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匆忙地回到家,在奕譞的房间外听到自己母亲的哭声,心里一惊,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生怕摆在眼前的是不幸的事。
终于,房间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不是好好的嘛……乖,别哭了,待会儿子看到,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他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咱们可不能让他分心了。”
载洸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也不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身体都成这样了,还天天往颐和园那边跑,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嘛……”
“唉,这是公务,哪能说放就放啊,都监管了这么久了,眼看万寿庆典就要到了……”
“贝子吉祥。”
这时候,奕譞听到了下人向载洸问候的声音,就停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婉贞也赶紧擦了擦眼泪,“我去厨房给你熬点鸡汤。”
“去吧。”
载洸见了母亲,自知不孝,心虚地叫了一声“额娘”。
婉贞立马变了个严肃脸,两眼直直地瞪着载洸,“亏你还知道回来,几天都不见个人影,都不知道回家见一下父母,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父子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载洸低下了头,一手搭着婉贞的胳膊,撒娇似得说道:“孩儿知错了嘛,这不是才刚离开两天嘛?”
婉贞捏了一下载洸的胳膊肉,疼得他赶紧缩了回去,她给在光是使了下眼神说:“长点记性吧你,长大了,也不知道为父母分忧,去陪陪陪你父王吧。”
载洸坐到自己父亲的床前,揉揉他的胸口说:“还疼吗?”
他笑了笑,轻松地说:“都是小事,老毛病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你额娘就喜欢大惊小怪的。”
“我上次请的那个西洋医生,不是给你开了些药吗?你是不是没有吃?”
“唉,洋鬼子的药,哪能随便吃啊。”
“这中医,是门哲学,讲究的是养生调理,西医是门科学,讲究分子反应。”载洸看着自己父亲,虽然十分憔悴,脸上早已经没了血色,还是笑嘻嘻的。
“算了,跟你讲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中医吃不好,就试下西医,中西结合,没准会有奇效。”
“好好,父王依你便是。”
“我听说了,是荣禄那个混蛋又来找你麻烦了是不是?”
奕譞赶紧拉住了载洸的手臂,“孩子,你别因为这事找他理论,毕竟人家也是奉了皇太后的命,来监督颐和园工程的。”
载洸将手放到奕譞的手背上,“你啊,就是太憨厚,人家就是拿捏准了你这性情,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你茬,放心吧父王,孩子自有分寸。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惹到我醇亲王府的下场!”
奕譞满脸忧愁地说:“那荣禄,早年因为贪污一案,被我参了一本,丢了官职,不知为何,皇太后竟然重新任用了他。这王八羔子,才不到两年,就深得皇太后信任,当上了内务府总管,又兼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狐假虎威,
现在,仗着皇太后交代给他监管颐和园工程的差事,处处刁难,看来,往后,这颐和园的修葺工程,可就难办了啊。”正说着,他又咳嗽了起来。
载洸赶紧扶他躺到了床上,心疼地轻揉他的胸口,“这身子骨一旦没有调理好,大病小病的就接踵而来。”
思虑了一会儿,载洸说:“你放心吧,颐和园这档子事,我替你接下来,你就安心养病吧。”
奕譞惊讶地问他,“你有法子?这颐和园就是个填不完的窟窿,目前就有300两的亏空,再继续下去,需要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父王我啊,为官多年,在皇太后身边,炉前马后地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但你正值大好年华,前途似锦,皇上自从亲政一来,也是步履维艰,身边可用之人甚少,日后还得靠你辅佐。
我看,你就别淌这摊浑水了,以免让你的仕途沾上污点,你父王我啊,脸皮厚了,不碍事,挨累挨骂的,也都习惯了,这苦差事,就让父王一人硬扛到底吧。”
载洸笑了下说:“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别忘了,你的儿子,可是执掌着商办衙门,如今,这大清国一半的洋务,都在孩儿的管制下。别说修个园子,就是让我再弄个紫禁城,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奕譞满脸担忧地问:“你不是常说,商办衙门没有钱吗?”
“该有时,自然会有。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陪陪额娘。”
“去吧,你不在的时候,老是在我面前念叨你,有空的时候,就多找她说说话。尽尽孝心。”
载洸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峻的表情,两弯浓眉,又承载着多少沉重又无奈的心事。
载洸到书房,与来到王府的盛万颐一起处理公务。
“八爷。”因为盛万颐在商场上八面玲珑,所以江湖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八爷。“我刚接手了颐和园的修葺工程,需要点银子,你那边想办法腾出钱来。”
盛万颐喝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爽快地说:“贝子的事,就是我盛万颐的事,要多少,尽管开口。”
“内务府初步估价,目前还需要300万两银子。”
盛万颐刚喝进去的水,一下子全喷到了载洸脸上,“你疯了吧……三百万两……”他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后,赶忙拿起手帕擦拭载洸的脸,
“贝子恕罪……我这一时没忍住就……”
载洸倒也没在意,擦了擦脸,叹了口气说:“这还没完呢,万寿庆典临近,后面才是大头。”
盛万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都能再盖一座颐和园了吧。这颐和园都修建了好几年了,不是都建好了么,怎么这会还要这么多银子。”
载洸眼里满是无奈,“万寿庆典,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寿,也是她老人家多年来的心愿。朝廷上下现在都惦记着这档子事,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往贵了整,越豪华越好。”
“就为了办个生日?就要这么大费周章啊,这不是举全国之力在为皇太后庆生吗?我说,贝子,你可不能接这活,不然家底都得掏空了。”
载洸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怎么?舍不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