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生道:“在下是奉了圣旨辅佐唐王殿下来守卫赣州城的,除掉了杨廷麟以后,首先不能让赣州失守,陛下调拨给在下五千人马正是这个原因,可是,哎——也正是这个杨廷麟从中作梗,不给在下调拨军粮军饷,这要在下如何向圣上交代啊!”
周万才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苏观生已经开出条件了,并且他也知道,想除掉杨廷麟,不可能是几百两银子几千斤粮食就可以做成的,但是想到这个杨廷麟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作对,他伸出一根手指道:“苏大人,老朽愿奉上白银一万两以谢大人的救护之情。”
“一万两?”苏观生抿了抿嘴唇,先是满脸的嫌弃,后又满脸的作难:“一万两,哎,现在一万两银子能做什么啊?陛下让平虏侯调拨了五千人马给在下,在下总不能让他们饿着,激起兵变吧。”
周万才当然明白苏观生话语的意思,一咬牙一跺脚:“再加一万斤粮食。”
“哈哈,”苏观生仰头大笑:“一万斤粮食,周国舅,这五千人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万斤粮食,只怕一天都吃不到啊。你把他们当叫花子,他们怎么肯为朝廷,肯为周国舅效力呢?”
“那……那本国舅就下一回血本,再加五万斤粮食,只要你们能除掉杨廷麟这个贪官污吏!”
“五万斤?”苏观生道:“国舅爷啊,这不是做买卖,讨价还价啊,如果国舅爷信不过在下能除掉这个杨廷麟,那就算了,在下绝不勉强。送客。”
“等等!”周万才道:“那就六万斤,再加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六万斤?”苏观生冷笑道:“周国舅,您老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啊。五万斤粮食在下得给带来的人马做口粮,还有一万斤我搬回家去给家父做寿,这够吗?”
“对对对,”周万才道:“那……那老朽再加一千两银子,如何?”
苏观生不屑的道:“如今这世道,银子哪有粮食划算,你还是给我凑个整数,十万斤粮食,一万两白银吧。”
“罢罢罢,就按苏大人说的来办!”周万才只觉得心里在滴血:“当然,银子和粮食都先交一半,只要能除掉这个杨廷麟,余下的老朽再如数奉上。”
苏观生一听这话,面露愠色,道:“周国舅,您老还是先回去吧,下官这里还有许多的军务要处理。”
“不!”周万才又一咬牙:“老朽全部如数奉上,只要能除掉这个杨廷麟。”
“行,什么时候交割?”
“明天晚上。”
“是您老送,还是下官去拖?”
“老朽派人送到大人的军营如何?”
“那您就等着看刘廷麟的好戏吧。”就凭周万才说他派人送到军营,苏观生就可以断定,周万才家的仓库里的存粮和银子,恐怕是个他自己和唐王都想象不到的数字。
同时不得不说,在周万才的眼里,杨廷麟的脑袋比抗击清军要重要得多得多。
万事开头难,但是只要开了头,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处理了。
苏观生如法炮制,向后来的赣州七家豪富一共又“纳贿”粮食六十三万斤,白银五万四千两,加上周万才的贿赂,一共是粮食七十三万斤,白银六万四千两。
就在苏观生明目张胆索贿的时候,朱聿鐭也没有闲着。
他原本是要闲着的,可是他是个一字亲王,城外的援军向杨廷麟要不到吃的和花的,自然就会来向他要。
首先向他要的便是统帅云南军马的两员将领:赵印选和胡一清。
赵印选和胡一清和他们所率领的人马都还是在崇祯时期奉了兵部的调令从云南赶来江西剿贼的,可是如今崇祯皇帝吊死了,大明的皇帝朝不保夕,谁还管他们呀?
于是乎,他们就成了没爹没妈,有家不能回,人见人嫌,狗见狗厌的孩子。
当赵、胡二人知道唐王来了以后就琢磨着是不是要见一见这位唐王,就算从他这里弄不到粮食和军饷,能够弄到一张回乡的调令也是好的啊。
或许有人会说,赵、胡二人有三千人马,害怕回不了云南吗?
一路抢过去便是了。
如今大明皇帝朝不保夕,从理论上说他们确实可以抢回去,但是须知,在他们抢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有人想抢他们。
就似那动物世界里面,豹子在捕获猎物时候,其实它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在纠结了四五天之后,赵、胡二人最后决定,赵印选去见唐王,胡一清在城外掌控军马,如果赵印选遭遇不测,胡一清就率兵北上,投降清军,然后反攻赣州,为赵印选报仇。投降清军就是做汉奸,不到走投无路,他们是不会走这一条路的。
赵印选和胡一清既是同僚,还是表兄弟。
赵印选今年三十出头,受参将衔,身材虽然瘦弱,但是双眼透着一股凶狠,给人一种彪悍的感觉。
赵印选身着便服,使钱贿赂了守门的兵士才得以入城。
入城之后,赵印选先去了赣州衙门,守门的兵士告知唐王已经搬走了,他问明了去向之后,又直奔唐王行辕。
当他到了唐王行辕的门前时,他失望了。
虽然赵印选一个外省的武夫是不可能进入赣州的富人圈,但是赣州富人圈的名人他还是认识的。
比如周万才。
周万才这般有钱的主都见不到唐王,他一个武夫凭什么见?
他比周万才有银子吗?
正当赵印选准备知难而退,转头离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前面的可是赵印选赵将军?”
赵印选回头看见一个少年兵士,问道:“你是在喊我吗?”
那少年兵士笑道:“你是叫赵印选吗?”
“是呀。”赵印选看眼前的这个兵士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那就是找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赵印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龙幺儿。”那兵士道:“不是我找你,是唐王殿下找你。”
“唐王殿下?”
“正是,你见还是不见,爽利一些。”
“见,见,我见。”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赵印选一时有些懵:“请小兄弟前面带路。”
龙幺儿转过身去道:“跟我来吧。”
赵印选跟着龙幺儿走到朱聿鐭的院子门前,首先被搜去了所有的兵刃,然后再由另外两名兵士带了进去。
在穿过了两道月门之后,到了一栋小楼的门前。
“殿下,赵参将到了。”一名兵士在门前喊道。
“有请。”朱聿鐭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另一名兵士推开房门,铿锵有力的对赵印选道:“请!”
赵印选进去之后,房门被关上。
就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赵印选看见从里屋走出一人来,他立刻跪下:“末将赵印选参见唐王殿下。”
朱聿鐭微笑着将赵印选搀扶起来,道:“赵参将,你的难处我都知道了,这一次我唤你来,就是来给你解决难处的。”
赵印选傻眼了,他在进门之前已经想了无数种自己和这个唐王的开头,客气、羞辱、臭骂,他都想到了,独独没有想到,朱聿鐭是来给他解决难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