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聂士成还亲临金州第一线战场督战,他神情肃穆地听着远处渐渐平息下来的战乱声,悬着的心又提到了喉咙上。
前线的将领来报:“将军!敌军的抵抗力突然之间变得顽强起来,我军寸步难行,多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一旁的将领说道:“聂帅,将士们都攻了两天两夜了,筋疲力竭,已经无法再向前推进了,不如先停下来歇一会,以图再战吧。”
聂士成愤怒地吼道:“你们疲了?那旅顺守军呢!他们在旅顺这座孤城里坚守了一百多天,每天都要面临倭寇海陆四面的围困强攻,他们的疲劳,他们的难处,比我们要大几十倍!
现在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了,旅顺危在旦夕,我们现在要是攻不下金州,不能及时替旅顺解围,旅顺一旦被破,醇亲王以及几万将士都将命丧沙场。我们要怎么向皇上交代!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等着朝廷降罪砍了我的脑袋,老夫还不如战死沙场,上报皇恩,下保黎民,无负朝廷,无愧百姓!”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抽出宝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慷慨激昂地说:“将士们!捐躯赴国难,大丈夫,保家卫国,何惜此头!今日,若拿不下金州,我等皆为罪人!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慷慨赴死!兄弟们!随我一战,夺回旅顺,誓杀倭寇!”
说完聂士成便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去,一众将领见状,知道拦不住,只能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快!保护聂帅!随聂帅一起冲锋!”
在聂士成的鼓舞下,清军的士气一下子变得高涨起来,他们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朝前冲锋着。
清军靠着主帅的激励吊着最后一口气,又艰难地往前推进推进了一点距离。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个日本士兵却将枪口瞄准了聂士成。
“不好!聂帅!快趴下!”
还没有等聂士成躲闪,一颗子弹从他的肩膀上穿过,顿时,鲜血染红了他整一件战袍,然而他还不愿倒下,用刀插到泥土里,强撑着自己站立。而那个开枪的日本士兵也被愤怒的清军一刀劈死了。
附近的将士围到聂士成身边,“聂帅!您受重伤,先撤吧!”
聂士成双手扶在刀把上,强撑着站起身子来,“不行!现在,我们离彻底攻下整个金州,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旅顺几万友军都在对我们翘首以盼,我们绝对不能在此止步!不要管我!继续推进!”
一旁的将领焦急地说:“聂帅!我军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也只会把我军累垮,万一敌人趁机反攻,末将恐怕连这拼命换来的一点战果都要丢失了!”
“是啊聂帅!先停下来坚守休整吧!”
聂士成愤怒地站起身来,“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懦夫!才遇到了这么一点点困难,就临阵退缩了,谁再敢轻言撤退,我就斩了谁!”
而就在此时,日本兵已经开始有了反攻的势头了,丧心病狂地往前扑来。
那名杨将军一看不妙,直接命令着手底下的士兵说:“这里太危险了,快!把聂帅送回去,我来殿后,有什么事,我担着!聂帅事后要追究起来,也是砍我一个人的头!”
聂士成边被士兵架着走,边大喊道:“谁敢拦我!混账!我要砍了你们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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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载洸刚从前线的指挥中撤回来,好不容易日军停止进攻,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一回到帅帐之后,却看到一众高级将领都聚集到了一起,他们面色沉郁,像是在水里泡了一整晚的面包片一样难看。
载洸先是愣了一会儿,顷刻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即淡然一笑,“看来,你们都把事情给议完了,说吧,都议出个什么来了?”
慕容湛站起身来说:“现在形势已经万分危急,聂士成部进展迟缓,没有能力解围,旅顺已经守不住了。”
众人都攥紧了心,望眼欲穿,就等载洸一句回话。
载洸沉思了良久,才淡淡地回了句:“嗯……那就撤吧。”
慕容湛就等着他这一句回话,听完,立即麻利地摊开准备好的地图,“我们已经拟出了一套最佳的撤退方案,这几天正是多雾的时节,特别是海面上,水雾更加浓厚,能见度极低,现在,正是北洋舰队撤退的大好时机,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日本联合舰队也很难对我们的军舰进行侦查、追击跟阻拦。
趁现在,日军还没有发觉到我们的撤退意图,我们必须今晚就采取行动。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的北洋水师说不定就已经回港了。即便是在半路上不幸被联合舰队追上了,也可以边迎战边撤退,直至安全地返回威海卫。
而撤退的最好时机,就是破晓之前,我们可以趁着夜色的掩护列好队形驶出旅顺口。掐准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走出岸防线,黎明时分也是水雾最为弥漫的时候,能为我军提供绝佳的视野掩护,北洋水师也会安全得多……”
正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载洸打断了他的陈述,“那就让北洋水师,带着港内的几艘轮船,先将旅顺内的老幼妇孺、以及伤员送走吧。能送走多少,算多少。”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慕容湛见没人敢出来搭话,觉得甚是气愤,不是面向载洸,反而是对准其他人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还由着他胡来吗!明知道他这是意气用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要是你们现在还纵容他这么胡闹下去的话,我们连最后这一点希望都要断送在他手里了!咱们刚刚不是议得好好的吗?一起出来劝他,他即便是不愿意,咱们自己也要把命令下下去!怎么这会一个个都哑巴了!”