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醇王府上后,载洸见娟儿正在忙着打包行李,手脚边忙活着边说:“这些都是奴婢帮你挑好的衣裳,你平日里常穿的;
还有这些干粮点心,是福晋给您准备的,她怕您在路上饿着,又吃不惯京城外的粗食;还有这些书籍,王爷怕您懈怠了功课,让奴婢给您一并包上……”
载洸看着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眉头紧皱,心里有点犯愁,“又不是搬家,用不着什么都带上吧。”
“此次去威海卫代天阅兵,来回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月吧,还是多带些,有备无患嘛,出了京城,很多东西都买不着了。”
“你也知道的,我大事上精细,小事上粗心,平日里丢三落四,就怕东西太多,太乱了,不是路上丢了东西,就是关键的时候找不着。”
“用不着主子操行,您挑几个得心应手的奴仆一同随从不就行了。”
载洸朝她使了下眼神说:“那,就有劳阿姐陪我走一趟了。”
娟儿一听这话先是高兴,接着又失望,“我一介女流,在府上伺候主子尚可,可要是跟着你们这群男人一起出远门,怕是坏了纲常礼教,要遭人非议,。”
载洸笑着说:“男扮女装不就行了?”
“就算是主子偏爱,但福晋也不一定肯放行。”
“不怕,这事我去跟她说就行了。你平日里细心周到,有你在我这里身边陪伴,我额娘也放心许多。”
“可是……”娟儿还是犹豫着,虽然很想去见识下外面的世界,但是也不敢逾越当时的这种世俗观念。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大海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载洸又朝她使了下眼神,说:“盛万颐也去哦。”
娟儿脸一红,平日里泼辣的女孩,这会竟然羞涩起来,“主子提他作甚?他要去,我反倒,不乐意去了……”
载洸知道他们两个平日里眉目传情,私底下想必已经暗生情愫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两人的“奸情”。
果不其然,娟儿嘴上说着不去,但是一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各种忙活,准备一起出发了。
娟儿换上了一身男儿装,带着一顶黑色的圆帽,骑着马欢脱地在路上跑着,她像是在扮演着一个侦察兵的角色,总是要先到前方探好了路,再折回来向载洸禀报,对这种孩童一般的游戏,她乐此不疲。
“禀告贝勒,过了前面那座桥,就是客栈了,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歇下,此处,距离天津还有20里路,若行程顺利,明天就能经过天津了。”
载洸用一种将帅的口吻回道:“干得好!再探!”
“得令!”娟儿如同一名英姿飒爽的将士一般,骑着马朝前走去了。
盛万颐关心地朝她喊了一声:“喂!你慢点骑!”
载洸笑了一声说:“别怕,娟儿小的时候就是在呼伦贝尔草原长大的,后来才入京当了包衣。她打小就有骑术的天赋,加上我时常带她到郊外遛马,她的骑术可不比你差。”
盛万颐看着娟儿远去的背影,看得入神。
“你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盛万颐这才回过神来,“主子你刚刚说什么?”
载洸朝他使了个眼神,“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啊?人家也快二十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你可不能耽误人家,什么时候收了你那浪荡的心,下定决心当个好丈夫了,跟我说,我给你们做媒。
先说好,娟儿十岁就进了王府,跟着我一块长大,我们朝夕相处,情同姐弟,你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你就死定了。”
盛万颐笑了笑说:“我哪敢让她受委屈啊……你看她平日里对我那嚣张跋扈的样……不欺负我就算了……只是,我现在想娶,她也不嫁啊……”
“怎么?你们不是两情相悦?”
“娟儿说了,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就在福晋面前立过誓,要将您当亲弟弟一样照顾您长大,直到您成家立业,所以啊,主子,您就发发慈悲,快点娶妻生子吧。”
载洸笑了下说:“本贝勒不急,大业未成,哪有心思谈什么儿女情长。”
盛万颐倒是不以为意,“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怕您有了心上人之后,就顾不得这天下了。”
“胡说,本贝勒是那样的人吗?”
