的手上。

事情成了,能限制内阁权力。事情不成,能打击内阁威信。因此无论事情是成是败,弘光坚信自己都会是最大的受益者。不干白不干,干了不白干,这样的事情谁不干?所以弘光干了。

在这场与内阁的竞技中,不管输赢,我弘光将会是那个唯一笑到最后的人!

然而弘光同志也许不知道,在竞技比赛中除去输和赢外,偶尔会出现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介乎于胜利与失败之间的——平局。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势均力敌,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不久,内阁那儿就很快有了答复,封还。

就在弘光大喜过望,想要回内宫喝点小酒庆祝一下来之不易的胜利时,帮忙传话的太监打碎了弘光的美梦。

“内阁的高大学士让奴才给万岁传个话,有誉才望堪用,而中旨必不可开。”

这意思是说张有誉是个人才,可以用,但是中旨就免了。如果没问题,我们明儿就开个会正式推选他。

内容与形式虽然是天衣无缝,密不可分,但是内容本身是可以分开的啊,这不一下子就把两个问题分开了么。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和内阁的那帮老油条比起来,弘光同志玩政治的水平基本还停留在小学生水平。

这下弘光不干了,好不容易绞尽脑汁琢磨出这么个绝招,晚上还在被窝里偷笑了好几天的妙计,竟被如此简单地化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甘心的弘光又派太监再次将诏书送至内阁,并下旨,就按我说的办!

大学士高弘图也是个硬骨头,丝毫不给皇帝陛下面子又活生生地把中旨顶了回去,而且这次还拉上了负责监察人事部门的吏科给事中章正宸一起将中旨封好,让太监原样退还弘光。

弘光又见太监手里拿着那道中旨跑了回来,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马上又命令再给内阁送去。

到了内阁,还是那句话,从哪儿来回哪去!于是皇帝与内阁就此开始了拉锯战。

说实话,我比较同情那位帮两边传话的太监。

眼见弘光和内阁,双方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就这么僵上了。本来就喜欢没事找事的广大言官们就此热血沸腾了。于是他们也纷纷上疏与皇帝大人展开论战。

首先上疏的是工科给事中李维樾。

“据我所知,内阁与监察部门并不是反对任用张有誉,而是反对中旨的这种任用方式,一旦这种任命的方式得到认可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今日可用一有誉,他日可用一非有誉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您这回用的张有誉是个人才,没错。但保不准您下次用中旨任用的是不是了。倘若早日就跟您关系好的,胡同里的张三,菜市场的李四,您都一时兴起招来朝中上班,那就惨了。

李维樾的考虑虽然很靠谱,但弘光还是始终一个反应,没反应。

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您还铁着心与我们对着干,那可就别怪我们了,皇帝大人。

紧接着由兵科给事中陈子龙带头,许多科道言官三天两头上疏,主题只有一个:坚决反对皇帝以中旨任命官员。

在无比强大的压力下,弘光同志还是顶住了,坚持就是胜利。对于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言,不掌权,毋宁死!

双方你来我往,经过近一个月的折腾,几个来回的较量,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最终的结果是,张有誉凭借中旨出任户部尚书,弘光同志终于坚持到了胜利。从此中旨将会畅行无阻,内阁的用人权还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的确,这场斗争的赢家是弘光。然而输家却不只是内阁和整个文官集团,依我看来,输家还有一个,这个人也是弘光。

本来就不太待见你,提拔阉党余孽阮大铖、重用奸臣马士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现在竟还发展到敢公开和我们对着干,玩命磕,太过分!如此难伺候,老子不伺候你也就是了。

弘光是得到了用人权,但从此开始,他也将失去,将失去广大朝臣(特别是东林党)的心。

在历史中雪中送炭的事例很多,但落井下石也不少。内阁受到弘光的压制在往火上浇点油,炒掉所有东林党籍的阁臣的鱿鱼就再好不过了。

七月二十六日,南昌建安王府镇国中尉吏部候考朱统金类上书揭发内阁大学士姜曰广心怀异志,图谋不轨。奏疏中提供了大量翔实的证据表明,姜曰广在秘密从事不为人知的活动已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涉嫌参与这件事不仅有在朝中任职的诸多官员还涉及到了在扬州督师练兵的史可法、退休回家的张慎言、吕大器等人。

以姜曰广等人为首的从事着不明活动的团伙一经曝光就立即引起了相关部门领导(弘光)的高度重视,并随即马上成立专案组展开相关的调查活动。

本来像所有的奏疏一样,这份要命的奏折先是传到了主持内阁常务工作的高宏图手里,高大人看完奏折后觉得事关重大,需要先压下来,就票拟了一个意见,要求再次严查该事件,务必要保证情况的真实,之后再送上来一个肯定结果。

可是这封奏疏竟很巧合落入了弘光的手里,弘光不看则已,一看大怒:这么重要的事,你内阁都敢瞒我。于是马上下令把内阁的人叫了过来。

内阁的人刚一到,弘光就厉声责备起来:“统金类和我是一家人,不会忽悠我的,为什么还让他重新调查!”

然后是对管事的高宏图一个人说的,快点写封信把史可法从扬州叫回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天之后,专案组首席调查员朱统金类提交正式报告,表示上次的调查没有任何失误,绝对百分之百准确。

这下完了。消息传来,高宏图、姜曰广都吓得称病在家,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在被人抓住一丝把柄,送进狱里吃牢饭。在朝的大臣们也乱了阵脚,不知道到底哪儿刮来了妖风,怕把自己也带进去。当然,在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刻,勇敢的人还是有的,有几个精明的看出这里头有事不对头,便站了出来。

礼科给事袁彭年率先提出质疑:按照祖制:王府的中尉奏请,必须先由亲王阅览,在辨明措辞有否纰漏、事件是否明确后,才能上传给皇帝大人看。就这次发生的事而言,考虑到朱调查员还兼职吏部候考一职,也许会有所不同。但是如果这样事情还是不对的。因为要按吏部的程序来,这就与普通的官吏一样了。应该先由通政司密封再把奏章逐级上传,这才正确。那么这回为什么奏折会经由何径、何窦直接送到皇帝手中呢?

“微刺显攻,捕风捉影。陛下宜加禁戢。臣,礼垣也,事涉宗藩,皆得执奏。”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是研究礼制的,这么做不合乎礼法,况且涉及范围很广,牵扯到藩王,应予慎重调查。

除了礼学专家从奏折的流通渠道方面提出质疑外,另一位仁兄也从现实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通政司刘士祯疏言:姜曰广劲骨戆性,守正不阿。无论在乡里还是在朝中,都是公认的。而那位朱先生是个什么人?扬波喷血、掩耳盗铃,飞章越奏,不由职司,压根就不爱干好事。这样一个人,以陛下的英明神武为何还要相信他!(岂可容于圣世!)。 QRI5QnsetsrD+u35watVs+jfYiLSd6HcB42UQFWTXQBeu0vy3Hhj/YfW+HVWKt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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