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朱聿鐭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倒在行军床上想着方才何楷说的王琳的故事。
王琳是个有才干又有人望的豪杰,但是他为什么屡出昏招,不是他失算,恰恰是他算的太精明了,他把自己的得失都算到了国家大政之中。当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他就会让国家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让步。
这也就是他五心不定,最后输得干干净净的原因所在。
想着想着,朱聿鐭沉沉睡去。
忽然,他发现有人在给自己脱鞋,他猛然醒来,发现给自己脱鞋的竟然是徐元珊。
“哦,是徐郎中啊……”朱聿鐭坐起身来,看见自己的脚边放着一盆热水,忙道:“怎么能要去徐郎中给我洗脚呢,不行不行。”说着,将自己的双脚缩了起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徐元珊道:“殿下,您忘了出征前王妃娘娘怎么说的了?”
“怎么说的?”
“娘娘说,要我多多看护殿下。”
“这洗脚也算看护?”
“当然了,”徐元珊夺过朱聿鐭的脚,一面做着脚底按摩一面轻柔的道:“殿下,这天气渐渐的凉了,您从出征以来就没有洗过脚,今天让我给您好好的捏一捏。”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真有一双巧手,白嫩的细手在朱聿鐭的脚趾脚背来回搓揉,力道适中,并且穴位拿捏得特别的准,让朱聿鐭说不出的受用,比起前世的什么按摩啊,推拿啊——注意,这里说的都是正规的——那要到位得多得多,要舒坦得多得多。
搓揉了一阵后,徐元珊将朱聿鐭的双脚轻轻的放进盛满热水的脚盆之中。
“嘶——”朱聿鐭顿时觉得一股从脚板心升起的舒爽感犹如电流一般充溢着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神经,甚至仿佛连头发丝都觉得舒爽:“此时此刻能泡脚按摩,那真比……真比……”
“真比什么?”
“比什么都好。”一时间朱聿鐭不会措辞了,于是他扯开话题:“对了,徐郎中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殿下,有什么事你只管问。”
“伤兵都处理得怎么样了?”
……
“怎么不说话?”
“殿下,我……我不知该怎么说。”
朱聿鐭一听这话便觉得有异,道:“是怎么回事就怎么说。”
“殿下,我想问一句,你说建虏的士兵也要救治,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朱聿鐭凑近徐元珊道:“莫非郎中们不愿意救治建虏的伤兵吗?”
徐元珊道:“对于我们郎中而言,伤者就是伤者,没有什么大明建虏之分,但是,在救治伤兵的时候,我大明的将军们要我们先救大明的将士,大明的伤兵都救治完了以后再来救治建虏的将士,这样一来就导致许多建虏的伤兵,重伤的不治而亡,轻伤的也因为没有人救治而转成重伤。”
“我知道了。”朱聿鐭淡淡的道。
徐元珊没有想到朱聿鐭只是风平浪静的说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这让她十分的不解,问道:“莫非殿下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
“不,”朱聿鐭不容置疑的回答道:“他们这样做是错的,而且他们没有领悟我的用意,违背了我的初心。”
“那……”徐元珊问道:“那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事呢?”
“这件事我一定会认真对待,”朱聿鐭已经猜到了徐元珊的心思,道:“但是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徐元珊手上的按摩没有停,嘴上道:“可是不过不急的话,只怕会有更多的伤兵会因为得不到救治而亡。”
朱聿鐭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件事牵扯到我大明的将士,哪怕我直说先救轻伤,再救重伤,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将他解读为我在袒护建虏的伤兵,他们会把我当做潞王一样的人去看待,那样的话,我大明的人马有瓦解的可能。”
“难道……就这样不理不问吗?”
朱聿鐭道:“我当然要过问,但是我现在却不能过问,如果我现在将各路将领聚集到一起,当面向他们询问这事,我要么得不到真实的情况,要么会和他们产生争执,这是不利于我大明内部团结的。另外还有一层,你为了我的建康,给我按摩,给我洗脚,我得保护你呀。”
“保护我?”
“对,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想到不到这一层呢?”朱聿鐭微笑的看着徐元珊道:“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你来给我洗脚了,我知道了,那那些将军们就会知道,一定是你给我告状了,他们会记恨你的。”
徐元珊没有想到朱聿鐭对整件事情会考虑得这般的周全,低声道:“多谢殿下的保护。”
“好了,我累了,你也先去休息吧……”
“咣咣咣……”
“咣咣咣……”
“咣咣咣……”
朱聿鐭的话音刚落,营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
石虎头提着一柄腰刀闯进大帐道:“殿下,博洛要突围!”
朱聿鐭对徐元珊道:“徐郎中,你就在我的大帐里面待着。虎头,走,跟我去看看。”
石虎头领着两百名亲兵将朱聿鐭围在中间,还没有走到福州城下的,田见秀骑着马领着三百多名兵士迎面而来。
“玉峰,情况怎么样?”朱聿鐭问道:“博洛出来了多少人?”
田见秀笑道:“博洛出来了一千多人,不过殿下放心,早料到这帮狗日的会狗急跳墙,他们过了第一道壕沟的时候小鼐子才命令神机营的兄弟才开火,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都乖乖的滚回去了。”
“我们有没有兄弟挂彩?”
“没有,一个都没有。”
朱聿鐭道:“你让老曹和汉举多留点心,他们看见了阿济格的帅旗,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突围的,一定不能让博洛跑了。”
田见秀道:“殿下放心,在下每天晚上都会去各营看守的壕沟巡视,走脱不了福州城里一个人。”
“行,除了巡逻的兄弟,让其他的兄弟都赶紧休息,”朱聿鐭郑重道:“养足精神,后面会有几天苦日子过。”
“遵命。”田见秀又领着兄弟们去别出巡逻去了。
朱聿鐭回到军帐之中,见徐元珊竟然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睡着了。
蓬松的秀发,白皙的皮肤,纤长微微抖动的睫毛再配上翘起两个嘴角,此时此刻的徐元珊简直就像个洋娃娃。
怎么办?
自己去哪里睡?
难不成和这丫头一起睡?
不行,不行,现在和别人一起睡,那……那也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