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鐭看着跪在地上的群臣,沉默良久,道:“天底下没有不想当皇帝的,但是我已经和大家说过好多次了,这个皇帝我是不想做的,可是今天,你们在这里逼我,非要我来做这个皇帝。”说到这里,朱聿鐭扫视全场,接着问道:“如果我做了皇帝,你们能够听从我的号令吗?”
群臣齐呼:“谨遵殿下号令。”
朱聿鐭摇了摇头道:“我看未见得。你们中间可能不止一个人在想,你这皇帝位置都是我拥戴的,我们违点法,乱点纪,又算得了什么?你朱聿鐭不让我们违法乱纪,就是白眼狼,就是忘恩负义,说!——”朱聿鐭突然提高了嗓音问道:“有没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全场鸦雀无声。
朱聿鐭接着道:“谁有这种想法,那我可以事先给你们打个招呼,那就是想多了,大明到了今天的地步,有很多人以为李自成、张献忠导致的,其实都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就好像当初太祖皇帝一样,如果李自成、张献忠和他们麾下的那些兵将,但凡有口饭吃,但凡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们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啊?而导致他们没有饭吃,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原因,就是一些官员,我大明的官员,违法乱纪。所以,如果你们拥戴我做了皇帝,崇祯朝、弘光朝,包括我皇兄隆武朝的乱像不能再有,贪赃枉法,更是不能允许,但凡再有贪赃枉法者,全部绳之以法,你们可能答应?”
“臣,谨遵陛下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所有的官员都静若寒蝉的时候,曹学佺第一个高声山呼。
曹学佺虽然容不下闯军余部的将领,但是他更厌恶官场无官不贪,竞相贪墨的风气,朱聿鐭的一番话,可以说是说到了曹学佺的心里,所以这一次山呼,由他领头。
随后高一功和姜曰广一起下拜:“微臣,谨遵陛下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说方才高一功劝朱聿鐭称帝是心不甘情不愿,跟着一起念台词的话,现在他是真心的山呼而出。
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高一功——其实不止高一功,田见秀、袁宗第、李过、张鼐等人都听到过一种言论,建虏搅扰中原,完全是由李自成和张献忠造成的,如果没有他们流窜中原,建虏是打不进山海关的。
但是朱聿鐭方才的一番话首先,朱聿鐭肯定了李自成起兵造反的合理性;其次,朱聿鐭也承认了明朝的灭亡是贪官害民,而不是李自成、张献忠起义,才走到了今天建虏横行华夏的局面。
而姜曰广当初现在湖南见了何腾蛟,通过与何腾蛟的沟通和了解了何腾蛟的军事部署之后,他立刻知道何腾蛟成不了气候,只要清军一来,何腾蛟的人马立刻便会溃散。
于是,姜曰广寻了个借口,南下南宁,去面见朱由榔。
也正是由于这个决定,姜曰广逃过了和何腾蛟一样的下场。
何腾蛟怕他以这个理由返回赣州,于是派人护送姜曰广南下。
朱由榔论辈分和崇祯皇帝朱由检是堂兄弟,比起朱聿鐭,就是那个什么隆武皇帝朱聿键都要正统得多,但是当他先到桂林见了瞿式耜,和瞿式耜谈了很多。
从言谈之中,姜曰广也听出了瞿式耜对朱由榔的失望之情,但是瞿式耜坚定的认为,朱由榔才是大明王朝的正统,朱聿键不过是个唐王,并且在崇祯皇帝的时候还是戴罪之身,他凭什么僭越称帝?
对于唐桂之争,姜曰广是站在瞿式耜一边的,但是从长沙到桂林,并且尤其是在和瞿式耜的的交谈之中,他已然感受到,永历皇帝仿佛能以承担起复兴大明的重任。
当然,既然已经到了桂林,他一定是要去一趟南宁的,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永历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姜曰广到了南宁,见了朱由榔以后,大失所望。
清军大举南下,朝廷的危亡只在旦夕之间,可是永历朝廷内为依旧是派系斗争得十分厉害。
主要是广西军阀庆国公陈邦傅同广东军阀李元胤(李成栋之子)为争夺朝廷权利的斗争。
瞿式耜是广西巡抚,后来又是坐镇桂林的大学士,他希望能够总览广西军政事务,但是他能指挥的人马十分有限,陈邦傅压根就不将瞿式耜放在眼里,于是瞿式耜有很自然的和李元胤走到了一起。另外,在李成栋反正之前,陈邦傅曾经偷偷的向李成栋暗通过款曲,希望向清军投降。
可是如今李成栋反正了,对陈邦傅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样以来,陈邦傅就越发的容不下李元胤。
自然而然,永历的朝廷之中就形成了以马吉翔、陈邦傅为一派,瞿式耜、李元胤为一派的争斗。
这还不算,在李元胤的手下又有“五虎”,所谓的“五虎”是“虎头”袁彭年、“虎皮”刘湘客、“虎牙”金堡、“虎尾”丁时魁、“虎爪”蒙正发。
这些人在上争权夺利,在下欺压百姓。
而朱由榔却没有任何手段和办法控制内部的争斗,整日里只想着逃跑,面对这样的朝廷,姜曰广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复兴大明呢?
姜曰广在永历朝廷中休息了一些日子后,便说东去劝降朱聿鐭,顺便联系郑成功,于是朱由榔便派人护送姜曰广去了江西。
姜曰广到了江西,这才知道赣州、吉安都已经失守,但是朱聿鐭攻占了南京,于是他又化妆成难民,进了南京城。
进了南京城,又听说唐王朱聿鐭凌迟处死了建虏的亲王多铎,并且已经开水挥师北伐了,这时的姜曰广完全相信,只有唐王朱聿鐭才能中兴大明。
这一回鼓动群臣劝说朱聿鐭继承大统就是他领的头。
姜曰广又道:“古语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请殿下不要再犹豫,立刻继承大统,而后方可中兴大明!”
朱聿鐭冷冷的问道:“我的话他们还没有答应,这皇帝要我怎么做?”
群臣齐声道:“但凡再有贪赃枉法者,一律绳之以法,绝不宽待!”
“是真心话吗?”朱聿鐭看着众人再问。
“臣等不敢欺君!”
朱聿鐭道:“行,那就听你们的,等过了年,就改年号为绍武元年吧。”
群臣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绍武皇帝就此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