“咱们就走着瞧。”
盛万颐看了一眼后方,有个没办法娶妻生子的人,正被八抬大轿地抬着,旁边是一队骑着马的护卫兵,盛万颐在载洸旁边犯起了嘀咕。
“主子,你看这李莲英的架势,多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代天阅兵的是他呢,要不是这太监拖后腿,咱们的行程的速度,可以比现在快上好几倍呢!几天就能到达威海卫了。”
“没办法,李莲英骑不了马,咱们只能放慢速度,照顾一下他。况且,我就是想多花点时间在行程上,沿途考察民情,所以才选择一路骑行过去的。
不然到天津坐船,直接渡船到威海卫,岂不是更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得好好欣赏一下这大好河山,体验一下各地的风土民情。”
“我就纳闷了,到底是他伺候主子,还是主子伺候他。”
“李莲英可是皇太后的派来的人,无论是京城官僚,还是封疆大吏,都在想尽办法巴结他,得好生伺候着,怠慢不得。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啊。”
盛万颐打了一下马屁股,走到载洸身边,跟他并驾齐驱,斜着身凑到载洸肩膀旁轻声说:
“主子,你说代天阅兵这么重大的事情,皇太后也不派个得体点的臣子随行,反而叫了李莲英过来,有点匪夷所思啊。
太监监军,闻所未闻,自古,也就明末的皇帝干过这个事,可是后果呢,这崇祯都吊死在煤山上了。
小的还听说了,为了此事,翁同龢联合一众翰林御史,上折子劝谏,都被皇太后给驳回了,你说,皇太后为什么就非李莲英不可呢?”
载洸亮了亮眼睛,轻松地笑了下,“这你就不懂了,李莲英是皇太后身边最亲密的奴才,只听命于皇太后的,不会轻易被人收买。
说到底,皇太后就是让他来监视咱们的,从这点上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比他管用。”
盛万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解地问:“可是……咱们有什么好监视的,贝勒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啊,赤胆忠心,世人景仰,皇太后究竟防着啥呢?”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助李鸿章发展洋务,建设海军,皇太后自然会怀疑我跟李鸿章之间的关系。
若是期间我发现了李鸿章的破绽,却又密不上报,皇太后一定会怀疑我拉拢李鸿章,暗地里培植势力,挖她的墙角,这是皇太后不愿意看到了。”
“那我们这次前来,是不是应该狠狠地揪住李鸿章的尾巴,等收集完证据之后,就如实上报给朝廷,这样一来,就能洗脱您跟李鸿章结党的嫌疑了。
既能取得皇太后信任,然后也可以借机讨好帝党?”
“不,这样一来,李鸿章可就危险了。泱泱中华,真才实干的人并不多,像李鸿章这样的人才,既懂洋务,又可带兵的人才,着实不多见。若是倒下了他一个,整个大中国可找不出第二李鸿章出来。”
盛万颐摇了摇头,露出了忧愁的表情,“这样一来,主子不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我怎么觉得,主子干的这些差事,都是步履艰难,错综复杂的?”
载洸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既不能得罪帝党跟后党任何一方,也要时刻为了咱们的国运着想,可谓,是在夹缝里,为黎民图生存,为社稷谋发展。”
“那……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载洸望着前方的路,思虑了一会说:“最好,在代天阅兵期间,北洋不要显现出任何劣迹污点,让我无本可参,也让那太监捉不到任何把柄,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里外不是人了。”
盛万颐笑道:“还是主子深谋远虑,我只是一个商人,想不到那么多东西。”
“不过,要是北洋水师那帮人不争气,该整治还得整治,毕竟如今强国环伺,军队才是立国之本……”
盛万颐此刻的魂魄已经被人勾走了,没心思听载洸长篇大论地讲治国之道,转了下眼珠子说:“贝勒……娟儿一个人走那么前面,我怕她遇到坏人,我跟上去保护她,咱们回头见……”
“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