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光绪的身躯也为之一震。“什么?杀李鸿章?”
翁同龢:“正是!不杀一儆百,战败而无需被追责,前线兵将就毫无斗志,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只有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军队才能打胜战。”
而此刻,满朝文武只是静静地看着光绪的反应,没一人出来为李鸿章说话。可是光绪这会却犹豫了,“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的,也不完全是李鸿章一人之过,朕也难辞其咎啊。”
翁同龢:“臣万不能同意。在倭寇没有登陆之前,皇上已经命李鸿章加强直隶岸防,注意日军动向,随时应对来犯之敌,可是李鸿章却玩忽职守,法令不明,致使日军偷袭得逞。
何况,在战争开始之前,李鸿章就已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皇上多次警醒不可过度依赖洋人调停,是李鸿章固执己见,结果给了倭寇先发制人的机会,我大清已经落了下风;
战争之初,丁汝昌又畏敌如虎,贪生怕死,不敢应战,皇上严旨罢斥,可是李鸿章却保了他;
此后,倭寇又在我国临海寻衅骚扰,皇上严旨令北洋水师主动出海,与日舰决战,御敌于国门之外,李鸿章竟然欺君罔上,矫枉圣谕,擅自令北洋水师不得出渤海与敌决战,以保存实力,致使我军丧失了黄渤海之制海权,才让倭寇在天津登陆。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皇上神机妙算,高瞻远瞩,哪一件不是李鸿章贻误战机,罪不可赦?若此时不杀李鸿章,更待何时!”翁同龢说完之后,用迫不及待的眼神直勾勾的地着光绪。
光绪眨了眨眼睛,叹息一声,“李鸿章是有过错,但是罪不至死,值此战乱之势,若是临阵斩杀大将,于军不利,先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朕已经将李鸿章传召进京,也差不多该到了了,等他来,先看看他有什么御敌之策吧。”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通报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请求觐见!”
光绪:“快宣进来!”光绪一见到李鸿章,便焦急地说:“免礼!快告诉朕!前线战况究竟如何了!”
李鸿章边喘着气边回答:“回皇上,倭寇昨晚突袭大沽口,且有敌舰火炮为登陆船作掩护,令我军猝不及防。我军虽英勇奋战,击退倭寇进攻达十余次,然倭寇炮火猛烈,人数众多,我军不可挡。
倭寇先头部队占据了滩头阵地后,便源源不断地往陆地上输送军队,大沽口炮台预计将在今明两天全部陷落,天津已岌岌可危,臣恳请皇上早做决断。”
光绪:“决断?决什么断?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有什么招数吗?”
李鸿章:“皇上,醇王爷率领的精锐新军部队此刻就在山东,现在天津已经保不住了,应该速速传旨,让醇王爷率军拱卫京师城防,抵御进犯之敌。这是眼下保住京师最重要的一步棋,臣恳请皇上切勿迟疑,速速决断!”
李鸿章反复地强调着决断二字。光绪听完,脑袋像是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一般,想要掩饰内心的慌张与不安,可是眉毛却止不住地抖了起来,只好将脸埋在自己的两只手掌中,故作醒神状。
翁同龢当然不能放过当下这个最理想的开炮机会,弹药充足的他此刻已经蓄势待发了,他转身来对着李鸿章,开足马力开喷。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提起神来,默默地将眼神转向两人,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些许期待的表情来,就等着两人如何唱一出好戏了。
翁同龢:“久闻李中堂乃精明之人,得失利害,都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今日一见,才知李中堂非但是个精明之人,还深谙玄学,覆手为雨、覆手为雨,朝堂之上,点一点手指,这鹿,也就成了马了。
明明是自己职责之失,却能用三寸不烂之舌,捏造出一段英勇抗战的说辞来,明明是自身职责所在,却将希望寄托在外省友军身上,自个撇了个一干二净。”
李鸿章见没人出来说话,而上面那位皇帝主子还在用手掌盖着脸,像是眼不见为净一般,竟然这样,他也不用顾及什么了,捋了捋胡子,从容不迫地说:
“李某不才,论涉猎之广,远不及翁中堂,李某更不懂得什么玄学,平日里只爱好读四书五经,兵家韬略。倒是翁中堂,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妙语连珠,锦囊佳句,一张嘴、一支笔就能挥毫出百万大军出来。
当年长坂坡,张翼德仅凭一张嘴就能喝退曹操数万大军。而翁师傅如今则更胜一筹,我看,日寇遇到了翁师傅,也离末日不远了,他们这是自投罗网,翁师傅只需到阵前,如诸葛骂王朗一般,将来犯之敌骂得无地自容,魂飞魄散,落荒而逃,这北京之围,自然就解了。”
翁同龢:“强词夺理!竟然在朝堂之上口出狂言,将战争之事视作儿戏!”
李鸿章:“这可不是老夫开的头,是翁师傅您做的榜样啊。你刚刚不假思索,毫无根据,便说李某翻云覆雨,指鹿为马,难道就不是狂言?
国家蒙难,京城危矣,位居高官,竟然不思化解之策,反而借机攻讦,排除异己,这难道不是将国家大事视为儿戏?”
翁同龢:“你……”
李鸿章:“翁师傅,适可而止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抵御倭寇,你我的恩怨,等战后再慢慢论不迟。”
翁同龢气急败坏地说:“老臣说得正是公事!皇上对你百般信赖,委以重任,令你担任直隶总督,负责直隶海防,可你是怎么报效朝廷的!一日之内就失了大沽口炮台,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责?你该当何罪!”
李鸿章:“天津海防之所以崩溃得如此迅速,是因为原先驻防天津的驻军,有一半调往直隶与山东交界一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